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小辮子」
鬱金香大酒店。
酒店的管理者聽聞警方又來查證罪案信息，不由大為頭疼。前番，因為酒店成為布萊尼特的兇案現場，大大影響了酒店的生意。最近幾天，剛剛有所恢復，警方便又來找麻煩了——沒錯，在管理者眼裡，警察來查案，就是一種不折不扣的大麻煩。
警察查案，自然會影響酒店的生意。無論這與酒店的管理有沒有關係，都會引起一些負面影響，甚至會在一段時間內導致酒店的客流量持續下降。
但貝絲卻不管這些，她高舉著自己的警徽，沉著臉帶著沈臨一路直奔當初布萊尼特下榻的房間——也就是曾經的罪案第一現場。
酒店的大堂經理傑克非常無奈，他對警察沒有什麼好感——尤其是像貝絲這種冷冰冰的生硬的警察，但作為守法公民，他又深知，按照法律，他必須百分百配合警方的執法調查，一旦妨礙調查，就有可能被警署控告為妨礙司法公正。
這個罪名可是很嚴重的罪名。
當然，反過來說，如果警察執法過程中有違規行為（比如沒有搜查令就擅自進入民宅），被提起訴訟的性質更加嚴重。
這間房一直空著，熟悉情況的房客自然就避開了曾經死過人的房間（大抵，不熟悉情況的人也都聽聞過這間酒店發生過命案，而酒店是不允許對房客進行信息保密的，必須要尊重消費者的知情權和選擇權——不熟悉情況的，酒店也有告知客人的義務，所以，無論是熟悉還是不熟悉的，大多數人都避開了這間房。
這都可以理解。在這一點上，無論是古今中外，無論是東西方，無論是哪一種社會形態和價值觀，亦或者是不同的宗教信仰，在此方面的「忌諱」都是一致的。
酒店方面也只能無可奈何，只能期待隨著時間的推移，兇案的輻射效應會逐漸淡化。
傑克經理吩咐下屬打開了這間房，苦笑著讓開了路。
「貝絲博士，警察先生，請進。」
「謝謝。」貝絲帶著沈臨和另外兩名警察走了進去。
一走進這間房，沈臨就感知到了某種無形的陰森氣息。這倒也不是他迷信，而是作為曾經的兇案現場，命案發生時的「氣場」因為房門緊閉至今，所以殘存至今了。
這是一種冥冥中的感覺。
貝絲走進去，徑自走到當時現場勘查時發現彈殼的地方——客房內地毯緊貼牆角的邊緣部位處，當初是哈里夫還是克林斯曼發現了此處的彈殼，貝絲並不在意。
誰發現的並不關鍵，關鍵在於，在此處發現，在距離已判定的兇手開槍地點相去甚遠的位置，遺落彈殼，只能是兇手故意為之。
而且，彈殼與兇手所用槍支截然不同。這是一種老式的手槍彈殼，這種槍械，在市面上早已見不著了。
她蹲下身去，眸光一亮，但臉色卻是變得有些不太好看。
果然，在牆裙上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赫然有一個細小卻清晰的紅十字架圖案，與方才所見一般無二，顯然是出自一人所為。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在繪製圖案的一些細節處理上，比如說「連筆」和「勾勒」，都是驚人的相似。
要想判定為一人繪製，其實也不複雜。現在警署使用的科學儀器種類繁多，用激光掃描儀和紅外線頻譜儀進行共振分析，出一個結果很容易。
真的很容易啊。
布萊尼特兇殺案勘查現場有失誤。這直接導致警方對於案件定性的某種偏差。貝絲頓覺有些慚愧，這種細節，她竟然也漏了。
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普通的兇殺案與連環殺手作案的兇案，性質是截然不同的。前者，兇案組加以處理就可，無論是否成功告破都屬於常規——事實上，不是所有的兇殺案都能成功告破的，否則警署就不會積壓下那麼多的陳年舊案了；但如果是後者，那就不同了，至少警方要通報各部門，以及聯調局這些重大的安全與執法機構，因為後者的危害性太大了。
貝絲自責地嘆息道：「沈，我果然錯了，我對於布萊尼特案子的現場勘查有失誤，這是一種不可饒恕的錯誤！哦，我的天，竟然真的是連環殺手作案！」
「是我耽誤了時間，導致兇手遲遲沒有進入我們的調查視線，這是我的責任！」
「我必須要馬上通報警署爾和聯調局，重新開啟對布萊尼特兇案的審理！」貝絲揮揮手，立即掏出了電話。
她剛要撥通警署的電話，卻被沈臨一把攥住了手腕。
沈臨的手非常有力。
貝絲狐疑地望著沈臨，柳眉輕皺：「沈，你要幹什麼？」
沈臨笑笑，鬆開抓住貝絲的手腕，攤攤手道：「貝絲，我建議你暫時稍安勿躁，先不要急著為布萊尼特案翻案！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重啟審案的，我們早就知道，布萊尼特案是職業殺手作案，而她的丈夫約翰是雇兇殺人，真正的元兇主謀！」
「無非，謀害布萊尼特的職業殺手，與葛瑞莎案的兇手，為同一人。根據現場故意留下的彈殼和標誌來看，這雖然是一個職業殺手，但未必卻是連環作案！最大的可能是，兩起案子中，雇凶者巧合地雇傭了同一個職業殺手！」
「因此，我認為，沒有必要將布萊尼特案子推倒重來。現在，警署可以向聯調局通報案情，重點從葛瑞莎案入手，先查清雇兇殺人者，然後再深入調查作案的職業殺手！」
沈臨的意思很明顯。
暫時沒有必要重啟布萊尼特兇殺案。本來，約翰作為幕後殺妻的元兇，此刻正在利用自己熟知法律漏洞的優勢，試圖逃脫法律懲罰，如果警方和聯調局重啟此案，宣稱是連環殺手作案，那麼，無疑是幫了約翰的大忙。
約翰更加會反咬一口，然後成功脫逃。
所以，在沈臨看來，可以先將布萊尼特案子擱置一旁，從葛瑞莎案查起，至於兩起案件之間的聯繫，警署和聯調局內部掌握就可，沒有必要公之於眾。
貝絲沉吟了一下，還是搖搖頭：「沈，你的話雖然有道理，但是我還是必須要馬上通報警署和聯調局，如果是連環殺手作案，這說明我們前面的案件偵破方向出現了偏差，必須要修正！如果不修正，萬一兇手繼續作案，我難辭其咎！」
貝絲開始給副總警監莫納德打電話。
在電話中，她坦承自己的判斷失誤，指出警署辦案的缺失之處，主動要求請本城的聯調局分支機構負責人參加葛瑞莎案的偵破，並共享案情線索。
沈臨望著貝絲打電話，心頭暗暗感慨良多。
在貝絲眼裡，只有是非對錯，沒有個人的感情因素在。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她不會因為個人的面子或者迴避承擔責任，就掩飾錯誤。
從這個角度上看，這就是m國公職人員與國內一些公務人員的最大區別了。
見貝絲執意不聽自己的勸告，沈臨無奈，只好聽之任之。
這些新信息暫時還沒有影響到約翰犯案的反彈，但威爾遜聘請的律師非常強勢，消息也極靈通，他得知警署向聯調局通報，本案極有可能是連環殺手作案，就以此為依據，指斥警方證據不足，不能違規羈押威爾遜。
實事求是地講，對於m國律師的強勢和強大能量，沈臨最近是嘆為觀止。在某種意義上說，他覺得很多律師尤其是有名氣、影響力大的律師，其「威勢」竟然能凌駕於執法者之上，而面對律師的強勢，警察大多選擇了讓步。
當然，前提是律師站在了法律支持的理上。
罪案嫌疑人辯護律師作為一種該國司法系統中的不可迴避的存在，在很多時候，讓檢察官和警察都感覺非常頭疼。
不管警方懷疑什麼人，哪怕對方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兇徒，只要證據不完備，警方面對律師的干預，都無能為力。
所以，儘管對於本案警方掌握有一定的證據，但威爾遜的律師還是抓住了警方的「小辮子」，強硬要求警方放人。
傑克接完莫納德副總警監的電話，無奈地聳聳肩，向貝絲博士輕輕道：「貝絲博士，我們不能繼續再扣留威爾遜了，我們的證據不足——況且，本案極有可能是連環殺手作案，繼續扣押威爾遜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貝絲點了點頭，回頭掃了若有所思的沈臨一眼，「沈，你覺得呢？」
沈臨笑笑：「沒問題，我早就說了，威爾遜並不是作案兇手，儘管他擁有作案動機。但是，我想在釋放他離開之前，與威爾遜見一面，可以嗎？這是我的請求！」
貝絲望向了傑克。
傑克微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點頭：「可以，但，沈，我們必須有言在先，你和威爾遜的會面會在我們的監控之下，如果你有違規違法的言行，我們會立即終止本次會面，你明白嗎？」
「當然。」沈臨頷首微笑：「我會嚴格尊重貴國的法律，不會讓你們為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