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肆 焚香·過往【十三】
歸殊蹙著雪眉，眉間濃的化不開的倦然。
青黛捧著臉，坐在門檻上，聳著肩膀，依稀傳來幾聲抽泣聲。
“阿呆。”
青黛抬頭，見著麵前的歸殊，第一次沒有屁顛屁顛的湊上去去，而是垮了臉，道：“大人，您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
歸殊看著她紅腫的雙眼，心裏猜到了幾分，道：“寧暖呢？”
青黛吸鼻子，道：“娘娘她昨日自蟠桃會回來之後，便是一個人待在了房間裏，一直都沒出來過，也不肯讓我進去。”
歸殊眼神黯了黯，停了片刻，便是往房間裏走去。
“阿呆，誰來了都一概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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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殊推開房門，吱呀一聲，似是驚動了軟榻上的那個人。
寧暖抱著膝，緩緩回過頭來，眼裏盛滿密密麻麻的滄桑，讓人無端心酸。
歸殊腳步滯了滯，視線落在寧暖的右臂上，眉間一皺，卻是再也邁不開腳步。
寧暖也靜靜看著他，相對無言，彼此間，就隻有淡淡的呼吸聲。
世事多諷刺，不過是一日未見，卻又像是回到了幾百年前。
寧暖一聲輕歎，落在歸殊耳朵裏，卻是格外的難受。
“寧暖，我……”歸殊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她站起身，緩緩朝他走過來，在他麵前站定，扯了扯嘴角，道：“歸殊，給我一個孩子吧。”
歸殊一愣，雪眉緊蹙，滿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寧暖微垂了眸子，輕輕扯上他的衣袖，道：“我知道，這可能有點過分，但要是有了一個孩子，興許我就不會再這麽的悵然若失，若即若離了。我會把對你的心思轉到他身上，你喜歡我也好，你討厭我也罷，我都不會再煩著你，再黏著你了。”
她抬起眼看他，眼裏的光芒璀璨，似乎是一觸就碎：“所以，就當我求求你，給我一個孩子好不好？”
歸殊抿著唇，盯著她的眼睛，半響都不說話。
寧暖眼角有淚劃過，她踮起腳，不顧一切的朝歸殊吻過去。
熾熱的唇緊貼，她細細描繪著他的唇形，像是對待稀世珍寶一般，虔誠無比。
她閉了眼睛，伸出手去解他的衣扣，卻是被他給握住。
他垂了眼睛看她，眸裏暗含著她從未見識過的情愫，忽是俯身，吻了下去。
——
【“寧暖，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後悔。”】
【“下輩子吧，或許下輩子，我就會後悔了。”】
寧暖自暖洋洋的日光裏睜開眼。
陽光和煦，風和日麗。
而最最溫暖的是，她喜歡的人亦睡在她身側，鼻梁高挺，眉眼柔情。
寧暖微動了下身子，某處傳來了極其細微的疼痛，至她心底，卻是愈漸濃鬱的甜蜜。
這是第一次，她和歸殊這般的親密。
好像兩人之間再沒有了任何間隙，他就在那裏，在她身邊，哪裏也不去。
沒有外界的逼迫，沒有魔界的女子，沒有猜忌，沒有傷心。
這一刻，他是完完全全，隻屬於她一人。
她彎了眉眼，輕輕伸出手，撫上歸殊的眼睛。
歸殊眉間皺了皺，緩緩睜開眼。
寧暖支了下巴看著他，梨渦蕩漾，道：“早上好。”
歸殊愣了愣，氤氳了眸子看著她，眸裏情緒，捉摸不定。
寧暖低了頭，埋在他胸前，輕聲道：“若是每日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都是你，那該有多好。”
歸殊一怔，抿了薄唇，半響都不說話。
寧暖淺淺一笑，抬起眼看他，道：“可是我不貪心的，此生能有這麽一次，我已經很滿足了。”
歸殊心裏一驚，雪眉微蹙，手心微微攥緊。
他伸出手，捏住寧暖的肩膀，緩緩坐起身。
寧暖愣愣看著他，道：“你要洗漱了麽，要我替你更衣麽？”
歸殊不回她，站起身，隨意披了件外套，就向外間走去。
寧暖忙忙起身跟過來，道：“你要去哪？”
歸殊腳步滯了滯，忽是開了口，道：“寧暖，我想了想，我還是不希望，你現在有孩子。”
寧暖身軀一震，猶如五雷轟頂一般，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瞬間便是被他撕扯成了碎片，痛的連骨髓，都在撕心裂肺般的痙攣。
她強忍著站定了身子，顫著聲音問他，道：“那昨晚呢？昨晚在你眼裏，究竟算些什麽呢？”
歸殊背影一僵，良久，都沒有回她。
寧暖淚落了滿臉，揚起了淒慘的笑，道：“歸殊，你對我，怎麽總是這般的殘忍呢？”
“你說的讓我不要後悔，就是這麽個意思麽？你怎麽可以一次次的讓我以為你已經喜歡上了我以後，再毫不留情的傷我一次呢？”
“我隻是想要個你的孩子，你若是不想，昨晚推開我便是，我就是再不顧廉恥，也不顧硬逼著你，可是你又何必那般自欺欺人的對我？”
歸殊手心微微收緊，眉間仙印閃爍，道“等下青黛會送藥給你，你喝下便是。”
說罷，便是頭也不回的拉開門，朝外間離去。
外間有風吹來，襲到寧暖臉上，明明是明媚的春風，卻是帶著極其刺骨的寒意。仿佛天地間已然成了一個巨大的冰窖，將她困在其間，一層層剝皮削骨，殘忍至極般的折磨。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像是被奪去了全身的精力，再也沒有了力氣。
歸殊，你終究，還是傷我太深。
——
“您是……”
阿倪自異獸上翻身下來，笑了笑，道：“我是你家娘娘的發小，今日剛好路過，就順便來看看她，對了，暖暖呢？”
青黛忙忙福了身，道：“娘娘在房間裏休息呢。”
阿倪點了點頭，四下一看，道：“歸殊不在麽？”
“大人他，他應該是去別處了。”
阿倪看了她幾眼，道：“他麵子可是真大啊，和寧暖成親這麽些年，居然都不曾踏入常山一步。”
青黛咬了咬唇，道：“這個，可能是因為大人事務比較繁忙。”
阿倪一聲笑，英眉一挑，道：“得了，雖說我還未和他見過一次麵，可他的脾性，我可是早有耳聞的。”
青黛悻悻，尷尬著道：“那阿呆就先帶著您去見娘娘吧，她若是知道您來了，肯定會十分高興的，那也肯定會早些痊愈起來的。”
阿倪一愣，道：“暖暖怎麽了？”
青黛在前方帶路，道：“娘娘她近些日子總是待在房間裏，食欲不高，也都不怎麽出房門，藥仙來看了，也弄不清緣由，就開了單子說多休息休息便好，可這麽長時間了，也不見得有什麽效果。”
阿倪皺了眉，道：“歸殊知道麽？”
青黛一愣，似是支支吾吾的模樣，忽是抬頭一看，便轉移了話題道：“到了，娘娘，有位仙尊來看您了，娘娘……”
“暖暖，是我，我進來了啊。”
阿倪正欲開門，卻聽見裏麵傳來些許桌椅倒地的聲音，她一愣，忙忙推開門。
隻見那分外瘦削的女子，極其狼狽的跌在地上，身上隻簡單披著一件白色的外衫，單薄的分外讓人心疼，見她進來，緩緩抬起了頭，淡淡一笑。
阿倪愣愣看著她，眼裏忽是有些酸，倏地拔出佩劍架到青黛脖上，怒道：“歸殊呢？”
青黛被她猛然的動作嚇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阿，阿呆不知……”
寧暖擰了眉，強撐著站起身，道：“阿倪，不要胡來。”
阿倪狠狠瞪了青黛一眼，道：“滾出去！”
青黛噙著淚，淚汪汪的看了寧暖一眼，便是慌慌忙忙的跑了出去。
阿倪幾步走到寧暖身邊，扶著她至床邊坐下，咬了唇，極其正經的道：“寧暖，你給我解釋清楚了，你現在的這幅鬼樣子，讓我回去怎麽跟帝君他們交代？”
寧暖輕輕一笑，眉間無奈，道：“解釋什麽？我這不是好好的麽？”
阿倪瞪她，幾乎快紅了眼眶，道：“你騙得了別人，可是騙不了我，從小到大你就這樣，什麽事都藏在心裏，什麽委屈都憋著，到頭來折騰的還不是自己？你看你現在這樣子，這麽虛弱，哪裏還有什麽上神的姿態？”
寧暖垂了眸子，梨渦似有若無，低了聲道：“若不是上神，那該有多好，就不會傻到把所有的光陰，都耗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阿倪狠狠咬了唇，道：“歸殊他到底對你做了什麽？你上次在常山不辭而別，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寧暖不說話，微微靠在了她肩上，道：“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還提它做什麽？”
阿倪看著她，心裏一陣難過，道：“現在你還想偏袒他，寧暖你心難道是石頭做的麽？就不會疼麽？”
寧暖微揚了嘴角，眼裏盛滿滄桑，道：“疼啊，可是疼的次數多了，便是感覺不到疼了。”
阿倪身子一震，手攥緊了佩劍，正欲開口，卻是聽見了外間傳來了男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