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追逐一場空
連著幾天,施翦沒見連弓,連弓的心思也不在施翦身上,得了空就往西邊跑。而施翦,便一如既往孤身一人在村裏到處流連,還要謹慎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去。她要強,卻不代表能忍受閑言冷語。
自從上次發現那條小溪裏魚兒的有趣,施翦便每日都會去哪兒玩耍,絲毫不見倦怠。連小魚也認得了這個外人道的醜姑娘,隻是仍舊親近。
“魚兒,魚兒,你們真可愛……”施翦隨意哼唱著自己改編的歌兒,一時追逐著小魚,一時潑濺起水花。
“哼,哼……”
施翦停下動作來,望望四周見沒什麽動靜,皺皺眉頭,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於是又開始玩鬧。
“呃,哼……”
施翦眨眨眼,心想這回該是沒聽錯了罷?隻是著眼望去,四下裏隻餘她一人。施翦回到岸上,輕手輕腳地探探四周,順著聲音的方向尋去。在一棵粗壯的大叔後邊兒,施翦見到一人爬在了草上,似乎奄奄一息。
施翦壯了壯膽子,小心翼翼地移到那人身前,發覺竟然有血跡,麵上一驚,忙喚:“老爺爺,您這是怎麽了?翦兒這就帶您去找大夫!”
蜷縮發抖的老人隻是沙啞做聲,施翦聽不到,唯有附耳聽。
“有人,有人,追殺我,你,你快逃!”
施翦聽了感動,覺得這老爺爺生命安危不保卻先護全自己,於是更是下定決心不願離去。
“老爺爺,您莫怕!翦兒陪著您,帶您去找大夫。”
施翦對老人的話不疑有他,認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自己也不忍心放任這如此孤苦的老者不理。
於是施翦擄擄衣袖就使勁兒拉老人的衣衫,隻是自己喘得哼哧哼哧不說,愣是半點沒個動靜,施翦見了也不氣餒,於是更加賣力地扯。
老人見了這架勢不由得抽搐了嘴角,心道自己要真是有個三長兩短隻怕也是這丫頭個弄出來的!幸好自己不是真傷,要不這口子可不得越拉越大呀!也幸好自己沒有真割自己一刀好讓這丫頭相信,要不是還真得罵自己活了大半輩子都是白活了,被這小兒擺了一道!
知曉這樣一來隻是沒完沒了地拉鋸,於是老人適時一聲大叫,顫抖了緊拽著老人衣擺不放的小手。
施翦顫顫巍巍地湊近小臉,忐忑不安地問:“您還能堅持麽?我移不動……”
老人這下真是無話可說了,敢情還是白忙活了一場……
“我,我腰間的袋子裏,有粒,一粒丹藥,你,你先拿來。”老人斷斷續續地哼唧著,樣子頗為痛苦。
施翦聽了反倒是愣了,拔高了嗓子就喊:“有藥怎麽不早說!”
老人閃躲地說:“忘,忘了……”心道,要不是怕被你折騰,我用得著麽我……
施翦氣呼呼地,覺得這老人真是奇怪,連性命都不要了麽?這樣一想,愈發覺得怪異,這老爺爺怎麽那麽久都還沒暈倒呀?還怪精神的樣子,有古怪喲。
施翦挑挑眉,撇撇嘴,懷疑地看著地上被施翦目光嚇到的老人,隻聽老人哼得越來越大聲,施翦不好再拖延,怕個萬一,於是在老人腰間掏了掏。
“是這個麽?”施翦拿出一粒黑乎乎的藥丸問老人,見老人瑟縮地點頭,放到老人嘴邊。
老人臉色似乎好了起來,施翦撇頭問道:“好點了麽?還要找大夫不?”說罷,就又擄高袖子,作勢要再來一番拉扯。
老人見了忙慌張的擺擺手,嘴裏含糊不清地喊道:“不,不了!老夫好了許多!”又怕施翦不信,補充道:“真的,不信你看,都止血了!”
施翦見老人麵色果然不再青黃,於是翹起雙手,仰起頭,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
“說罷,追殺你的人怎麽還不到?”施翦又仰了仰頭,眼珠子盯著老人。
老人心內一驚,麵上掛笑:“大概,這大概是去另一邊兒了罷……”說完不自在地瞟了瞟施翦,越說越小聲。還以為這小娃兒天真,原來都是假象,假象!自己好可憐,那麽大歲數了還被一個小丫頭欺負!
施翦看到老人一副委屈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你是看我長得醜,所以故意來戲弄我對吧?!”
老人見施翦倔強的樣子,心頭一處卻融化了……
施翦揉揉眼,不知自己何時又睡著了,對了!那個老爺爺呢?咦,怎麽不見了?
難道又是做夢?哼,最好不要讓我看見那個狡猾的老爺爺,竟然戲弄翦兒!哎呀,不管了,再晚回去娘娘又要嘮叨了。
待施翦走後,老人再次從同一棵樹後出來,依舊是重複搖搖頭的動作,隻覺無奈。
這天,施翦跑到大街上晃悠去了。隻是議論聲諷刺聲不斷,施翦心裏聽了難受,可她已經好久沒有來大街上了,她不想總是待在同一個地方獨自一人。
施翦見到街邊熱乎乎的肉包子,有點口饞,於是在小鋪子前掏出小腰包,裏麵裝著娘娘平時給的零用。
哪知施翦還未拿出銅子兒,就被小販喝道:“滾一邊兒去!也不怕嚇著客人,擋了我的財源!”
施翦抬頭,咬咬下唇,斂了目光。小販見這醜女不動,著急了就執起掃帚就要招呼到施翦身上去,施翦受到驚嚇,急道:“我,我不過是想買個包子!你為什麽要趕我走?”
小販鄙夷地看了施翦一眼,哼道:“你再多錢,我也不賣!要是傳出去說我這香包子賣給了個醜丫頭,這不是砸自己生意麽?!還不快走?!難道真要老子下手了去?!”
施翦不想忍氣吞聲,可是又不願多惹麻煩,那樣娘娘會傷心的,於是隻好聳拉著腦袋走開了。
施翦一人傷心地悶頭走進了小巷子裏,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遊走,忽然聽到背後有狼狽的腳步聲,不由得停下回頭。
隻見一瘦弱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來,似乎在躲避什麽東西,身影經過時撞上了施翦,無暇理睬便已飛快地鑽進了施翦身後的茅草裏,奈何茅草隻能遮住一大半,還留著空隙。
施翦發現追來的人正是方才辱罵她的小販,於是下意識地的擋在了茅草的空隙前,恰好遮住了裏麵的小人。
小販見著施翦,狠呸一聲,“今個兒老子是造了什麽孽了?前腳醜丫頭剛走,後腳就來了個賊小子!都是你個瘟神!”罵著罵著小販又牽扯到施翦頭上了。
施翦莫不出聲,小販見了沒有好氣地吼道:“見著什麽人沒有?”
施翦垂下眼睛,用手指了指身後彎曲的小路,細聲說:“往左邊跑了。”
小販也不道謝,瞪了施翦一眼後又風風火火地跑走了,手上執著的依舊是那堅硬如磐石的掃帚,施翦見了心內被紮了一下。
確定了看不到人影後,施翦才微微退了一步,對草堆裏的人說:“人走了,可以出來了。”
一個消瘦的人條子從中出來,發間沾上了草梗子。
那人一抬頭,兩人都愣住了,齊聲道:“是你!”
一個瑟縮,一個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