癩蛤蟆東施
翌日,施翦又變成淘氣十足的小鳥兒,一大早便起身到外邊兒去玩。
手裏拿著兩個香香的燒餅,一邊嘖嘖地吃著,一邊四處張望。
“真是觸了黴頭!一大早的就見著了蛤蟆東施了!”幾個小兒本在廟前玩轉陀螺的,誰知看到施翦,便怪叫起來。
施翦聽了咬唇定住,不喜這些嫌棄她外表的人,隻是她不能說!如何也不能說出來!
小童們見施翦不答話,知曉她素來便是好欺負的主,於是吆喝著來到施翦麵前。
“哼,你這個醜八怪!”不過十一二,嘴上已是不饒人,仔細聽來,正是方才罵施翦蛤蟆的小少年。
“大哥,東施在瞪你,真不知好歹!”小少年一旁的小弟連忙說道,麵上忿忿。
這幾個正是苧蘿村裏霸道輕狂的孩子,平日裏總是欺負那些孱弱膽怯的孩子,並以此為樂,頗讓大人頭痛,奈何都是些孤兒,找不到大人管教,久而久之就不再搭理,隻讓自己的子女見著他們就躲,於是他們便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本大爺才不打女人呢!”小少年仰起頭來,頗自負地說道,似乎很滿意自己的男子作為。
忽然,麵色一轉,黑乎乎的小臉湊到施翦麵前,齜開白牙,狠聲說:“但是,本大爺卻可以打長相醜陋卻不知遮掩的人!”聽到背後小弟的一片歡呼,小少年隻覺內心滿足,小手臂一揮,小弟們便都衝了上來。
施翦詫異,待反應過來準備轉身就跑時,已經被皮猴子們纏上了。一個掄肚子,一個扯臉蛋,一個掐手臂,一個揪頭發,一個踢小腿,一個揮掌。
這一切一切,施翦都記在了心裏,疼得發顫,卻硬是咬緊了嘴唇,不願呻吟。
小少年見施翦在塵土間抱頭躬身,皺皺眉頭,含了停。小弟們似乎打得還不夠興,再加了幾腳,這才回到小少年身後。
“記住了,往後見著本大爺就要弓腰繞道而行!否則,哼,本大爺可不會再輕易放過你了!”小少年口出惡言,見施翦莫不出聲,不由得泄氣。
人走後,施翦這才睜開了雙眼,明明蓄了淚,卻靠著一股子傲氣愣是收了回去。施翦身上火辣辣的,因為自己護得了重要部位,但是青紫必定還是會留下的。手臂撐在地上,慢慢翻身,一頓掙紮,終於是站了起來,隻是小身板晃晃悠悠的,那狼狽的模樣看起來令人好不心疼。
施翦起身後才想起一件事兒,連忙用擦破皮的小手撫上麵頰,察覺沒有異樣,這才放下心來。
隻是對於兩人的交集,小少年與施翦都沒有放在心上。
怕爹爹、娘娘擔憂,施翦蹣跚地走到小溪邊上,打算清洗一下再回去。
清澈的溪水裏,小魚兒歡騰地遊著,見到有人的影子投在水裏沒有驚慌離開,反而越來越集中。
察覺到魚兒的友好,施翦伸出食指波動溪水,魚兒們伶俐地輕啄又遊開,煞是可愛。
施翦隨意用水撲了臉,褪下鞋襪,便在溪裏玩耍,隻有那些斑斕的魚兒方不會嫌棄她。
施翦玩得累了,便回到溪邊的小草叢間小睡,陽光溫暖地投在這清透的小人兒身上,照得人暖洋洋的,特別寵愛。
眼前是一片花海,紅的紫的黃的,繽紛又豔麗,忽然,一隻幽藍的蝴蝶翩翩落在施翦的手心,施翦望著它出神,景色一變,不知危險將至,因為此刻,施翦正立在了萬丈深淵的邊緣,蝴蝶拍拍翅膀便向著懸崖裏飛去,施翦著急了,忙踏去要追,隻是一腳落空,跌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蝴蝶不住地飛舞,似有心將施翦拉上去,隻是奈何不能成真,施翦眼看著就要粉身碎骨!
一驚,夢清,隻是片段斷斷續續地浮現,施翦按按頭,發現這一睡竟是小半天,正心覺這夢的奇怪,卻再也想不起來,索性不再探究,反正不過夢一場。
望了望天色,“哎呀,娘娘該是等急了。”施翦這才一股腦地起身,往家裏方向跑去。
殊不知,施翦離去後一個人影方才從大樹後頭冒出來,望著施翦飛奔離去的背影搖搖頭,很是無奈。
回到家中,施翦果然被責怪了一餐,隻是施翦自有法子對付,撒嬌她可很是拿手,每次都能讓爹爹和娘娘不忍心再罵下去,當然,這次也不例外。
幸好平時在外邊玩慣了,老婦見到施翦身上的泥塵也沒說什麽,所以手臂上的土黃顯得更是自然,因著掩去了淤黑,才少了一番責問。
讓施翦沒料到的是她飯後在小院裏乘涼時會遇見連弓。
這時屋外隻得施翦一人,老者在後院排著竹絲,老婦在屋內挑燈縫衣。
“翦兒,連大哥進來可好?”連弓渾厚之音打破了寂靜月色。
施翦望了眼連弓,複而又佯作沒看見,留心於夜空星星點點。
連弓見施翦不搭理自己,知曉她還在生氣,於是徑自推開木柵門。
“那天是連大哥不對,吼了你,今兒個我可是帶了好東西來哦。”連弓一隻手擾擾頭,不好意思地出聲。
施翦仍是不作反應,悠閑地坐在爹爹做的竹椅裏前後搖擺,好不愜意。
“好嘛好嘛,翦兒想要什麽,連大哥買來向你賠罪可好?進城也行!”討好意味頗濃,隻是有人依舊不領情。
“你又沒錯,作甚麽道歉?”施翦瞥他一眼悶聲說道。
“吼了你,是我不對。”連弓再次強調。
“是我先扔石子兒的。”
連弓一愣,沒想到施翦會這樣說,以為施翦也是為所作所為後悔了,於是連忙道:“不要緊,不要緊,夷光心地好,斷然不會計較。”
施翦噔地一下起身,眼睛張得圓圓的,腮幫子鼓起,兩手叉腰,“你還說你是來道歉賠罪的!明明就認為還是我的錯!”邊說還邊指著連弓,隻可惜身高差距太大,本想指連弓腦門的手,硬是指到胸前。
連弓有些不明所以,老婦聽到門外的爭執,忙推門查看。見隻有施翦與連弓,這才放下心來。
“翦兒,不得無禮。”
施翦聽了隻好悻悻地收回小手,嘟著嘴不再說話了。
連弓見施翦被責罵,心裏更是不好過。
“弓兒,那麽晚了,來找翦兒何事?”老婦不動聲色地問道,麵上帶笑。
連弓尷尬地瞅了施翦一眼,麵對老婦道:“陳姨,我們家的母雞生了蛋,我娘讓我拿來了一些。”
施翦聽了更是氣,還以為是什麽東西,原來就是雞蛋!而且這雞蛋根本就不是賠罪用的!還枉自己在心裏竊喜了一番!真是糊塗!
使勁兒瞪了連弓一眼,施翦怒氣衝衝地回屋裏去了。
老婦看在眼裏,和藹道:“代陳姨謝謝你娘,時候也不早了,弓兒先回去罷。”
連弓見施翦走了,東西也到了,不好再留,點點頭離去了。
老婦一聲輕歎,望了眼一輪明月,喃喃一句,不知說與誰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