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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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億玲坐進了車子里,虛虛地閉著眼睛。她的手裡長時間攥著那鑽石耳環,堅硬的稜角卡在柔軟的手心裡,微微有些刺痛。
那麼幾口酒她還真不會醉,再加上手中的刺痛感,她不能再清醒了。
曲億玲展開手掌,手心最柔軟的那一塊地方稍微破了一點皮,沒有流血,怪不得有點痛,她磨蹭了一下傷口,眼睛卻看向了車窗外的暖黃色的路燈。
一盞盞路燈掠過車窗,暖黃色的燈光映照在她虛眯的眸子里,明明滅滅,讓人看不真切。
她一點都不著急回家,雖然玲瓏影視總公司離她們拍攝棚有點遠,但她是老闆,別說遲到了,就算一天不來也沒多大事,再說在宋離墨上學的時候她翹班窩在c大附近那所小公寓的時間只多不少,偏偏今天宋離墨像是鐵了心一般的讓她先回去,她裝作半醉的模樣,還是被宋離墨送上了車。
這放在以前,幾乎是不可能的。
宋離墨一定有什麼事情在瞞著她。
可是……
那鑽石耳環的事情,最後調查出結果只是誤會一場,那麼今天難道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柳月和她坐在一塊,她喝的比曲億玲多一些,但也不算太多,她最近要和於漸結婚了,各種各樣雜亂的事情忙的不可開交,閉著眼睛。
她們兩也算是認識好幾年了,雖然並沒有什麼過多的交情,但因為林桑榆的關係,曲億玲對她還算是比較了解。
柳月是個非常好的女人,從各個方面來說。
她知書達理,溫柔漂亮,在這個圈子裡面雖然不能說如魚得水,但是正是因為她明白自己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才更顯得難能可貴。
於漸出生世家,家裡有錢也有勢,她和於漸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她在娛樂圈或多或少也受著一點於家的庇佑,如今她也聲名在外,混的如日中天,也不需要於家的支持了,她和於漸前兩年就訂了婚,如今快要結婚了,誰見了都要道一聲恭喜才對。
雖然出身不好,但也算是順風順水的一輩子,將來結了婚生孩子,功成身退,或許繼續留在娛樂圈,或許退圈相夫教子,這都是柳月的選擇。
看起來真的是非常美滿的一生。
曲億玲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林桑榆。
林桑榆對柳月的喜歡,這麼多年了,她和宋離墨也看在眼裡。
無非就是一個情深似海,一個只是把對方當做朋友,連那麼一點點稍微逾越的想法都沒有,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抱著那般的心思。她的人生就像是一條既定的軌道,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改變她的方向。
時間如流水,她們畢業,各自分開,有了各自的社交圈子,越來越遠,形同陌路。
身邊的朋友都是一撥一撥的換,有的還有聯繫,有的再也沒有聯繫,你永遠不知道和對面坐著的人是不是在見最後一面,也只不過是如此罷了。
柳月沒有做錯什麼,這都無可厚非。
天下哪來那麼多美滿結局呢。
只有林桑榆一人放不下罷了。
柳月突然開口道:「對了,我聽說桑榆回b市了?」
曲億玲有點詫異,點點頭,看著柳月從包里掏出了三張請帖,大紅色的請帖艷俗而又顯得喜慶,她一邊遞了過來,一邊說道:「我都好幾年沒有見過她了,她回來都不跟我說一聲,還是別人告訴我的。」
柳月伸出手,手中是三張請帖,她微笑道:「我下個月初結婚,希望你和離墨能來捧個場。還有這張是給桑榆的。」
柳月又像是回想起什麼一樣,輕輕地笑出聲來:「當年我怕她埋怨我亂跑,所以連我去拍戲都不敢告訴她。沒想到這麼一分開都過了好幾年了。我跟她從小就認識了,這麼多年朋友,既然她回來了,這點面子,她還是會給我的吧?」
曲億玲接過了三張請帖,客氣道:「一定帶到。」
坐在前面開車的代駕悄無聲息地停了車,柳月的家到了。
柳月和曲億玲順路,她先下車,和曲億玲道了聲晚安,曲億玲點點頭,車子繼續悄聲無息地向前開。
柳月一下車,離開了車裡溫暖的暖氣,頓時被外面的料峭春寒給凍得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不少。
她住的這個小區地處位置極其偏僻,就圖一個安靜,夜裡十點來鍾,小區裡面幾乎沒有人了,小區門口的保安打著哈氣看著柳月走了進來。
這個小區隱秘性高,非住戶進出要登記姓名,裡面的住戶保安幾乎都認識,保安看見柳月進來了,打了個招呼說道:「柳小姐這麼晚才回家啊。」
柳月笑了笑,回道:「是啊,有個飯局推不了。」
保安像是剛剛睡醒,伸了個懶腰,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說道:「哦對了,下午有個人過來找你,說是你朋友過來看看你,我聯繫你家裡,你家裡人說你出去了,然後她就走了。」
柳月腳步一頓:「她說過她叫什麼了嗎?」
保安皺皺眉:「我問她她也不告訴我,知道你不在家就走了。」
柳月握緊了手中的包,像是在思考些什麼,又像是只是在發獃,沒再說什麼,手中緊了又松,轉身往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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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億玲剛到家門口,付了錢,就看見曲彥抱著甜心站在家門口,甜心喵的叫了兩聲,扭著肥胖的身軀,躥下了曲彥的懷抱,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靈活三秒鐘之內爬上了曲億玲的腿,扒著她的鞋不放。曲億玲失笑地抱起了甜心,甜心乖巧地縮在她懷裡,又喵了兩聲。
曲彥怒道:「哎喲喂我白養你個小祖宗了。」
曲億玲擼了兩把貓毛,推了曲彥一把:「怎麼突然回家住了?」
曲彥帶著她往家裡走:「子緒跑j市拍戲去了,大老遠的我又跟不過去,一個人住空虛寂寞冷啊。」
曲億玲笑了一聲,曲彥看了看曲億玲一個人,又問道:「離墨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曲億玲擼貓的手緊了緊,掐的甜心喵地叫了一聲,這才放輕了動作,安撫地摸了兩下,回答道:「她拍戲呢,明早一大早的戲份,趕不回來。」
曲彥說道:「她都多久沒回來過了,上次回來還是你們遇上狗仔才帶她回來吃飯的吧?」
曲億玲身體僵硬了一下,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曲彥說的是事實。
半夜一點,夜深人靜,本來是睡覺的時候,曲家上下都是一片安靜。
曲億玲睡在床上,卧室裡面一片漆黑,連一點輕微的動靜都沒有。她似乎像是夢靨了,手緊緊抓著被子,嘴裡呢喃著聽不清的話語,額頭上出了一片虛汗,暖氣嗚嗚地吹進房間里,外面的風聲逐漸大了起來,呼嘯地打在窗戶上,發出了一陣沉悶的響聲。
曲億玲像是呼吸不過來一般,大口喘著氣,眼睛緊緊閉著,眉頭緊皺,手胡亂抓了兩把,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還從夢靨中驚醒,盯著天花板看了良久,這才回過神來,抓起了一旁的手機,划進通訊錄,點到了宋離墨的名字。
她看著那三字看了良久,最終還是沒有打過去,而是轉而打了另外一個電話。
「季總你好,大半夜的打擾了,我想問個事啊,你們酒店今天晚上……」
「沒事,那就好,實在對不住,改天我請季總吃飯。」
她皺著眉,掛了電話,《共枕》劇組住的酒店沒有發生任何事,一切都沒有任何異常,可是她內心總是隱隱徘徊著不安,她躺回床上,卻了無睡意。
曲億玲虛虛眯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看了良久,轉身拿起手機,又打了另外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一片喧鬧聲,還能聽見警笛的聲音,曲億玲悄無聲息地開了夜燈,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上。
那昏暗的夜燈打在她的眼睛上,染上了一片厚重的陰影。
電話那頭十分忙碌,不過人還是挺有閑工夫跟她瞎扯淡:「曲大小姐,什麼風把您給吹過來了?」
曲億玲說道:「周大隊長,你現在在哪?」
周修誠笑了兩聲:「億玲姐你這可就見外了,我在一家酒店外面,好像是出了點什麼事,裡頭死了個男的,還是槍殺,好傢夥,整個刑偵大隊都出動了,可是裡面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上面的人不告訴我們,也不讓我們過多參與,真是邪門了,這幫老東西也不知道在耍什麼花樣。」
「億玲姐,你要是有什麼事吩咐就是了。」
周修誠算是他們b市上流圈子裡混的比較好的,不跟其他公子哥一樣墮落,反而接了他老爹的班,年紀輕輕已經爬到了這個位置,以後前途無量。
曲億玲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果然她的預感成真了。
那個季總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名聲也好為了生意也好,總之想要壓下去也好,沒跟她說實話。
而周修誠聽起來也並不知道具體情況,就像是有什麼人把整件事情給密不透風地壓了下去,壓根沒想讓人知道。
可是她還是知道了。
曲億玲問道:「知道死者是誰嗎?」
周修誠在那頭嘆了口氣:「不知道,看起來像是個挺大的官,現在正在全面封鎖消息,我們刑警大隊的都進不去。」
曲億玲道了聲謝,把電話掛了。
曲億玲借著那夜燈微弱的燈光,看著手機通訊錄裡面宋離墨三個字,本來沒想點,但是手指頭鬼使神差的已經點了上去。
電話那頭過了一會才被接了起來,聲音裡面還透著一股濃濃的睡意。
宋離墨聽起來就像是被吵醒的,鼻音很重,聲音卻很輕,溫柔地就像撫摸著她的耳畔:「大半夜的,沒睡覺?」
曲億玲聽著她的聲音,靠在床頭上,良久之後也沒有說話,直到對面疑惑地出聲,她才答道:「沒什麼,睡不著,突然就想打個電話給你。」
宋離墨輕笑了兩聲,那邊再傳來一點動靜,曲億玲甚至能描繪出她現在正在幹什麼。
她穿上了鞋,她下了床,她倒了一杯水,然後再右轉,站在了窗戶旁邊。
曲億玲笑了笑:「打擾你睡覺了。」
宋離墨道:「沒事,等會再睡就行了,你別熬夜太晚,早點睡覺。」
曲億玲握著手機,低斂著眉目。
夜燈溫柔地灑了一層暗色在她的睫毛上,她垂下眼瞼,輕聲答道:「好。」
曲億玲和她再說了兩句,就把電話給掛了。
宋離墨一個字都沒有提她那邊有沒有出什麼事,而就她剛剛和周修誠打電話聽來的動靜,那邊喧鬧的幾乎不可能能讓人睡沉。
要不就是宋離墨睡的太沉,沒聽見,但是依照曲億玲對她的了解,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宋離墨向來淺眠,晚上一有點動靜就會醒,警覺性非常高,最開始她還以為是宋離墨畢竟是在別人家裡,住不習慣,後來才發現,那近乎是一種本能性的警覺。
而剛剛宋離墨過了好一會才接的電話,從她那濃重的鼻音和睡意聽起來,她完全就像是真的像是在睡夢中被一個電話吵醒的,這隻有一個解釋。
她在跟她演戲。
曲億玲把夜燈給關上了,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就再也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