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壹 焚香·戰事

  我一愣，停在那裏，腦海裏忽是閃過和他在一起每個細小片段。


  他一個挑眉，一聲輕笑，一個調侃，一句冷漠，一個親吻，一個擁抱，都如浮畫般的一閃而過，沒入了心底深處，再也消失了不見。


  我緩緩抬起了頭，心裏卻是逐漸平靜了下來，輕輕開口，道：“我不能離開卅雲天，若是真的必須要選一個的話，我選卅雲天。”


  千秋子似是一愣，皺了眉，緩緩收起了玉扇，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攥緊了手指，指甲陷入肉裏，靜靜開了口道：“或許從一開始，我便是不該答應那個一年之約，現在造成了這樣的結局，對我，對他，都沒有一點好處。”


  “我不是什麽厲害的人，我也不是很堅強，卅雲天現在這般的情況，我做不到丟下他們就跟顏陽在一起，我隻想跟著阿爹他們，跟著所有卅雲天的人在一起，並肩作戰，不管後果如何，不管卅雲天將來如何，我都不想離開。”


  千秋子沉了目光，看著我，忽是一笑，眼裏幾絲譏誚，道：“那帝君呢？你有沒有想過，他在這世上，除了你，也是再無了任何放在心上的事情了？”


  我心裏一驚，眼眶莫名有些發酸，半響才低了聲道：“我原來也以為，我可以放心下卅雲天，好好的跟他在一起，可是我現在才發現，我做不到……”


  千秋子眼裏閃上幾絲涼薄，道：“小有，我希望你清楚一件事，帝君希望帶你在身邊，不是逼你在他和卅雲天之間做個選擇，而是因為仙界早有規定，任何人都絕不能幹擾人界糾紛，若是你執意留在這裏，將來要是和當今帝王衝突了起來，就連帝君，都是沒有法子能幫你。”


  我點點頭，有幾滴眼淚不經意落下，低了頭壓著嗓音道：“我知道，但是你讓他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還有，關於我和他的婚約…你就讓他當是我對不起他……讓他不要再放在心上了……你們仙界不是有種法術…可以消去人的記憶麽……”


  我吸鼻子，越說越難過，又接著道：“而且…你們仙君活的時間那麽長…他又是那般出眾的一個人…再找到一個更好的帝姬……不是綽綽有餘麽……”


  千秋子皺眉，半響才是輕輕開了口，對著我道：“小有，你告訴我，你到底喜不喜歡帝君?”


  我哭的喉嚨裏有些哽咽，半響才是抽抽噎噎的點頭道 ：“喜歡……”


  他越發皺緊了眉，道：“那你現在這般，到底什麽意思？”


  我抹了幾把眼淚，忽覺十分委屈，道：“我隻是覺得很難過……我雖然喜歡他…卻還沒有那麽的喜歡他…”


  千秋子一愣，丹鳳眼微睨了起來，良久才是緩緩搖了頭，道：“你想清楚了？”


  我哽咽著點點頭，心裏像是堵了一道牆，悶的透不過起來，半響才是吸了鼻子，抹幹淨了眼睛，對著他扯出一個笑，道：“好了…我該走了…若是你以後有機會的話……還可以再來看看我……”


  他皺了眉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複扯了扯嘴角，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便是轉了身，飛快的朝前殿跑過去。


  外間急急忙忙忙成了一片，各個分屬，平日裏但凡見過幾次照麵的領頭人物，都一並了出現，圍在阿爹身旁，麵上沉重的說著什麽。


  阿澈騎在馬上，來回的奔走著，大聲訓斥著隊伍的整齊。


  轉身見到我，卻是當場一愣。


  我吸鼻子，壓抑了嗓音道：“央聿在哪？”


  他皺了眉看我，麵目在黑夜裏幾乎掩去了大半，我卻是再也沒了心思笑話他。


  “小有，”阿爹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掃了我一眼，繼而抬了頭對著阿澈道：“去看沐嬰唐安排好沒有。”


  阿澈神情複雜，又看了我一眼，終還是點點頭，駕馬離去。


  阿爹轉了視線看我，道：“怎麽了？千秋子呢？”


  我低著頭，半響才是緩緩抬起了眼，哽咽了嗓音道：“阿爹…我已經決定了…我不想嫁去天宮…我隻想跟你們在一起…”


  阿爹皺緊了眉，不知是何種心情。


  半響才是搖了搖頭，眉間摻著風霜，道：“罷了罷了，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他輕輕伸出手，揉上我的腦袋，無奈著道：“你若實在是不想，那便算了吧，你決定的事情，阿爹無論如何，都會支持你的。”


  我點頭，瞬間淚水便是落了滿臉。


  阿爹伸出手，擦幹淨我的淚水，眼裏慈愛，安慰著我道：“這麽大的姑娘家，還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


  我抹眼淚，隻知道一個勁的點頭。


  他揉了揉我的頭，道：“去吧，看看央聿準備的如何了。”


  我吸鼻子點頭，轉了身再看了卅雲天最後一眼。


  那鑲著明晃晃金漆的雲府牌匾，那承載著我多年的懵懂歲月。


  今日，終是迎來了一場離別。


  【景德十三年七月，卅雲天反，占青祁一帶。】


  【迎南直上，停安邑，奪城為王，正式宣戰。】


  一年後。


  “有琴小姐，果真是如傳說中一樣，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傾國傾城，秀外慧中……”


  我支了手，百無聊賴的看了他一眼，道：“李公子，你誇完了沒有，我等下還有一場相親會……”


  李公子囧，臉漲的通紅，尷尬的看了我身邊人一眼。


  姑姑尷尬一笑，便是伸出手猛然捏住我的耳朵，道：“你給我安分點！別亂說話！”


  我哎呦哎呦喊疼，捂住了肚子裝虛弱，道：“姑姑你輕點…你就是不疼我…也得疼我腹中的孩兒啊…”


  姑姑“……”


  李公子“……”


  他幹咳，繼而站起了身拱了手道：“繼而有琴姑娘沒有興趣跟在下暢談將來種種，那在下也是不打擾了，綠姨，改日必去登門拜訪。”


  姑姑擰了眉，回頭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繼而不好意思著道：“李公子，今天，真是對不住了……”


  我聳了聳肩，鬆口氣的轉了視線，從二樓落下去。


  大街上紅男綠女，紛紛擾擾的，熱鬧的厲害。


  可數月之前，破城之際，卻全然不是此番的光景。


  幾近大半的人，都是在顛沛流離，受傷的受傷，生病的生病，街路蕭條，死傷無數。


  因阿爹用了大半年的時間，才是輾轉攻下了這座城，所消耗的人力物力財力，自然是難以估計。


  不過幸運的是，我身邊最重要的人，還都在這裏。


  耳朵上忽是傳來了火辣辣的疼痛，我斜著腦袋回眼望去，卻是見到姑姑叉腰瞪目，幾乎都是快要噴出火來的樣子。


  我悻悻，忍著疼賠笑，道：“姑姑…時候不早了……我們可是該回去了……”


  她越發加大了手勁，冷笑，道：“回去？回哪？ 你肚子裏不是還有一個麽？那你們不如就相依為命好了！”


  我吸鼻子，眨眼裝可憐，道：“姑姑…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證下回相親一定會好好的……”


  姑姑斜了眼看我，道：“下次？你倒是希望還有下次！你說說，就我們到安邑這兒這麽長的時間，我都給你安排了多少次相親了？回回都是沒戲！我算是弄明白了，今日我陪著你來，你都敢當著我的麵這麽對待人家李公子，那我不在，你是不是就是是直接轟走啊？！”


  我訕訕一笑，沒底氣的答：“沒…沒……”


  她冷哼，忽是想起了什麽事情，越發的氣上心頭，戳了我的額頭道：“你說當初那麽好的帝君，你偏偏是看不上，你腦子裏到底是裝了什麽東西？！現在好了，整個城裏麵的公子，能力就不說了，凡人一個，家世也不用說了，還是凡人一個，那就拿長相來說吧，沒有一個是一絲一毫能比得上帝君的，現在好不容易來了個李公子，跟帝君有個三分相像，你還給人家這樣的下馬威，你是不是就想一輩子都是嫁不出去啊？！一輩子指望卅雲天？！”


  我撇嘴，小聲嘀咕道：“拉倒吧…顏陽要是長成那樣，當初看都不會看他……”


  姑姑拍桌子，怒道：“你再說一遍！”


  我噤聲，昂了頭站的規規矩矩的。


  她咬唇，氣急敗壞的道：“也多虧人家帝君最後不要你了，省的嫁出去，丟我們卅雲天的人……”


  我黑線，無奈著道：“姑姑，雖然我和顏陽現在沒關係了，但好歹當初，我和他也算是兩情相悅過的，你這樣說，我心裏會很難過的……”


  姑姑哼，道：“兩情相悅？要是真的兩情相悅，人家帝君會一年都不來找你？！”


  我噘嘴，暗自翻了個白眼，輕了聲道：“不來就不來唄…我也不希望他來……”


  她瞪我，忽是轉了轉眼珠，道：“我問你，阿澈那小子，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哈？”我詫異，驚訝的看著姑姑。


  “你就說是不是？！”


  我搖頭，差點笑出聲，道：“阿澈怎麽可能對我有意思？姑姑你就是再想把我嫁出去，也不能這般的亂點鴛鴦譜啊，這也太荒唐了……”


  “那最近幾日，他怎麽總是往你房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