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是人不是神（下）
沈臨知道，葛瑞莎現在的狀況，並不是完全意義上的植物人狀態，因為她受創時間短，目前只是假植物人狀態。也就是說，如果任由這種狀況持續下去，她就會發展成真正的植物人狀態，而反過來說，如果治療得當，她會有幾率逆轉。
這是沈臨堅持要為葛瑞莎下針的關鍵所在。
如果現在不動手，等過上幾天，就是神仙也是回天乏術了。
而沈臨目下要使用的這套針法，也是傳承自沖應道人的古法，所謂治神針法。取穴內關、尺澤、太沖。行氣活血，放散腦部淤血，刺激患者陷入昏迷狀態的神經。當然，急也急不得，只能一條神經一條神經的慢慢來——假以時日，全部激活，也是指日可待的了。
沈臨深深吸了一口氣，凝神定氣，無視了周遭這麼多目光的關注，整個人處在了一種入定神閑的狀態中，他緩緩揮舞著雙手，切穴，下針，動作曼妙和流暢，一氣呵成。
喬治張大了嘴，兩個為沈臨幫忙的護士也愕然，差點沒驚呼出聲來。
這麼多根明晃晃的針就這樣刺入了病人的體內各處，簡直就是讓人無法想象。
貝絲在一旁冷靜地旁觀著，她認真觀察著沈臨下針的手法，目光熱切。
沈臨在下太沖穴的時候，眼睛立即瞄向了葛瑞莎****的雙腳。如果針灸有療效，必然反映在她的腳上。
但葛瑞莎的兩隻腳卻如同僵硬的石頭一般，動也不動彈一下。
沈臨眉頭一挑，心裡一沉，心道難道無效？如果這套古法無效的話，那麼，他也就不必再試下去了，可以放棄治療了。
沈臨沉吟了下去。
見他皺眉不語，貝絲以為治療無效，剛要開口勸沈臨放棄，喬治就在一旁冷笑起來，可他冷嘲熱諷的話說了一大通，沈臨卻理都不理睬他，自顧又俯身下去，將刺入太沖穴的針又小心謹慎地下了半寸。
這是一種極其冒險的做法。對於經脈的刺激力瞬間加大，就好像是電流一般，但葛瑞莎的體能很虛弱，這樣的過強刺激或許是她不可承受的。
但事實證明，沈臨的冒險是值得的，他的判斷也是準確的。他突然想到，西方人的體質要比東方人要強一些，沒有顯現療效，是不是因為刺激力不夠強？
葛瑞莎的左腳猛然抽動了一下，旋即，右腳又抽動起來。
沈臨長出了一口氣，面帶笑容地直起身來，靜靜等候著。
片刻后，眾人都能清晰地看到，葛瑞莎緊閉的眼皮在顫動著，而她的一隻手也出現了輕微的顫抖。
真是奇迹啊！
貝絲回頭望著監控葛瑞莎的醫療儀器，見數據陡然提升，生命體徵逐步向好，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喬治等人則目瞪口呆地杵在那裡，無言以對。
沈臨緩緩坐了下去，他揮揮手，示意房內的人都退出去。
貝絲抬頭望著沈臨，向他點點頭，然後率先走了出去。喬治等人自覺無趣，也跟著離開了病房，與門外的眾人一起在走廊上焦急期待地等待著。
如果沈臨的針灸真的讓葛瑞莎清醒過來，哪怕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這家醫院都相當於是創造了一個嶄新的生命奇迹啊！
一個小時后。
在眾人的注視下，病房內的沈臨緩緩為葛瑞莎起了針。
起針的瞬間，葛瑞莎的雙眼陡然睜開了，她的目光混濁無力，但畢竟是睜開了。
沈臨笑了笑，收起針，在葛瑞莎眼前揮了揮手，見葛瑞莎有知覺地跟著自己的手勢在流轉目光，他長出了一口氣，萬幸，見效了！
雖然這一次的治療，說要治好葛瑞莎還為時尚早，但畢竟是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了。沈臨通過針灸，已經完全刺激出葛瑞莎的生命潛能——在某種意義上說，固然透支了一些葛瑞莎的生命年限，但作為一個健全的康復人，她繼續活上幾十年是沒有問題了。
走廊上爆發起雷鳴般的掌聲來歡呼聲來，喬治幾個醫護人員早就忘記了起先的不屑一顧和各種不快，激動地擁抱在一起，連連喊著上帝的奇迹。
傑克和貝絲等警探，也是神色振奮。
無論如何，有了葛瑞莎這樣的受害人兼目擊證人，本案的告破更加是指日可待了。
病房的門被推開，沈臨走了出來。
喬治帶著幾個醫護人員立即衝上去將沈臨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或恭維著或讚美著或驚呼著或請教著一些醫療上的問題，不一而足。
「沈先生，這真是上帝的奇迹！哦，我的天！中醫針灸，真的是很神奇！」
喬治熱情地拍著沈臨的肩膀。
沈臨笑了笑，淡淡道：「這不是上帝的奇迹，而是生命的奇迹！創造奇迹的永遠是人，而不是神！」
「抱歉，我要跟傑克警督和貝絲博士談談，請諸位讓一讓。」
「創造奇迹的永遠是人，而不是神！」喬治低聲重複著沈臨的話，聳聳肩，目光中彌盪著複雜的光彩。
喬治帶著醫護人員散開，沈臨大步走向了傑克。
「傑克警督，貝絲博士，葛瑞莎的病情治癒指日可待，我有兩個請求。」沈臨的聲音平靜。
傑克搓了搓手：「沈，請講。」
「第一，葛瑞莎的信息仍然要保密不能泄露出去，希望你們警署跟醫院的人打好招呼。為了葛瑞莎的安全，我建議警署對葛瑞莎採取保護性治療的措施，接下來的幾天內，我會持續為葛瑞莎治療。」
傑克點點頭：「這沒有問題，請你放心。這是我們警方的責任。」
「第二，既然有目擊證人，我希望警方暫緩對威爾遜提出指控，我仍然堅持我的觀點，真正的兇手不可能是威爾遜。」
傑克苦笑起來：「沈，你真的是很倔強！不管本案有多少疑點，不管威爾遜怎麼狡辯，但他在案發時間內出現在案發現場的監控錄像不可能造假，他持有的手槍與受害者身上提取的彈道檢測結果吻合，這就是鐵證！」
「當然了，也存在一些疑點。既然沈堅持，那麼，我同意繼續調查，完全證據鏈。」傑克無奈地點點頭，同意了沈臨的請求。
貝絲在一旁插話道：「沈，明天上午，我陪你去案發現場轉一轉，或許你會有新的發現也說不定。」
因為有警方的告誡和控制，沈臨在醫院救治葛瑞莎再創生命奇迹的事情並沒有泄露出去。但畢竟人多嘴雜，儘管輿論上沒有公開，但在小範圍之內，尤其是在醫院及醫學院的範疇之內，沈臨的「事迹」還是再次被津津樂道起來。
新世紀大廈。佩蒂的辦公室。
佩蒂望著女兒惠特尼，眉頭輕皺：「惠特尼，你說的是真的？他……所謂的針灸真的有這麼神？」
「媽咪，這已經不是頭一例了。來醫學院這一段時間，我親眼目睹過，他已經針灸治好過不少人了，很多西醫無能為力的疑難雜症，統統妙手回春，真的是很神奇。」惠特尼目光熱切地緊盯著佩蒂：「或許，我們可以邀請他為外婆治療一下。」
「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我可以跟他做一次交易了。惠特尼，你幫我跟他聯繫一下，就說我請他吃飯，跟他定一個合適的時間。」佩蒂眼前浮現起自己偏癱在床多年的母親，聲音複雜沉凝。
「好的，媽咪，我這就去幫你聯繫他。」惠特尼興高采烈地離開。
佩蒂滿臉的笑容在女兒走後立即消失不見。她臉色陰沉著打開了自己的辦公電腦，輸入三重密碼，才進了主頁界面。
她打開一個隱藏的文件包，裡面有一份機密文件和幾十張照片，這是關於羅雪梅的全部資料——當然，這是在她的許可權之內所能調閱的資料，並不一定代表全部。
在明面上，她是天使之淚組織的幾大高層之一。但實際上，這只是明面上的管理架構。在她之上，還有地位更高的兩個人，再往上，還有一名隱在幕後從不露出真身的至高掌控者。此人，究竟是誰，連佩蒂都不清楚。
以她的許可權，她所能探聽到關於羅雪梅的消息無非主要有這麼兩點：第一，羅雪梅正在協助組織的某項機密尖端研究，這是組織綁架控制她的關鍵因素；第二，羅雪梅的生命安全暫時沒有問題，她還活著，具體的地點或許是在本州的範圍之內。
想起沈臨當日在新世紀大廈那神乎其神又近乎魔鬼一般的表現，佩蒂至今想起來還是毛骨悚然，驚懼交加。
她不敢欺瞞沈臨，只能照實將這些信息轉達給沈臨。她有一種直覺，若是自己出賣沈臨，沈臨的報復手段絕對比組織更殘酷。
佩蒂也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從來就不相信，自己竟然能被一個陌生男人的話給震懾住，對他的威脅噤若寒蟬生不出一絲一毫反抗的念頭。
他不是人，他是魔鬼。佩蒂沉著臉，關掉了電腦，抓起了手機，按照沈臨給她留下的一個號碼，發去了一條要求見面的短消息。當然，她使用的是一次性手機。
不多時，沈臨的回復到了，只是簡短的幾個字：「忙，暫時不見，過後面談。」
佩蒂沒想到沈臨會拒絕跟自己見面，不過，她因此倒是有些如釋重負了。她著實不願跟沈臨面對面了，那日沈臨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太深太重了。
這個時候，沈臨正在與貝絲重返案發現場勘查，當然沒有時間見佩蒂。
沈臨站在當日警署斷定兇手開槍的位置（也就是發現彈殼的位置），環視四周，見此地視野開闊，便於殺手逃跑撤離，若是職業殺手，選擇在此地等候並開槍射擊，就能說得過去了。
貝絲站在他的旁邊，指了指斜對面的一家酒吧：「當時，葛瑞莎和奧斯庫從這家酒吧里出來，正要穿過馬路，走向那個位置的停車場開車離開，兇手開槍了。第一槍，射中奧斯庫的後腦，一槍致命，乾淨利落。」
「葛瑞莎驚慌失措，要逃跑，兇手立即衝到前面攔住葛瑞莎的去路，迎面一槍，正中葛瑞莎的眉心。」
沈臨笑了笑，「貝絲博士，按照你的分析，兇手就不可能是威爾遜。動作如此的乾淨利落，槍法如此精準，必然是職業殺手無疑。」
貝絲微微一笑：「職業殺手的分析，只是分析，但證據指向的卻是威爾遜。沈，我們注重證據，而不是分析。」
沈臨哦了一聲，也沒有繼續跟貝絲辯論下去，他俯身下去，仔細查看著馬路牙子，正是在此處，發現了兩枚彈殼，與槍擊案使用槍械不符的古怪彈殼。
突然，沈臨眼前一亮：「貝絲博士，你過來看這個圖案。」
在馬路牙子光潔的面上，有一個栩栩如生的十字架，紅色的油漆所繪，清晰可辨。
貝絲奔行過去，俯身看了看，臉色一變。
沈臨起身揮揮手：「貝絲博士，我們有必要馬上趕去鬱金香大酒店，看看當日布萊尼特兇案現場房間發現彈殼的位置，是否有同樣的圖案，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這說明我的判斷是對的，這是連環殺手作案。」
貝絲長出了一口氣：「走吧，我來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