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肆 焚香·過往【三】
“哦？”天後微微皺眉，道：“去了凡間？所為何事？”
司雨天尊低著頭，答道：“這個…小仙不知，隻是依稀聽見好像是這些。”
天後頓了頓，略有不滿的道：“這個歸殊，連個仙界都是待不住。來人，去給本宮把他召回來。”
“是。”
天後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視線收回來，落在寧暖身上，略一思索便道：“既然仙尊還有些時辰才能回來，賞花宴便是現在就開始吧，待他來了，再讓他向眾仙賠罪。”
寧暖頷首，隨著眾仙舉起酒杯向天後敬去，眼神清透明亮。
司雨天尊心裏納悶，這架勢明顯是給寧暖上神介紹歸殊，這正角兒沒來，寧暖怎麽還這麽淡定？
寧暖攜了玉筷，悠然自得的品著眼前的幾盤菜肴，淺淺嚐了幾口，便是停了筷子。
“怎麽了，不合胃口麽？”天後瞥見她停了筷子，關切的問道。
寧暖一笑，搖搖頭道：“方才在宮內糕點吃多了些，現在倒是沒有多少胃口了。”
“寧暖上神自幼生活在常山一帶，想必此番出來，還是有些不適應的吧？”
寧暖轉了眼神，望向那開口的仙君，道：“不適應是有的，隻是日子長了，倒也習慣了。”
天後慈愛著看著寧暖，道：“本宮家這個外甥女，年紀不小了，也是應該來六界中曆練曆練。以後你們若是有哪些事情，都可以來找她，多讓她見見世麵，也不能憑白讓她頂著個上神的頭銜，卻是不幹正事。”
“天後娘娘說笑了，寧暖上神年紀雖幼，卻已然是此等尊貴的身份，小仙們若是有哪些不能拿捏準的事情，自然是會來叨擾上神的，倒時候還望上神不要見怪。”
天後笑了笑，道：“那就好。”
寧暖揚了嘴角，視線兜兜轉轉，卻是恍惚落在了某個空蕩蕩的席位。
天後抬了視線，望向來人，蹙了眉道：“怎麽就你一個人，歸殊仙尊呢？”
那來人低下身，拱了手似是為難：“這個…”
天後不悅，沒了耐心，道：“歸殊他怎麽還沒回來？”
那人低頭，遲疑了半天才緩緩開口：“歸殊大人說他在凡間有要緊事，一時抽不開身，說此次宴會，恕難從命。”
寧暖低了眸子，卻是不動聲色的揚了嘴角。
天後隱隱有了怒氣，道：“實在是放肆，歸殊他居然連本宮的召喚都不放在眼裏!”
“天後娘娘息怒，”棲慶仙君忙忙拱了手打圓場：“歸殊大人此番不來，想必定是有極其重要的事情，縱使歸殊大人再如何，也是斷然不敢違背天後娘娘的，說不定凡間哪處出了動亂，歸殊大人正在降妖除魔呢。”
天後鳳目幽轉，落在那來人的身上，問道：“歸殊他現在，到底在做些什麽？”
那來人頭埋的更低，半響才像是豁出去了般的咬牙道：“大人他，他，他正在凡間睡覺。”
“什麽？”天後怒了鳳目，一拍桌子，氣極著道：“實在是豈有此理！”
司雨天尊眼神掃過寧暖，見她低著頭一下一下的聳著肩，似是極其委屈的模樣，心中一轉，拱了手唯恐天下不亂，道：“歸殊仙尊實在是太過肆意妄為了，還請天後恩準，讓小仙去凡間尋他回來。”
天後站起身，忿忿一甩衣袖，看了司雨天尊一眼，蹙了眉，道：“本宮乏了，眾仙請自便。”
隨即便是轉身離去，也沒顧的上立在原地的司雨天尊。
司雨天尊愣了幾愣，麵上尷尬，半響才是慢慢坐了回去。
寧暖低著頭，隨著眾仙送別天後，這才悠悠的抬起了眼，落在上方的席位之上。
梨渦淺淺，眸裏盡是濃的化不開的笑意。
——
“歸殊大人您總算是回來了！”
青黛眼淚汪汪的撲上前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扯著歸殊的袖子。
歸殊蹙了眉，嫌棄著道：“什麽事就說，別往大人我身上蹭。”
青黛捏手絹抹眼淚，哭哭啼啼的道：“大人您上次不去天後賞花宴的事情仙界傳的沸沸揚揚的，天後娘娘當時氣的直接就甩袖離去了，而且您還這麽些時日不回來，阿呆每天都得提心吊膽，生怕天後娘娘哪天找個理由就隨便罷了您的仙位了……”
歸殊倦意的打了個哈欠，雙手背到腦後，雪眉微醺，道：“就這些？沒別的本大人就去睡覺了。”
青黛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歸殊，吸鼻子：“大人您怎麽一點都不擔心呢，您這次可是冒犯了天後娘娘啊……”
歸殊捏了捏眉心，慢悠悠的往內殿走去：“又不是第一次了怕什麽，去給大人弄些吃的，等我睡醒了再送過來，還有，誰來了都不見，讓他們要麽候著要麽走，誰若是膽敢吵醒了本大人，我就扒了你的狐狸皮做衣服。”
青黛身子一震，唯唯諾諾的立馬點頭應聲。
“寧暖上神，您怎麽來了？”青黛迎過來，眼裏驚訝。
寧暖輕輕一笑，道：“聽聞歸殊仙尊回來了，便是想過來拜訪一番。”
青黛一愣，麵上幾絲為難，推脫著道：“可是…大人他正在清修，可能過些時辰才能出來，要不然您先……”
寧暖彎了眉，心中了然，道：“無妨，我就在這裏等著他便可。”
青黛咬著唇，想了想便道：“那好吧，上神裏麵請。”
寧暖緩緩抬了眸子，跟著青黛往裏麵走去。
“上神您請喝茶。”青黛遞上一杯茶來，對著寧暖甜甜一笑。
寧暖視線悠悠落在她身上，柔和了聲線道：“你是這裏的仙娥麽？”
青黛點點頭，道：“我自小便是被分配到了大人殿上，您可以叫我阿呆。”
“阿呆？”寧暖驚訝，唇邊浮起幾絲笑意：“怎麽是這個名字？”
青黛扭捏著衣袖，嘟著嘴道：“本來娘親給我起的是青黛，可是大人說太拗口了，便是直接給我改成了阿呆，還說這樣比較親切一點。”
親切？寧暖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似是不經意的問道：“你和你家大人，關係很好麽？”
青黛眨眼，挎嘴強烈搖頭：“怎麽可能！大人他陰晴不定的性情，心情好時看什麽都順眼，心情不好時看誰都想折騰一下，別說我是他殿內的人，就連仙界的女子，若是沒些膽量，也是全然不敢往他身邊站的!”
寧暖點點頭，很是滿意這個答案。
“上神您若是沒有什麽別的吩咐，阿呆便是下去了。”
寧暖點點頭，道：“你下去吧。”
青黛退後幾步，福了福身，便是退了下去。
寧暖支了手，慢悠悠的掃過殿內。一絲一毫，一份一寸，都盡落入了她的眼底，連帶著心底那份莫名的歡喜，也是越來越盛。
她輕輕揚了揚嘴角，歸殊，我們這不就是快熟悉了麽？
“你怎麽在這裏？”
寧暖緩緩睜開眼眸，隻見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明亮色的身影，正半挑著雪眉，神情探究的看著她。
寧暖揉了揉雙眼，半抬起眸子看著他，道：“你醒了？我來找你，卻是自己睡著了。”
歸殊掃了她幾眼,越過她至軟塌上坐下，微微提高了聲調喊道：“阿呆--”
“來了來了。”青黛慌慌張張的衝進來，手裏還端著幾盤小點心，忙忙放到歸殊麵前，抹了把汗道：“大人您總算是醒了，上神她等了您好長時間呢！”
歸殊伸出手，自顧自的往嘴裏送糕點，似是沒有聽見她的話，半晌才道：“下去吧。”
青黛愣了愣，看了寧暖幾眼，便是福了身，緩緩退了出去。
寧暖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歸殊慢悠悠的吃東西，眼眸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
歸殊餘光掃過她，雪眉微蹙，道：“寧暖，我好像記得，我們不過才是一次見麵吧？”
寧暖點頭，不置可否。
歸殊嗤了一聲，微眯著雙眸，慵懶的看著她，道：“那你此番來找我，又是為何故？難不成，也是跟仙界裏的女子一般，來為自己提親的麽？”
寧暖輕輕一笑，道：“現在提親，還未免太早了些，等過些日子再說。”
歸殊睨了神情，稍有不悅：“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寧暖站起身來，蓮步緩緩走向他，盯著他的眼睛，微微正了色，輕輕開口道：“歸殊，我喜歡你。”
歸殊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緊，蹙了雪眉，眸裏一抹驚訝溢於言表。
良久，他才慢慢緩了神色，如同第一次見她的那般，不鹹不淡的開口反問道：“所以呢？”
寧暖也不惱，唇邊梨渦鑲嵌的實在是漂亮，輕輕一笑道：“所以，我也會讓你喜歡上我。”
歸殊似是倦意十足，又打了個哈欠，微醺了眸子，支了手慢條斯理的道：“你倒還真是挺有自信，不過不巧的很，大人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
寧暖微微抬了眸子，道：“沒關係，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以後我多來你殿上走動走動，早晚都會是日久生情的。”
歸殊眼角微挑，幽幽看著她，半響才又是閉上了眼眸，道：“你走吧，大人我要休息了。”
寧暖站起身，看著他淺淺一笑，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