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陸 焚香·過往【十五】
歸殊輕輕撫摸上她的臉,啞了嗓音道:“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寧暖,我還是不得不承認,終究,我還是輸給了你的執著。我喜歡你,就算我不想承認,可我真的是喜歡上了你。”
寧暖身軀一顫,不可置信的抬起眼,顫抖著聲音道:“歸殊…”
歸殊知道她心中所想,更加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道:“所以你能不能也給我一次機會?雖然這個孩子沒了,但我們還是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我會陪著你,我不會再留著你一個人在仙界,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答應我,好不好?”
寧暖視線已然全部模糊,喉嚨裏噎不出話來,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
歸殊眼裏幾抹寬慰,伸出手擁她入懷,低了聲道:“等你身子好了,我們就回常山,你不是一直想回去麽,那我們就一起回去看看好不好?”
寧暖躺在他懷裏,捏緊了他的衣袖,哽咽著聲線道:“歸殊,你不要騙我,你如果再騙我的話,我真的會活不下去的……”
歸殊眼裏難受,他埋頭在她頸間,道:“不會騙你的,我親口說出來的話,是不會騙你的。”
——
“阿呆,寧暖呢?”
“娘娘出去了,她說辦點事,會很快回來的。”
歸殊皺了眉,道:“她身子還沒好,亂跑什麽?”
青黛偷笑,道:“大人您終於意識到娘娘的好了,終於知道心疼娘娘了。”
歸殊挑雪眉,嗤了一聲,伸出手招過她,猝不及防揪住她的耳朵,道:“你是不是最近日子太逍遙,皮有些癢癢了?要不要,本大人給你鬆鬆?”
青黛喊疼,求饒道:“大人,阿呆知錯了,阿呆不敢了……”
歸殊哼了一聲,鬆開她,道:“算你識相。”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道:“大人我也出去一下,若是寧暖回來了,就說我去找千秋,說些事情去了。”
青黛揉著耳朵點頭,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道:“大人您這一去…不會又是好些日子吧?”
歸殊幽幽斜了眼看她,青黛立刻噤聲,道:“大人您慢走,早些回來就好。”
魔界。
寧暖披著淺紫色的長襖,緩緩自半空中降落下來。
周邊入眼之處,一片荒蕪,寸草不生。
她略一皺眉,伸出手使出一個訣,倒是逼退了許多瘴氣。
抬腳幾步,至到一個地勢稍微坑窪的地帶,劃破手指,血液滴在了地上,瞬間竟是生成了一朵極其絢麗的花朵。
她從懷間掏出一個小瓷瓶,將那朵花朵收了進去,嘴角梨渦乍現,拉緊了長袍,便是正欲離去。
周圍卻忽然響起了怪異的聲響,一陣煙霧彌漫,瞬間四周便是圍了大圈魔怪。
寧暖皺了眉,將瓷瓶收至懷中,掃了他們幾眼,道:“你們這是做什麽?”
那些魔怪獰笑了起來,道:“喲,這不是九天之上的寧暖上神麽?”
“什麽寧暖上神,這明明就是歸殊的帝姬!”
“原來是歸殊帝姬!可是那歸殊…不是喜歡咱們魔界的盛楠護法麽?”
“那都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現在歸殊的帝姬是她,那些舊事咱們怎麽能在這帝姬的麵前提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不是身份不同,說不定咱們的護法,可早就嫁給那九天之上的仙尊了呢!”
寧暖臉色有些白,隱隱捏緊了衣袖,道:“你們在我麵前說這些,是存了什麽心思麽?”
其中一個似是為首的上前一步,眼神邪氣,道:“沒什麽,隻不過是想拜托您一件事,若是日後咱們護法有幸與您一家,還望您多擔待擔待。”
寧暖心裏一震,抬了眼看他,一字一句的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那人佯裝驚訝,回過頭大笑道:“看來,咱們這帝姬還是不知道呢!”
那些魔怪們皆都大笑了起來,那眼神,像是在看傻瓜一樣的看著她。
寧暖埋在袖子的手心微微攥緊,猛然打出去一個訣,震翻了好幾個魔怪。
她抿了唇看著他們,道:“妖言惑眾,以為這樣,就可以挑撥離間麽?”
為首那人氣結,看著被她打到在地的幾個同伴,冷笑著道:“寧暖,都說你對那歸殊是癡情一片,沒想到今日一見,還真是如此,可咱們護法與歸殊當年的那斷情,魔界眾人皆知,你怎麽都不打聽打聽,就敢一個勁的往歸殊身上湊呢?”
寧暖唇色咬的發白,努力裝的淡然,道:“每個人就有過去,而且歸殊已經跟我親口說過,他不喜歡你們護法。”
那人毫不掩飾的大笑了出來,道:“不喜歡?這可是我聽過最有趣的事情了,你們說,是不是?”
後麵一幫群眾都是笑了起來,傳到寧暖耳底,極其刺耳。
為首那人伸出手,畫出一個戊戌鏡,笑道:“我說帝姬,您還是先看看您家仙尊現如今在做些什麽,再來想想他到底是喜不喜歡我們護法吧!”
半空中依然是出現了男子的身影,麵容魅惑,銀發繚繞,懷間還依偎著個女子,彼此動作,十分親昵。
寧暖眼前晃了晃,指甲刺進手心,實在是不願意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畫麵。
歸殊靜靜抱著那個女子,眉間溫和,絲毫沒有張狂。
那女子,或者說——盛楠。
她麵上已無輕紗,眉清目秀,漂亮的如同從畫裏走出來的一般,眼底盡是明媚生動的色彩,與寧暖,實在是沒有一點相同。
他們在低聲說著什麽,時不時還揚起幾絲笑意。
歸殊彎了眉眼看著盛楠,眸裏柔情,寵溺的似是快要溢出來。
那男子收起了戊戌鏡,看了寧暖一眼,帶著幾絲譏諷,道:“帝姬,也不是我說,您難道也不覺得仙尊和我們護法是郎才女貌麽?您就高抬一下貴手,成全他們吧,再說了,現如今男子三妻四妾,也是正常,而且仙界和我們魔界聯姻,對仙界而言,難道不也是好事麽?
寧暖喃喃,自言自語著道:“郎才女貌…?”
她垂了眸子,忽是仰天大笑了起來,仙氣蓬勃,震碎了周邊一片。
“好一個郎才女貌!郎才女貌!”
極其淒慘的叫聲傳來,瞬間周邊魔怪全無,隻剩下了一堆白骨。
寧暖胸中一痛,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她倉皇著站定身子,隻覺修為一點點的從身體裏散出去,氣力也被剝奪了出去,仿佛整個人,隻憑空剩下了一個軀架。
沒有了靈魂,沒有了心跳,什麽都沒有了。
她揚起了嘴角,笑的滿臉都是淚。
“我怎麽這麽傻,我怎麽就是這麽傻?”
“你說的喜歡我,你說的不會騙我,你說的我們還會有孩子,原來竟然是這麽個意思……”
“歸殊,你這麽狠心的對我,何不直接殺了我?……”
寧暖眼裏流出血淚,眸子裏帶著刻骨銘心的絕望。
她緩緩張開了雙臂,身子逐漸變得透明。
“我今生最恨,便是一腔情願的以為你會喜歡我。”
“若是有來生,萬般不幸,你我再見——”
“我求你,放過我。”
一陣寒風吹過,那女子的身影淡去,直至消失殆盡。
自此,這世間,再也沒有了寧暖。
——
寧暖淡淡收回了視線,轉了眼神看我,道:“帝姬,我說的這個故事,覺得如何?”
我咬了唇,低沉著眸子不敢回她,心裏如翻江倒海一般風起雲湧。
我真的從未想過,寧暖與歸殊之間,居然還有著這般虐心的故事。
她那麽喜歡他,那麽的愛著他,為他做了那麽多,放棄了那麽多,可是到頭來,歸殊卻是把她逼到了那番的境界。
寧暖輕輕一笑,似是知曉了我心中所想,道:“當時年少,以為遇上了一個喜歡的人,便是可以幸福一生,等到最後受的傷多了,想後悔,都是來不及了。”
我抿了唇看著她,一瞬間不知道怎麽回她。
寧暖看了我一眼,眼裏有著看透世事的淡然,道:“今日寧暖告訴您這些,並不是為了自揭傷疤,博取您的同情,隻是有件事,必須得拜托您一下。”
我點頭,道:“你說。”
——
我輕輕推開門,頓了幾頓,終還是忍不住回頭,道:“寧暖,我知道有些話或許我不該說,但是歸殊……”
寧暖輕輕一笑,梨渦乍現,道:“我和歸殊,自一開始便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所以最後是那個結局,也都是咎由自取。但現如今既然可以重來一次,我便是不願意,再跟他糾纏不清了。”
她緩緩垂了眸子,語氣淡淡,卻是帶著不可抹去的傷感,道:“我並不是不愛他了,我隻是覺得,如果今後人生中沒有他,我會活的更快樂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