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有美人,東有醜女
苧蘿村坐落在偌大越國的小小一角,依山傍水,風光自然無限好,養得美人紅顏,素來招人喜愛。
要說這苧蘿村裏人人皆知的美女,非東邊的施夷光莫屬,與她齊名震村的,問問大街小巷的村民們大概也是無一不曉的。
“西施,西施妹妹,這粗重活兒連大哥幫你做便好。”小茅屋前,一黝黑壯實的少年為井邊嬌弱彎垂下柳腰取水的少女遮住了灼灼烈日。
隻見女子輕柔起身,額間星水點點,就著薄紗拭去,柔柔一笑,千嬌百媚。
“連大哥,若大哥也要為這舉手之勞奪去夷光的勞作機會,夷光可是不會依從的。”果真美人嬌羞,鵝蛋臉上柳眉彎彎,暇白肌膚上有兩坨類似病態的輕紅,雲鬢墨繞,略汗濕了的衣裳更顯美人扶柳之姿,天生麗質。
那連弓早已被西施的軟語迷住,怔忪間直道好。
西施溫柔一笑,再度轉身,柳眉一挑,嘴角一勾,美眸一斜,卻是變了味道。
卻不料,一小石子由上掉落,西施作勢一倒,剛好落入男子陽剛臂彎。連弓被突然的美人投懷入抱驚嚇,發覺西施臉上已有斑駁淚跡,連忙將她扶起,眼光一瞥,見著山丘上的小人,不由得怒道:“東施!你在作甚?!竟如此欺負弱女子,連大哥教的可都忘了?”
隻見一小人兒由土堆中起身,拍拍沾上塵土的破舊小衣,叼上草間嫩朵,居高臨下嘟唇道:“虛偽!”說罷離去,不再看底下依然相擁的兩人。
這話,恐怕隻有有心人方能體味。
待少女走後,連弓才反應過來,連忙鬆開環住夷光的雙臂,臉上忒紅,不好意思地瞅了眼夷光,囁嚅道:“西施妹妹,方才翦兒多有得罪,連大哥代她向你賠罪了,她還小,你莫怪。”
施夷光婷婷而立,搖搖鵝頸,輕咬下唇,留下一行清淚,一副委屈樣。
連弓見了隻是更加憐惜,忙道:“連大哥回去必會教導翦兒一番,妹妹別再難過,哥哥,哥哥會心疼的。”最後一句,連弓說得悶如細蚊之聲,隻是,相近的西施必是能聽清的。
夷光抬頭,一隻手撫上連弓大手,堅定地搖搖頭,“連大哥,隻要你懂夷光,那麽夷光別無所求。”說罷,早已是羞紅了雙頰,撇開了柔靨。
這廂,施翦在小溪裏玩樂許久,已是晃晃悠悠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了。隻是心裏渙散著,總是念起方才的一幕,總覺得自己融不進去,就像個看戲人,晃晃腦袋,拋開瑣事,又覺得雲淡風輕起來,沒錯,施翦要做個聽母親話的好孩子!快樂地替母親活在這令人萬般留戀的紅塵人間!
心輕鬆起來,步子也雀躍許多,施翦哼著旁門小調一蹦一蹦地踏上回家必經的小石子路上。
先下已是黃昏,施翦遠遠望去便見自己上空漂浮著幾縷煙圈,知道是娘娘準備了好飯食等翦兒回去,於是更歡騰,忘卻了煩憂。
推開腐朽木門,施翦尋著了那勞碌臃腫的身影,直撲過去,細細藕臂環住了年老婦人。
“娘娘,翦兒餓了。”撒嬌撒地如此討喜,嫩聲嫩氣。
“好的好的,翦兒再等片刻,娘娘今天為翦兒備了你最愛吃的肘子。”婦人拍拍施翦的小手,聲音沙啞卻溫柔。
施翦聽了笑容滿麵,跳起歡呼,醜陋的小臉也有了自己的光彩。老婦人看了眼前的施翦,心疼不外露,隻得內藏。
望了眼自己手中的油膩,終究是沒有撫上這可人兒的臉蛋,隻是慈愛地說:“翦兒幫娘娘備好碗筷吧,你爹爹大概也要回來了。”
施翦聽話地點點頭,擄起粗袖,乖巧地到木架上拿起碗筷。
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老者風塵仆仆入內,臉上冷川縱橫,即便與施翦穿著一樣的布衣,仍給人一種不同尋常的感覺。
老者見著從廚房出來的施翦,麻木的臉上寵溺溢出。
“爹爹,爹爹,翦兒好想你!”施翦連忙放下碗筷,又是一頭紮入老者懷內。
老者兩手將施翦抱起,舉得高過頭頂,他知道,施翦最喜歡飛的感覺。
“啊,爹爹,翦兒要在外邊飛,要在外邊飛!”施翦興奮地說著,雙手張得筆直。
“好嘞,我的翦兒有自己天空,可以自由的飛,飛咯!”說罷,已是一大一小在院外奔跑,歡笑聲點綴著寧靜的鄉村。
老婦在屋內看著這一切,眼神竟清明許多,歎了一聲,掩去了愁容,換上一貫的親和,“翦兒,翦兒她爹,該吃飯了。”
在院外玩的不亦樂乎的兩人相視一笑,聽話地入屋,畢竟,如今填飽肚子才最重要。
三人溫馨地吃著飯菜,縱然桌上的不是珍饈,卻別有一番味道。
見施翦吃得多,老者與老婦也是安慰的。
“翦兒,猜猜爹爹這次入城給你帶來什麽好東西?”每個月老者作為當家,必定會與同村男子一道入城采購家用物什,而每一次,老者都會貼心地給施翦帶上一樣小東西,有時是吃的,有時是錦緞,有時是些小人書。
施翦歪頭一想,露出皓齒,小臉立刻增光不少。
“翦兒猜是城東的熱包子?”
“你啊,就知道吃,若是包子,爹爹早就拿出來了,怎會待它涼了?”
“那就是王家鋪子的小波鼓?”見老者繼續搖頭,施翦的確有些為難了。
“許師傅做的糖人?”
“綢緞莊裏的繡品?”
見老者一直搖頭,施翦嘟了唇,“好爹爹,別瞞著翦兒了,翦兒笨,猜不出呢。”施翦所幸不猜好了,反正爹爹總會拿出來的。
看罷,有這等小心思,誰能說笨呐?這明明精得狠。
老者從衣帶裏取出一包裹精細的錦囊。
“好漂亮的囊袋,翦兒好喜歡!”不待老者開口,施翦已奪去。
隻是撫摸幾下,發覺這錦袋裏似乎還有物件,因為觸感硬硬的,似乎還有尖頭兒。
抬頭用目光詢問老者,見老者微笑示意打開,施翦便輕手輕腳地鬆了紮頭。
待掏出囊中之物一看,施翦呀出聲來,隻是麵上毫無喜色,憂慮道:“爹爹,咱家並無餘錢購置這等奢侈之物,爹爹還是趕快拿回去退了罷。”
老者與老夫對視一眼,心道這孩子果然巧思。
“翦兒,這東西咱一不偷二不搶的,為何不能擁有?”
施翦皺起雙眉,抿抿嘴,“爹爹不必為了翦兒如此耗費,翦兒受不起,何況也不需要。”
老婦心疼地看著眼前這年幼懂事的孩子,“翦兒,收下罷,你爹爹這番出城做了好多買賣。”
“就是,這簪子並不貴重,隻是些個小攤貨兒,隻是翦兒你見得少所以不知道罷了。”老者用粗糙大手揉揉施翦的腦袋。
施翦抬起頭來,“真的麽?”
“爹爹何曾騙過你?翦兒長大了,該有些細軟之物扮身了,更何況,翦兒生得如此俏。”
施翦聽了,靦腆一笑,不再推托,將簪子放入囊中寶貝地放在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