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肆 焚香·欲戰
南庭眸裏冷峻，一言不發的看著我。
我下意識的抓緊了衣袖，擠出幾絲笑容，道：“南庭，好好久不見……”
南庭上前幾步，抓住我的胳膊，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長時間？”
我一愣，被他弄得有些疼，不知所措的解釋道：“這個……”
南庭斂了眉看著我，整張輪廓都透露著冰冷的氣息，道：“有琴，你到現在，還是不相信我麽？”
我心裏一驚，愣愣看著他，有種小心思被人揭穿的尷尬。
他抬眼看了下外側，忽是摟住我，倏地將我抵至牆上。
“別出聲。”
我震驚的看著他，半響說不出話來。
幾乎是近在咫尺的距離，我可以看見他黑色深沉的瞳孔，跟顏陽的那般相似，卻又是不盡相同。
他的眼神淩厲而狠決，仿佛看那麽一眼，便是有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寒涼之意，襲遍全身。
而顏陽的眸色，總是帶著一股淡然，又摻雜著些許慵懶，好似世事都引不起他的心思，但卻又是運籌帷幄，掌控其中的傲然姿態，實在是讓人無可奈何，欲罷不能。
“你在想什麽？”
我一愣，這才回過神來。
南庭已退到幾步開外，微沉了眸子看著我。
我捏緊了衣袖，暗自懊惱，怎麽想著想著又想起顏陽了？
“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人，死了？”
我黑線，慌忙擺手，道：“沒，沒有，他有事回去了……”
南庭沒說什麽，眼裏似是漠不關心，忽又道：“我有事要見雲主。”
我一怔，心中百轉千回，支支吾吾的哦了一聲。
南庭斂眉，看著我，冷冷道：“有琴，究竟我是做了什麽，你是要如此的不相信我？”
我一愣，咬唇，半響才道：“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自一開始，你就沒有拿出明確的事實來說服我相信你。卅雲天對我的意義不同，如果你真是我們卅雲天的人，我遲早都會知道的，不是麽？”
南庭眉間幾皺，眼神更加冷峻，抿了唇沒說什麽，便是轉身，一借力踏上牆，消失了不見。
我看著他消失在了視線裏，終是鬆了一口氣。
“程媽，央聿他們回來了麽？”
“回來了，大小姐，二少爺也是才剛回來呢。”
我點點頭，忽是想起件事，道：“怎麽我回來這些日子，總是感覺卅雲天裏的人少了好些，對了，阿澈去哪了，我回來還沒見著他呢。”
程媽頓了頓，似是有些遲疑，道：“這個…我也是不知道。”
我看了她一眼，心覺怪異，又道：“那垽哥哥呢，前幾日我去十裏閣，怎麽也是沒看見他，他不是從不離開他的十裏閣的麽？”
程媽埋了頭，道：“這個…也是不知道……”
我有些懷疑，道：“程媽，你不是有事情瞞著我吧…”
程媽一愣，忙忙道：“大小姐這怎麽可能呢…隻是最近卅雲天有些忙，其他人在忙什麽我們這些後廚的麽麽是真的不知道，或許，是綠姑娘派了他們出去有事吧……”
我皺了眉，想想也是，後廚跟卅雲天其他人的事務一向是分開的，阿澈他們在忙什麽，她們可能真的不知道。
便點點頭道：“好了，我知道了，我自己去問阿爹，你去忙你的吧。”
程媽低了身，看著我，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看向她，道：“怎麽了？”
程媽咬了咬唇，臉上忽是浮上一絲酡紅，甚是怪異。
我有些不淡定了，抖了抖道：“程媽，想說什麽就說……”
程媽羞澀一笑，湊近道：“大小姐…你和姑爺是不是吵架了……”
我黑線，心道，我和他吵沒吵架怎麽看你這樣都像打了雞血般亢奮？
“大小姐您就說幾句麽，好讓我去下個賭……”
我一愣，驚訝道：“你們還給我下了賭注？！”
程媽幹咳，仰天望天道：“時候不早了我該去做飯了……”
“站住，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程媽褶子皺起來，為難道：“大小姐…這這……”
我瞪了她一眼，威脅道：“你若是不告訴我，我就去告訴姑姑去。”
這招果然見效，程媽立馬道：“前幾日姑爺不是走了麽，又那麽長時間沒回來找您，所以…咱們幾個下人閑著無聊便，便是……”
我氣結，道：“你們都賭了什麽……”
程媽為難，半響才道：“大部分都賭了，賭了…”
我沒了耐心，怒道：“到底什麽？！”
“都賭了姑爺拋棄您…但是，但是”，程媽忙忙解釋道，“程媽我可是賭了姑爺會一心一意對您的，真的，真的……”
我咬牙，猛然甩出幾張銀票，道：“給我壓後者，我要通吃！”
“阿爹，我進來了。”
推開門，隻見書房裏空無一人，看來阿爹不在這裏。
我好奇著走進去，四下看了看，一如既往的擺設，隻是書桌上多了張鋪開的地圖。
走近一看，卻是好幾個被標記的地標。
平陽，藍田，安邑，我皺了眉，這些地方大多非富即貴，阿爹標下這些是想做什麽？
視線忽是落到一旁的信封上，我一愣，這不是阿澈的筆跡麽？他一個大老粗怎麽會無端端寫信給阿爹？
我心中覺得好笑，想了想更是好奇，想著阿爹的東西，我打開看看應該是沒關係吧？
遂便是打開一看，隻寥寥數言，卻是讓我心裏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小有。”
阿爹的聲音在麵前響起，我一愣，緩緩放下手中的信件看過去。
阿爹視線落在我手中，忽是輕不可聞的歎氣，道：“小有，以後，不要隨便進阿爹書房。”
我愣愣看著他，慢慢開口，道：“阿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阿澈他們，到底在做些什麽？”
阿爹走過來，看著我，道：“你不是都看到了麽？”
我心裏一揪，道：“可是為什麽？卅雲天不一直都是好好的麽，為什麽突然要跟朝廷開戰？您不是說，卅雲天沒有做過傷害百姓的事麽，可是現在一旦開始大戰，造成的後果不就是血流成河麽？”
阿爹沉了一口氣，道：“所以我不希望你卷進來，你若是嫁給了帝君，跟著他去往仙界，就不用理這凡塵俗世，這樣是最好。”
我眼裏有些酸，道：“所以這就是您想讓我和顏陽快些辦婚宴的原因？可是阿爹，您怎麽可以什麽事情都不跟我說呢？我是您的女兒啊，我們整個卅雲天的人就一直在一起不好麽？為什麽要正麵與他們掀起鬥爭呢？”
阿爹視線緩緩轉了回去，落在那攤開的地圖上，緩緩開口道：“小有，還記得你第一次回來時，阿爹跟你說過什麽麽？做事要不愧於天，不怍於地，阿爹做什麽，都是心中有數，但至於你，”
他輕撫上我的頭，道：“阿爹自一開始便是不想你和央聿卷進來，但央聿是個男子，他沒有辦法逃避，也不能逃避，他必須承擔起這一切。”
“可是你不一樣，你是女子，你扛不起這樣的擔子，你不需要參加，你甚至連知曉都不需要，阿爹一直希望的，便是你可以一直無憂無慮的開心下去，這也是當初，阿爹為什麽會固執己見的答應那門親事的原因。本想著或許可以瞞你一輩子，可誰又知道，你實在是太過頑皮，居然連阿爹的信封都敢拆開看。”
我淚已經不可抑製的落了下來，抽著鼻子道：“阿爹我…”
阿爹緩緩點了點頭，眼裏帶著些許的慈愛，道：“小有，你還小，有些事情阿爹現如今還沒有辦法全部告訴你，但是你隻要記住，不管阿爹做什麽，卅雲天做什麽，都是沒有違背自己的心，都不會欺騙你，因為有些事情，有些糾紛，是必須要解決的。”
我緩緩抬起了眼看阿爹，抽噎著道：“那南庭…他真的是我們卅雲天的人麽？”
阿爹點點頭，道：“南庭的事情，阿爹自會處理，你不需要胡思亂想，阿爹今日聽你姑姑說，帝君自那日便是再回來過，你和他，是怎麽了？”
我一愣，吸鼻子，心裏更難受起來，強忍著道：“沒沒什麽…他跟我說過了…天界比較忙…您不用擔心我們，他會來找我的……”
阿爹看了我一眼，緩了神情，揉上我的額頭，道：“那就好，別哭鼻子了，怎麽還像小時候一般。”
我抽抽噎噎的點頭應聲，嗓子裏像是卡住了東西，說不出話來。
阿爹笑了笑，似是寬慰，道：“回去吧。”
我推開窗戶。
夜晚有些冷，寒風吹到臉上，帶著些刺骨的涼意。
我屈了膝，坐在窗柩上，靜靜的沉了眉看著外麵。
思緒繁雜，糾擾成了一片。
自懂事起，我就被告知過，我們卅雲天是不能為外人所知曉的地方，所以就算是上私塾，秀才也是不知道我們家中的情況。
其他玩的好的小朋友，總是被相邀著去哪家做客，可每當這時候，我和阿汐阿澈就隻能在一旁羨慕的看著，然後拒絕掉他們的相邀，也不能邀請他們來我們卅雲天。
當時年紀小，就算是這樣，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還以為是因為卅雲天做多了好事，怕那些小朋友崇拜我們，為了保持低調，才勉為其難的隱姓埋名。
可等到大一點了，才知道原來並不是這麽回事，但那時候臉皮也厚了，就更加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