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捌 焚香·嫌隙
我趴在他胸口,哭的撕心裂肺的,好像在這一瞬間,連六界都是顛覆了,碎成了一片。
他不說話,良久才是更深的抱緊了我。
將我揉進懷裏,靜靜的聽著我訴說。
我眼淚浸濕了他大片胸膛,難過的不能自已。
顏陽低了聲,嗓音沙啞,道:“對不起,那個時候,我卻沒能陪著你…”
我搖頭,眼淚卻還是簌簌的流淌,忽是心中一震,慌忙抬起頭,道:“你的傷……”
他看著我,黑眸裏似是風輕雲淡,卻是輕輕撫上我臉頰,替我擦去眼角的淚。
“好了。”
我抓住他的手,越是著急淚落的越快,道:“可是左離說……”
他打斷我,道:“那你是相信左離,還是相信我?”
我一愣,含著淚看著他,不知該怎麽回話。
顏陽視線落在我身上,忽是低了眉,一聲長歎,又是將我摟緊懷裏,抵了下巴在我肩上。
“你還記得一年前,我答應過你什麽麽?”
我一愣,抽抽噎噎的道:“你是說央聿麽?”
他眸裏似是一陣唏噓,半響才道:“當初我雖告訴過你還不能治好他,但是到了現在,央聿的眼睛,是時候該好了。”
我看著他,心裏卻沒那麽欣喜,更多的卻是隱隱不安,道:“為什麽?”
他垂眸看著我,唇色淺淡,帶著虛弱的蒼白。
我心底溫度卻是慢慢冷卻了下來,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刻,為什麽偏偏在阿澈離開了之後,就是要治好央聿?他曾經說過,不能治好央聿是因為還沒到那個時候,但難道非得等到阿澈走了,才是到了適合的時刻麽?
顏陽雙手欲是搭上我的肩,卻是被我躲開。
我退後幾步,胸口像是壓上了塊巨大的磐石,瞬間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他看著我,眼裏幾絲我看不懂的情緒,伸了手道:“有琴……”
我搖著頭,悲傷似是要蔓延開來,壓抑著嗓音問道:“你一早就知道,阿澈會死,對不對?”
顏陽手指一滯,盯著我的黑色眼裏,彌漫著大片哀傷。
我胸中一痛,整個身子都是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道:“你怎麽可以不告訴我…你怎麽可以什麽都不告訴我…他就像我的親哥哥啊…就像我同央聿一般你知不知道……”
他靜靜看著我,眉間氤氳著盡是悲涼。
我皺緊了眉,胸口席上一顧難以忍受的疼痛,像是如同億萬根細長的針在一瞬間猛的全部紮上去,疼的一瞬間快是要暈厥過去。
顏陽疾步過來扶住我,眉間緊蹙,伸了手便是握住我的手腕。
我咬緊了唇甩開他,腳步虛晃了些,微低了身緊捂著胸口。
他卻又是上前一步,緊緊攥著我的手腕,半響臉色更是顯得蒼白,道:“我給你療傷……”
我卻又是使勁推開他,退後了幾步,道:“你不要過來……”
顏陽身軀一震,白袍飄散在風中,連帶著黑發,一如當年醉透人的山水畫。
我緩緩搖了頭看著他,淚從臉上滑落至地上,卻是再也狠不下心說出任何其他的話語。
他張了張口,眼神孤涼至極,道:“有琴,我……”
我避開他的眼神,心疼一陣接過一陣,生怕自己下一秒便會抑製不住。
“我現在沒有辦法麵對你……你走吧……”
我側過了身,使勁掐住了自己才抑製住身體的顫抖。
他不知是什麽神情,半響卻像是揚起了自嘲的笑,聲線淒涼,似是跌進了萬劫不複,道:“你還是選擇了他們,是麽?”
我胸口痛的厲害,強忍著淚,不出聲。
良久,隻聽見風聲呼嘯,以及我壓抑著的抽泣聲。
他終是抬了眉看我,眉目間似是淡盡了世間芳華,道:“既然如此,我離開便是。”
我淚落得又快又急,內心難受的像是要掀翻一切理智。
顏陽轉了身,走至九嬰身上。
我強忍著不回頭,僵在那裏,就隻聽見九嬰咆哮的聲音,仿佛都帶著些難見的惆悵。
九嬰緩緩起了身至空中,他卻是頓了頓,低聲揚起了嘴角,像是在說給我聽,卻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可是你怎麽,連原因都不願意問問我?”
我身軀一震,下意識回過頭,卻是隻能見到九嬰的後擺,在空間席卷,下刻便是再也消失了不見。
連帶著那月白色的身影,都是消失在眼底,再也尋不到。
我眼裏酸疼的厲害,一個瞬間卻是跌在了地上,趴在那裏,逐漸壓抑著哭聲,至到最後,卻是再也壓抑不住,撕心裂肺般的哭嚎了起來。
“小有,你還沒有告訴我,到底是誰惹了咱們大小姐呢……”
“可是你怎麽,連原因都不願意問問我……”
“在你心裏,到底是卅雲天重要,還是我重要……”
“小有……”
“阿姐……”
“你到底,是要選誰……”
“……”
“不要。”
我一聲驚呼,睜開了眼,額頭盡是虛汗。
急促的喘著粗氣,半響都平複不下心情。
“醒了?”
我一愣,轉向右側,卻是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微側了眼看我,表情卻是似笑非笑。
我看著他,良久才是緩了一口氣過來。
他收起玉扇,幾步過來,抬著我的臉上下各看了遍,道:“喲,我怎麽還沒看出來,大小姐您還是這麽個鐵石心腸的性子?”
我眉間一皺,避開他的手不說話。
千秋子斜了我一眼,也是收了手回去,將玉扇剛入腰間,坐了下來,道:“得了,我也不跟你多說了。”
伸了手便是捏起我的手腕,半響才是挑了眼角,放下我的手,佯裝佩服的神情,道:“你說你怎麽還就敢以著一介凡人之身去找左離?就不怕萬一出了什麽意外,自己這條小命就沒了?”
我垂了眼,半響才是低了聲道:“阿澈的命,絕不能就這麽白白的沒了。”
千秋子看著我,像是譏誚的道:“他的命是命,那帝君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心中一震,低了頭不說話。
千秋子掃了我一眼,昂了頭道:“轉過去,我給你療傷。”
我咬了唇,卻是愣在那裏,不知該作何反應。
千秋子直接上手,捏住我的肩膀轉過去,道:“我此番前來便是為了給你療傷,若是完成不好,接下來還不知該耽誤多少功夫做其他正事,你若還是耍著小孩子脾氣,我可再沒了時間陪著你。”
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規矩的坐好,便是由著他給我療傷。
片刻之後。
千秋子起身,從腰間掏出兩個白玉瓷瓶放在榻上,道:“青色丹藥每早晚一顆,白玉凝露隻需晚間歇息前抹在胸口。”
他頓了頓,像是有些無可奈何,又接著道:“還有,要切忌生寒的東西,注重保暖,要聽你阿爹的話,不可隨意外出,不可肆意胡來,不可胡思亂想,有什麽要緊的事,就派那玉髓過來通知。”
我低了頭,卻是鼻尖有些酸,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千秋子複看了我一眼,道:“我都交代清楚了,你好自為之。”
“等等。”
我喊住他,起身走過去,看了他一眼,道:“千秋子,謝謝。”
千秋子半挑了眉,雙手抱胸,像是覺得好笑,道:“謝我什麽?”
我低了頭,微微攥緊了手指,道:“不管怎麽說,上次你也是救了阿澈一次……”
千秋子擺擺手打斷我,不太在意,道:“你不用謝我,反正我到底也是沒能救下他。”
“可若不是你拚命護著他,自己又怎麽會受傷?”
我抬起頭,視線緩緩落向他脖間。
那後頸被衣襟遮蓋不住的地方,有著一道極其觸目驚心的傷痕,綿延而下,猙獰至極。
他微挑了眉,麵上表情卻是冷了幾分。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所以我還是要謝謝你。”
千秋子看了我一眼,一陣嗤笑,道:“有琴,你連這麽點小事都要謝謝我,可怎麽對著帝君就是那麽苛刻?”
我眸間情緒氤氳開來,手指卻是微微顫抖了起來。
千秋子卻是真的生氣了,道:“帝君一直不願跟你說雲澈的事情,所以你就覺得他那樣做是為了他自己?我早就跟你說過仙界是不能插手人界的事情,一點點都不能插手,你怎麽到現在都還是不能明白,雲澈之死可是陰陽簿一筆一畫記上去的,就連天帝都不能更改,而若不是因為帝君在意你,怕你承受不起,你覺得他會為了這件事就是瞞著你這麽長時間?他為了你已經仙身俱毀,落到現如今這個境界,你是不是覺得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有琴你怎麽……”
他頓了頓,氣極擺手,拿出玉扇扇個不停,道:“罷了罷了,你們的事情我也是不多說了…不然回去了帝君又不知道怎麽折騰我多管閑事……”
我低了頭,半響才是開口,道:“顏陽他,是不是生氣了?”
千秋子冷笑,斜了我一眼,道:“生氣?他哪會生您老人家的氣,你放心,咱們家帝君還就偏偏對著你是死乞白賴的,過不了幾天的又是會來找你,您就安安心心的,在這安邑城裏麵理所當然的候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