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1
上海,這座國際大都市,有人想要留下,有人選擇離開。
就在周紹霆和顏曉湜結婚的第二年初冬,靳昕被調任美國紐約,擔任海外投資事務部經理。他不再是那個整日黏在周紹霆身後,叫著“大哥、大哥”的小男孩了,也不再是那個圍著周總團團轉,舍棄了自己的生活的全職助理。
現在的他,有了自己的主見,自己的愛情和自己的誌向。
程奕遙得知靳昕要去美國的消息,十分高興,特意飛回上海來“接”他一起。
靳昕離開上海那天,周紹霆和顏曉湜雙雙到機場相送。
周紹霆看著這個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弟弟,心裏其實很不舍,但麵上卻表現得很輕鬆,他實在不想兩個大男人在分別之際弄得很傷感。
快要安檢了,另一邊,程奕遙、顏曉湜和文佳琦還在聒噪個沒完,真是三個女人一台戲。
靳昕隻好俯身幫程大小姐拿行李,周紹霆則自然而然地拉過靳昕的拖杆箱,另一隻手順帶幫他背好雙肩包。
這個小動作,讓靳昕的心裏忽然一酸,忍了很久的留戀終於不可抑製,回頭看著大哥,欲言又止。他怕自己一張口就忍不住哽咽。
周紹霆看出他的激動,趕忙打岔,下巴一揚,示意著不遠處的程奕遙說:“到了那邊,不僅要做好工作,也要做好安保,好好看顧程小姐,這也是奕遠的交代。”
程奕遙貌似聽到了這句話,回過身來,對著靳昕一臉調皮的笑,招手呼喝:“保鏢,走啦!”
靳昕的傷感被打斷,燦爛一笑,露出兩排白牙,向著程奕遙走過去,不以為然地說:“我才不是去給你當保鏢的。”
程奕遙撇了撇嘴,“知道啦,你是去幹事業的,靳大經理!”
靳昕搖了搖手指,連說了三個“No”,微微傾著身子,盯著程奕遙挑眉一笑,“我是去給你做男朋友的。”
程奕遙縱了縱鼻子,滿不在乎地轉身向安檢口走去,背對著靳昕揮了揮手,丟下一句:“那就看你追不追的上我咯!”
這個動作,還是她和靳昕學的。記得他們緣分的開始,就是她把哥哥的車卡主了,讓靳昕幫忙弄出來,靳昕成功後,開著周紹霆的勞斯萊斯揚長而去,給她留下一個瀟灑揮手的背影。
現在,她終於有機會還回一記。
靳昕搖頭笑笑,由著她去,自己走到曉湜和文佳琦身前,鄭重地說了句:“那我先走了,再會。”
之後,又單獨對著曉湜,很有幾分深切地囑托:“好好照顧自己,還有,我大哥。”
曉湜笑著點頭,靳昕又俯下身子,對著曉湜尚且平坦的肚子,輕聲說:“還有你,小家夥,再見了哦,等我再回來時,你要一定要長得胖乎乎的!”
曉湜和文佳琦都不由笑了,曉湜幸福地摸著小腹,嗔道:“這麽小,怎麽會聽得見?”
這時,周紹霆走過來,攬過曉湜的肩,對著靳昕說:“他聽見了,說:好的。”
靳昕和程奕遙逗笑著的身影先後消失在登機口,文佳琦的司機先接她走了。
隻剩顏曉湜和周紹霆在空曠的候機廳,並不急著離去。他們並肩而立,一同看著飛機起飛,在天空劃下白線。
曉湜忽然幽幽地說:“你還記得麽?當初我也差點就這麽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不會的。”周紹霆沉緩而堅定地說:“我回去找你,把你找回來的。”
“那……”曉湜故意給他出難題,“如果我的心傷透了,不跟你回來呢?”
周紹霆默了兩秒,釋然地說:“那我,就陪你生活在那裏吧。”
“哪裏?”
“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甜言蜜語!”曉湜佯裝埋怨,用胳膊肘輕輕抵了一下身邊的男子,轉而又是甜美一笑,睨著他說:“但是,我愛聽。”
原來,時空流轉,從那一年那一眼,到這一時這一刻,不論你在我身邊,還是在我心裏,都始終未曾離去。
四年後,時光匆匆,輾轉於紅塵,遊走於行間,然而,安枕於西南高原間的一座古鎮,卻依舊寧靜悠然,仿佛並未經曆喧囂塵世的變遷——和順。
這裏不見城市的擾攘,隻有低飄的雲朵,伴著青山,靜靜的,悠悠的……
古鎮依山而建,臨水而居,淙淙的溪流蜿蜒,深深的小巷曲折,這裏的每一個角落都帶著矜持文雅之氣,如不施粉黛的少女一般脫俗自然。
青石板鋪就的巷陌間,一家別致的小店生意正隆。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沒有醒目的招牌,沒有對街的門麵,仿佛普通人家一般,充滿著生活的氣息,溫馨而安然。隻有一個仿古的木板掛在門邊,刻著——“冬陽咖啡館”幾個字,另有一行用粉筆寫下的小字,有些斑駁了,卻更有味道——“內有現烤酥餅出售”。
這家店在鎮子上名氣不小,每天來光顧的,不僅有到和順仿古的遊客,也有很多鄰裏鄉親,卡著酥餅出爐的前後,到此說笑著等待,挑選自己中意的口味,拎上兩袋,包上幾盒,回去和家人一同分享。
這家店的女老板既能幹又漂亮,這一點,更是遠近皆知,人送外號——“黑玫瑰”。她健康的膚色透著俏麗,眉眼間神氣活現,口齒更是乖巧靈活。
你若無意間走入,本想隨便轉轉,她的一顰一笑也能讓你心甘情願坐下喝杯咖啡,烤烤太陽;你若對店裏的小餅沒有興趣,她的一言一語也能勸說你連吃帶買也不嫌夠。
一些附近的小夥、大叔慕名而來,照顧生意之餘,與“黑玫瑰”搭訕攀談。這裏民風淳樸,他們沒什麽壞心眼兒,就是討個樂子,私下裏,也大都知道這黑美人兒已經名花有主。
這是一出久演不衰的劇目,直到店裏身材結實的夥計出來,佯裝不悅,玩笑著警告他們,才肯罷休。
下午時分,正是古鎮裏可供棲息的小店上客的時候,這家聲名在外的“冬陽餅鋪”更是熱鬧興隆,手腳麻利的女老板和她的夥計老公忙得不亦樂乎。
廳堂裏都是仿原生的木質桌椅,雅致清新,低聲說笑的客人中,臨窗而坐的一家三口很有些惹人注目。
年輕的父母容貌出眾,衣著不俗,媽媽身邊坐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更是個吸引人眼球的小活物。
圓鼓鼓的小臉白淨粉嫩,吹彈可破,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東瞧瞧,西看看,滿是好奇欣喜的神色。齊齊的劉海上別著一枚小禮帽樣式的發夾,將那一張小巧的臉盤和五官襯得更加精致,儼然一個美人胚子。
雖然她看上去還像個小寶寶,到處都肉乎乎的,煞是可愛,然而,她口齒卻已經很清楚,小大人一樣和爸爸媽媽交流著,小嘴巴巴個不停。
她很愛笑,笑起來的時候幾乎迷人,一雙大眼睛彎成兩勾新月,臥蠶隱隱可見,小鼻子縱起幾個調皮的褶皺,讓人忍不住想和她做出一樣的表情。
這惹得鄰桌的客人都不由望過來,看著這愛說愛笑的小家夥,臉上掛著友善的笑意,看得出眼中都噙著喜歡。
每當這個時候,小女孩的媽媽便忍不住心頭的絲絲甜意,溫婉地微笑著,朝他們禮貌點頭回應。
小女孩長得很像媽媽,但比媽媽要明麗。她的媽媽也美,屬於輕淡無害的那種,讓人一見舒心,忍不住多看一眼;而她的爸爸,就隻能說帥到沒朋友了。
年輕男人身著休閑運動服,然舉手投足間自有威儀,他坐在母女倆的對麵,看著一對大小寶,眉目間攢起笑意。
在等待飲品上桌之際,他隨手拿起剛給女兒買的一包氣球,挑揀出一隻米奇頭樣式的,不顧形象地對嘴吹了起來。
小女兒高興得拍手叫好,眼見著氣球越吹越大,一邊的媽媽卻皺起了眉頭,一個勁兒地喊“好啦”。小丫頭卻還嫌不夠大,揮舞著小拳頭給爸爸加油助威。
氣球已經脹得老大,花紋在球麵上漸漸散開,變得透明。媽媽實在不敢看下去了,一手捂住對著氣球的耳朵,一手攬過女兒,遠離“爆炸”的危險。
兩人剛開始向桌角挪動,隻聽“啪”地一響,媽媽短促地驚呼了一聲,小女兒也猛眨了下眼,然後就不再笑,也不說話了。
而年輕的爸爸卻朗聲而笑,惡作劇得逞一般看著對麵的母女倆。
小女兒“哇”地一聲哭了,媽媽趕緊把她攬進懷裏一邊安撫著,一邊嗔怪丈夫:“都跟你說了別再吹了!你看把孩子嚇的!”
誰知,聽到這句話,小女兒卻從媽媽的懷裏掙出來,抽噎地說了句:“我不害怕!”然後,她就跳下椅子,跑到爸爸跟前,撐著爸爸的腿踮起腳尖,努力地看清他的臉,又扁了扁小嘴,奶聲奶氣地問:“爸爸,你沒事吧?”
原來,她哭不是因為自己害怕,而是心疼爸爸了。
年輕的男子一臉欣慰,將女兒抱起來放在腿上,溫柔中帶著些促狹說:“爸爸沒事,去安慰安慰媽媽吧,看把你媽媽嚇的。”
顏曉湜看著爺倆一唱一和地編排她,真是哭笑不得。
這時候,店裏的夥計韓冬端著個托盤,喜氣洋洋地快步走了過來。
“小朋友的果汁,你的咖啡,你的紅茶。”他把三杯飲品依次放在三人麵前,又擺下兩盤小餅,“趁熱吃,新烤好的。”
他點了點放在曉湜麵前的那一盤,“喏,你愛吃的,桂花的和綠茶的,桂花的我們現在都不做了,這可是專門為了你做的哦。”
曉湜心中感激,難得她的喜好他到現在還記得這麽清楚。以前在上海的時候,韓冬每每叫她去店裏,臨走前總要給她帶兩包這兩種口味的小餅。
韓冬轉而俯身看著周紹霆懷中的小肉妞,情不自禁輕輕夾了下她的臉蛋,“還有你,小美女,嚐嚐吧,喜歡吃什麽味兒的?叔叔一會兒幫你打包!”
他說著,又把另一盤小餅往小女孩眼前拉了一下,介紹著:“這裏麵的一樣味兒一個。”
小丫頭倒是配合得很,果真像模像樣地“嚐”了起來,抓過一隻小餅咬了一口,嚼的時候還閉起眼睛,作陶醉狀,看得三個大人麵麵相覷,有些好笑。
她吃得小嘴油汪汪的,慢慢地咽了這一口,又把手中的小餅放回盤裏,去換另一個。
周紹霆馬上製止女兒,“不能這麽吃東西,辰辰,吃完一個再吃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