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日記

  今天小屯邀請我到她家共度他們家每月一次的家庭夜,我對高林撒了謊,給他留了個條子說是去參加同學的生日派對。看著王爸和王媽夫妻恩愛,眼裏盡是對小屯的寵溺,他們真幸福!我心裏特別的羨慕,甚至有些嫉妒。我從來不知道有父母親疼愛的感覺是怎麽樣的,我想,王小屯一定是被眷顧的那一類人。


  我想上帝唯一眷顧我的那一次,是遇見了高林的時候。


  我極度渴望擁有親人的愛,一度在心裏把他當做父親一樣角色。他真心地對我好,但是他並不像一個父親,他每天忙於工作,不是經常能顧得上我,但是我已經很感激了,因為他已經給了我一個家。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已經習慣等待他回家,久到我能輕易地辨別他駕駛的汽車所發出的引擎聲,站在陽台上可以看見他每次回到樓下,總會準確無誤地在同一個地方打出車燈,然後我就會開始倒數,先是熟悉的腳步聲,按密碼鎖的聲音,知道他要進門了,我會莫名地激動,卻不敢讓他知道我在等他,隻好重新躺回到椅子上假寐。


  我十點鍾回來,高林沒在。連續劇有些無聊,讓我直打瞌睡,我關電視,很快就在沙發上睡著了。我醒來的時候,發現高林正抱著我準備放到床上,我以為他要親我,頓時心髒撲撲地跳,眼睛也不敢正視他。結果他說,以後如果我回來太晚,就自己先睡不用等我了。我有些傷心,我不想每天一起床就跟高林就在早上見匆匆的一麵,各自說句早安,吃完早餐然後各自去上學上班,一天連最基本的親情互動交流都沒有,這樣感情會停滯不前,越來越生疏,我不要這樣。


  我想起小屯無論怎麽跟她爸爸撒嬌,他爸爸總會寵溺地笑笑,然後說好。於是我說不要,但是我想我惹他生氣了,他什麽也沒說就走出了我的房間,似乎是我過分了。


  ……


  早上我出門的時候看見了一雙高跟鞋,那鞋當然不是我的。我心裏一驚,高林從來不會帶女人回家,這回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很久以前我曾經多次問過高林,如果有一天他結婚了,會不會不要我了。我早就知道他說不要我是假的,但是為什麽我心裏還是這麽不舒服。我走到他的房間,貼著門聽了一下,門板的隔音效果太好了,聽不出什麽動靜。隻好去買早餐,我提著早餐回來的時候,看見一個很漂亮的女人穿著高林的衣服,站在客廳的飲水機旁喝水,她連鞋子都沒有穿,臀部以下都裸著,但是你不會覺得突兀和豔俗,因為她全身散發著自信和性感,連我都移不開眼睛,更何況男人呢。就在我傻傻地盯著她瞧的時候,她早看在眼底,也不知道在笑什麽。一想到她昨天和高林一起睡在一張床上,我心隱隱地抽起來,那種感覺好像有人伸手拽住了我的心髒,不時地用力捏一下。她叫高林honey,我知道這個單詞的意思。高林介紹她的時候,才知道她是美國回來的,跟高林是舊識,我乖乖叫了她安卓姐姐。


  她匆匆忙忙跟我說了拜拜,卻又走回了高林的房間換衣服。我更確定了她昨天就住在高林的房間。


  在非洲大草原上,每天都會有大型動物為爭奪配偶、領地進行激烈的鬥爭。他們都有著非常強烈的領地意識。即使小狗也知道靠撒尿來圈地盤,一旦有人進入它的領地,他也會狂吠來捍衛自己的領地。


  我想我身上多少有些原始的動物野性,我還不習慣外人入侵我和高林的小空間,也不想別人覬覦我的高林,我努力隱藏著我的不安, 笨拙地向高林打探,他跟這個女人的關係到底到什麽程度……。


  我必須撫慰一下心裏的不安,安卓姐姐走了之後,張嬸正好有事不過來,我打掃了高林的房間,發現床頭有一個紅色的小包裝袋子,我從來沒有見過,當我念出上麵大大的字母的時候,高林有些緊張地拿走,收到了口袋,我有些意識到這是大人用的東西。


  把所有的被褥床單都拆下來洗了之後,才覺得一切又恢複了原來的幹淨整潔。


  ……


  又見到餘雪了,她總是能輕易地直抵我脆弱的洪線,並狠狠把它擊潰以引起我內心的洪荒,她說張素雅一直在T市,並且要把我帶回去。還說高林不會喜歡像我這樣的小女孩,因為我什麽也不能做,我知道她的意思是我不能陪高林做大人做的事情。說什麽高林留我在身邊隻是可憐我,現在張素雅找到我了,高林會高興地送我走。


  這些話像一把刀,句句剜著我的心,我恨死她了。


  可她沒有說錯,高林是會送我走的,我已經從他嘴裏得到了答案。所以我從他的車上下來,奔到車來車往的路中央,那瞬間我一點都不在乎我的生命了。如果一個人生下來就什麽都不能擁有,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擋在你追求幸福的路上,最後你信任在乎的人也不能看清你心裏的渴求的話,沒有什麽比這個更叫人心灰意冷了。


  平靜下來我有些後悔,高林一定擔心了吧?可是我不能妥協,我要讓他知道他不該這麽輕易地放棄我。晚上,我還是沒有跟高林說話。我知道他剛剛在敲門,可是我一早就把“請勿打擾”


  掛在了門上。


  我隱隱發現,自已身體裏一直住著兩個我,矛盾地並存在身體裏,平靜安逸的時候,我是活潑乖巧體貼善良的我;一旦我有了危機感,意識到有人意圖想要傷害我,我就像刺豚一樣鼓起全身的硬刺,一陣亂刺,一定要把敵人刺個鮮血直流才能再次平靜下來。


  我以為對我好的人,他會永遠對我好,而且是以我們之間都讚同的方式對我好,如若不是,這種好就有了瑕疵,不夠真心。


  像潔癖的人要把房子打掃的一塵不染,我也要盡力地修補瑕疵,可是你一定要更好地對我,才能恢複到以前的和諧。


  我知道餘雪恨我,以前我還小的時候她一直在私底下喊我雜種,小賤人,一聽到這些不堪入耳的詞眼,我就害怕。


  我一直很想知道我到底是哪裏得罪了她。


  2年前我憑著記憶回過一趟A省,原來我爺爺奶奶所住的城市。他們的房子已經變的有些斑駁,而且也不像我小的時候看到的那麽宏偉寬敞了,似乎還麵臨著城市規劃中被拆毀的命運,住在裏麵的人是陌生的麵孔。我有些想落淚的感覺,仿佛這裏是我的根,我被她拋棄了之後,卻再次回來了,但是這裏已經物非人非。我透過塵土飛揚的景物,觸碰到了自己久遠的憂傷。


  有極少數的鄰居還住在這一帶,有個以前抱過我的阿姨竟然一眼就認出了我,而我也從她的嘴裏了解到一些當年傳的沸沸揚揚的新聞,也是我從不曾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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