壹壹壹 焚香·記憶
“姑姑，今日可是人界的春節，不如我們過去看看煙花可好……”
“姑姑，芣苢那臭丫頭弄壞了娘親給我的蒼穹劍，你必須得給我罰她……”
“姑姑，這次可真的不是我故意去魔界惹事的，是他先挑釁我的，你不能罰我……”
“姑姑，我錯了我錯了你就饒了我這次吧，要不然我去南海給你撈些珍珠來，跟我一樣高的珍珠……”
“…………”
“…………”
“喂，喂，臭丫頭你快醒醒，快起來……”
像是有人在一旁，吵鬧著，不斷煩擾個不休。
我微微動了下身體，終是睜開了眼睛。
放入眼底的便是一張可愛到令人窒息的臉，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一臉趾高氣昂的看著我。
我一愣，半響才是反應了過來，一把將他扯過來，心裏難受的不得了，道：“你怎麽又是恢複了小孩子的模樣，顏辰不是說會治好你的麽？！”
小顏陽有些懵，卻還是使勁在我懷裏掙紮起來，道：“臭丫頭你髒死了，快是放開本尊……”
我緊緊咬了唇，抱著他不肯鬆手。
“六味真火！”
身上忽是傳來烈焰般灼燒的感覺，我被燙的一陣激靈，慌忙便是退開了好幾步。
小顏陽大眼睛瞪的圓鼓鼓的，肉肉的左手舉起，手心是道不容忽視的明亮光芒。
他生氣的皺著眉頭，凶巴巴的道：“喂，臭丫頭，你怎麽知道本尊哥哥的名字？！”
我愣愣看著他，心裏七上八下的，卻是委屈至極。
剛剛被真火燒到的地方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要想著法子鑽進骨子裏，連著骨髓都消失殆盡。
他瞪著我，挑釁似的加大了手中火焰，道：“本尊在問你話！！”
我眼裏忽是噙了淚水，莫名就是一陣生氣，道：“我偏不告訴你，你個臭小鬼！你看你好了以後我還理不理你！！”
小顏陽不屑望天，道：“哼，本尊才不會理你！”
我被他氣得眼淚一陣奔騰而出，咬了牙半響都是說不出話來。
小顏陽哼了一聲，道：“臭丫頭，你快說，你到底是不是魔界派來的？在這裏是在做什麽？！”
我被氣的胸口一陣堵的慌，道：“魔界？！你亂說個什麽？！我在這裏是因為我受傷……”
下意識的便是低頭看向胸口，卻是震驚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身上長袍幹幹淨淨，是原本最幹淨的顏色，連絲毫的血跡都沒有。
胸口也是安然無恙，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感受不到。
我腦袋裏空白一片，這……怎麽會這樣？！
小顏陽大眼睛掃了我一眼，嫌棄的噘嘴，道：“你若再不說，本尊可就是要六味真火燒你了！”
我抬了頭，思緒纏繞在一起，扯不分明，卻又是惶恐至極。
小顏陽沒了耐心，手中火焰直直向我襲來。
我心中一驚，來不及反應，仿佛都是感受到了那熾熱逼人的氣息。
沒料那火焰卻又是徑自停住，像是被其他人控製住了一般，在空中停了停，瞬間便是消失破碎。
我終是鬆了一口氣，卻是連膝蓋都是不可抑製的抖了幾抖。
小顏陽小臉上滿是詫異的神情，有些炸毛著道：“誰？！”
一人身影慢慢浮現，麵容俊秀，眼裏卻隱隱帶著些無奈。
小顏陽一愣，便是十分歡快的奔了過去，道：“哥哥！”
我心中又是一驚，是顏辰！
他未坐在輪椅上，身著一身青色長袍，身形瘦削，脫塵出俗。
低下了身，幫他微微端正了小馬甲，語氣有些寵溺，道：“娘親不是跟你說過，不能亂用六味真火傷人的，怎麽又是這麽的不聽話？”
小顏陽在他身上蹭呀蹭的，又是噘了嘴回首瞪了我一眼，道：“可是這個臭丫頭她壓壞了我的紙鳶，那可是姑姑親手給我做的！”
我一愣，眉間幾皺，姑姑？
顏辰抬了眼看我，緩緩走過身來，開口，道：“你不是仙人，你怎麽會是在這裏？”
我咬了唇看著他，眼裏風起雲湧。
他們怎麽，不像是不認識我的樣子？
顏辰掃了我一眼，又問了一遍，道：“你是誰？”
我一顆心像是被懸到了嗓子眼，腦子飛快的運轉了起來，半響終是緩緩道：“我是歸殊的朋友，是他讓我在這裏等著的。”
顏辰看著我，微微頷了首，道：“原來是歸殊帶來的人。”
他朝前方看了看，道：“這裏是眾仙必經之道，你凡人之身，就算是歸殊讓的，在這裏等著也著實不太像話。”
微頓了頓，又道：“等下若是又有什麽仙君過來了，你便說是尊神命你候在這裏的，那樣的話也就不會再有人多說什麽。”
小顏陽瞪了大眼睛，小短腿哧溜哧溜跑過來，搖著顏辰的大腿，昂著腦袋道：“姑姑才沒有這麽說！！”
顏辰麵上浮了笑，摸摸他的頭，又是跟著我道：“我叫顏辰，是歸殊的叔叔，等下若是歸殊來了，勞煩讓他來絕塵殿一趟。”
我身子一震，眸光顫抖，半響才是強壓了下去，緩緩點頭，道：“我知道了。”
他對著我，又是禮貌性的一笑，便是伸手，抱了小顏陽在懷裏，道：“時辰不早了，我該帶你過去了。”
說著便是轉身往後方走去。
我停在那裏，心中說不出什麽感受，忽是開了口，道：“等一下！”
顏辰腳步一停，轉了身看我，道：“怎麽？”
我攥緊了衣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請問，你認識千秋子麽？”
顏辰一怔，輕笑著搖了搖頭，便是與我點了頭，抱著小顏陽往前去。
小顏陽從他懷裏探出頭來，對著我，嘟著嘴做了一個好大的鬼臉。
我看著他，卻是緊緊擰了眉，心情沉重，壓在心頭喘不過氣來。
眼淚終是落了下來，落進脖頸裏，涼薄的讓人心驚。
怎麽會這樣？顏辰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千秋子是誰……
這一切……難道是在他們過往的記憶裏？
但是，我怎麽也會在這裏？！
我緊緊咬了唇，一步步的便是開始回想起來。
當時在空城，那些妖精逐漸走進，我卻是因為傷口太痛沒撐住便是暈了過去，等到再次醒來便是在出現在了這個地方。
難不成……是當時傷勢太重，所以我就已經死了麽？
我身子一震，半響卻又是鎮定了下來。
不對，若我真的死了，那應屬的是鬼界，是不會徘徊到這來的。
且顏辰方才說我乃是凡人之身，所以-——我應該還是活著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靜下心來，良久的思慮了一番。
不行，我得出去！
我抬了步，想了想終是沿著方才他們的腳步往前去。
剛走幾步，忽像是被人重重的敲了腦袋，眼前一黑，又是暈了過去。
像是一道耀眼的白光閃過，我想是被人給拉扯中住，倏地便是睜開了眼，麵前卻是出現了叢嘉的麵目。
眼神寡淡平靜，看了我一眼，伸手遞給我一碗褐色藥湯，道：“喝了。”
我抓到他的手，緊緊盯著他，道：“那是什麽地方？”
叢嘉麵無表情的看著我，道：“夢境。”
我一驚，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道：“不可能…那絕對不是夢境……”
他看著我，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皺緊了眉，忽是覺得有些地方很是怪異，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他微抬了眼，被胡須掩蓋的整張麵孔看不清明，半響才是開了口，道：“你不應該問我。”
我心裏一驚，追問道：“那我應該問誰？”
叢嘉眸裏有些微動，良久才開了口，嗓音多了些低沉，道：“很多事情，寧願自己死掉了，都不希望被自己知道。”
我有些不明白，看著他搖搖頭，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叢嘉沒再說話，放下了藥湯，起身向外走去。
我忙是從床榻上起身，胸口卻忽是傳來陣陣清晰的疼痛。
動作一滯，停在那裏疼的眼淚都是在打轉。
叢嘉頓了頓，回頭看我，道：“你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我雖給你療過傷，但你要是想活命，必須休息幾日。”
我皺緊了眉，唇色有些蒼白，道：“不行…顏陽還在等我…我必須得回去……”
叢嘉未說話，回過頭終是出去了外間。
我坐在床榻上，咬緊了唇半響才是強撐著站起身子。
當時那一掌襲來的時候，除了撕心裂肺的痛根本就沒有了感覺，可待到現在看時，才發現那竟然是道那麽觸目驚心的傷口，看的人心驚膽戰。
我緩慢的抬了腳，往前走去，誰料腿腳有些僵硬，一不小心便是跌在了地上。
強大的外力來襲，狠狠的撕扯到傷口，鮮血幾乎瞬間便是冒了出來。
就像是被人拿著千萬把細小鋒利的刀，不斷在身上割扯血肉下來，疼的都像是快要死掉了。
我顫抖著手，緩慢的拂過胸口，眼底卻是一陣猩紅的刺痛。
良久，終是被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我視線迷離，抬眼看了他一眼，低了聲閉著眼，呢喃道：“顏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