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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一飲一啄,自有天定

  劉琅受賄一案人贓並獲,已經沒甚麼好審的了,只需再確定行賄的人選便可以結案。


  在他的逼問之下,張承玉招認出自己是受了二叔張鶴的指使,去給劉琅送錢的。但張鶴過堂時又矢口否認自己向劉琅行賄,並表示自己早已不問武館諸事,對於行賄之事一無所知。


  為此,叔侄倆當堂對質,打起了口水仗。


  而韓泰這邊斷案也是雷厲風行,早在事前便將此案的經過都推理了出來,再有兩名證人的指認,當堂便扣下了王朝立。


  案子審到這個份上,就連一旁聽審的王瓊,對此都是無可奈何的。


  讓王瓊廖感欣慰的是,自己那兒子還算爭氣,沒有蠢到當堂認罪,失口否認了自己雇兇殺人的事實。


  韓泰對此也不在意,有了證人的供詞,王朝立是脫不了罪的。他敢公然站出來審理此案,就不可能沒有留下後手。


  殺人案被暫且擱置,王朝立以往所乾的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情,卻讓人給捅出來了。


  在陸誠和左國璣的安排下,不少之前受了王朝立欺壓的人,紛紛跳出來狀告王朝立,把他以前作姦犯科的事情都給抖了出來。


  這些事情,顯然還不足以讓王朝立判重罪,卻也讓王瓊沾上了一個教子不嚴的污點。最終為了要避嫌,他便也沒再過來聽審,只派了下屬過來觀審,好及時得知案子進展的情況。


  不過再怎麼說,王朝立都是王瓊的兒子,擅動刑罰來逼供顯然是不行的。而在韓泰的逼問,以及眾多人的指證之下,他也只能是供認不諱。


  但雇兇殺人一事,王朝立是死活都不會認的。


  然而就在這時,知府衙門裡發生了一件大事,打破了如今僵持的局面。


  開封知府賀榮,在「無意中」得知,上元之日在牢中「畏罪自殺」的兇犯,實際上是被人滅了口。


  為此,賀知府立馬著手調查,審問了一干獄卒。


  很快的,他便查明了此事的經過,是王朝立的心腹賄賂了兩名獄卒,在獄中殺了兇犯,並偽造出了畏罪自殺的假象。


  有了疑點,之前的案子自然還得重審。


  於是,賀知府再次提審張承志,最終得出的結果是——張承志也是受了王朝立的指使,才會派人行刺陸誠。


  也就是說,王朝立才是上元時謀殺案的主使者,真正的幕後兇手!

  孫需和韓泰藏的最後一張王牌,終於打了出來,一時間轟動了整個開封府。


  獄中殺人,這罪小不了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王朝立早就在不知不覺中,一腳踏入了孫需一派的陷阱之中,他自己卻還不自知,自以為行事天衣無縫。


  是啊,在兩方還沒有劍拔弩張,正面較量之前,人人皆以為賀知府只是因為膽兒小,才會刻意忽略掉兇犯畏罪自殺的疑點。


  若是此事單拿出來,王瓊還可以通過自己威懾一方的權勢,把王朝立的那位隨從丟出來領罪。


  如今兩罪併發,王朝立殺人罪被坐實,想賴都賴不掉了。
——

  左家,堂屋裡。


  陸誠聽完了左國璣的帶回來的消息后,也顯得有些愣神,隨後便是一陣唏噓:「真想不到,事情竟會演變成如今這樣的局面,當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呀!」


  「陸兄又何必妄自菲薄?」


  左國璣聞言只是笑笑,隨即一臉狐疑地打量著他,蹙眉道:「現在細細一想,我越發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陸兄,莫不是你早就算到了今日的局面,事前便設下了一個死局,引著王朝立往裡邊鑽吧?」


  不待陸誠回答,他便徑直說道:「依我看,陸兄既不是那蟬,也不是黃雀,而是藏在最後邊的那雙獵人的手-——這一切,實則全然在你的掌控之中,對不對?真是好手段!」


  陸誠有些無語,這個渾人把自己當甚麼人了?

  真要能下那麼大一盤棋,自己還會連番遭遇陷害,最終才想到求助於孫需?


  他搖頭笑笑,捧著茶杯呷了一口茶水后,才出聲解釋道:「此事確實不是我所為,卻也並非毫無察覺——早在當日那歹人死於獄中后,我就有想過,張家的人還做不到這一點,也不敢做出在府衙中滅口之事。」


  左國璣輕輕點頭,陸誠的懷疑是有道理的,所謂的滅口之事,之所以能夠屢屢得手,其實都是因為官府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若是賀知府有意追究此事,就不可能會認可,兇徒在獄中畏罪自殺這樣的無稽之談。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賀知府會在此時跳出來,公然與王家作對罷了。


  陸誠確實是對此心存懷疑,卻也沒敢去深究此事,因為他當時就隱隱察覺到,滅口的人很可能是王朝立。


  可自己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依著當時的局勢,賀知府是不可能會在此事上較真的,自己若是揪著不放,只會打草驚蛇,逼著王朝立對自己下死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為求安寧,陸誠選擇了暫時的隱忍與妥協。


  也正是因為對王朝立產生了懷疑,他才放過了張承玉,讓對方替自己盯緊王朝立。否則的話,早在那天夜裡,自己就已經死在祝屠夫的刀下了。


  想了想,左國璣又是問道:「那麼,你如何得知,撫台大人有心要動王瓊的?」


  「或許是運氣好些吧-——」


  陸誠哂然一笑,說道:「我也不知孫大人會在此次出手,純粹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


  左國璣顯然不相信他的這番說辭。


  若是沒有把握,他為何敢跟王瓊叫板,拒絕和談?

  若是沒有把握,他為何一找就找對了人,孫巡撫真就幫了他一把?

  這一切,簡直是太巧合了!

  如果只是歸於運氣好的說法,是無法說服他的。


  不過他也只當是這裡面有些見不得人的交易,陸誠不好透露實情,倒也沒再繼續追問。轉而,他提起了張家的事情:「陸兄,張家那邊,你打算如何收場?」


  「這個嘛——」


  陸誠沉吟了會,搖頭道:「事實上,我也猜不準孫大人的心思,再等等看吧-——無論如何,都不能害了張老館主才是。」


  左國璣贊同地點點頭,一直以來,他都覺得陸誠行事還不夠狠,不夠絕,對敵人有些心慈手軟——但作為陸誠的朋友,他也是十分欣賞對方這一點的。


  試想,如果陸誠真是一個城府極深,行事果決狠辣,對任何敵人都毫不留情的人,自己還敢將其視為知心好友么?

  和這樣的人交心,想想都覺慎得慌。


  事實上,陸誠是有把握保住張鶴的,只是他後邊的那句話沒說出來:「若是張承玉不聽勸告,仍一意孤行地想要咬死張鶴行賄的話,就別怪我陸誠不留情面了。」


  對於陸誠來講,張承玉只是他所豢養的一條咬人的狗而已,張子君才是他真正的朋友——即便是她當面說過,要與自己恩斷義絕的話。


  如今的張承玉,早就失去了利用的價值,陸誠沒有過河拆橋、落井下石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若是他還不識好歹,妄想害死張鶴,陸誠也不介意揭露出上元夜裡真正的事實。


  有了處心積慮的謀殺案在前,後面的行賄一事,想要再塞到他身上又有何難?


  相比於各方的利益來講,真相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真要到了那時,死的只會是張承玉,而不是張鶴。


  一飲一啄,自有天定。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似乎,也該就此結束了?
——

  賀知府的突然一擊,打了王瓊一個措手不及,徹底慌了心神。


  他怎麼都沒想到,孫需處心積慮已久,早就埋下了這麼兩顆暗子。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失策了。


  隨著事態進一步的發展,自己已經落於下風,局面對自己相當的不利。


  慌的人不只是王瓊,還有一幫子河南的大小官員。


  本來,所有人都不認為王瓊會輸給孫需的,畢竟他代表的是整個河南官場,在他的身後,有著大部分同僚的支持——

  可是,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如今這樣的局面呢?


  很多人想不通,或者說是不願意承認,孫需竟走一步算三步,早早就挖好了陷阱等著王家自己往裡跳。


  這個撫台大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眾多人聚集在布政使衙門的後堂,商量著應該如何應對。


  其實大伙兒都心知肚明,王朝立救不了了,只是沒人敢當著王瓊的面說出來罷了。雖說他總共有三個兒子,人也正直壯年,還不至於斷了王家這一脈的香火——可喪子之痛,誰能承受?


  兩樁殺人案併發,且還是在知府大牢里滅口重要人證,王朝立的腦袋是保不住了。


  現在,眾人所要考慮的,只單單是如何保住王瓊,維持住他們這一塊鐵板,以防隨後孫需動手一一進行剷除。


  此刻,布政使李進的臉色也是陰晴不定,神色更是陰鷙無比。


  如果說韓泰跳出來聲援孫需,只是加大了孫需的勝算,卻也還不能決定勝敗的話,賀榮捅出來的這樁殺人滅口案,就真的讓局面失衡了。


  勝利的天平,已經倒向了對手那一邊。


  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此次竟是一再失策,站錯了隊——早知道,自己就該觀望觀望,即便是和那少數人一樣,保持中立也好呀!


  現在走到這一步,已經隱現敗跡了,王瓊這艘船說沉就沉-——一個縱子行兇,為禍鄉里的官員,如何還能取得聖上的信任?

  「兩位大人,你們說如今該如何是好呀?」


  「是啊,現在形勢緊迫,兩位大人速速做出決斷吧!」


  「可不是么?這都火燒屁股了,還請王大人趕緊拿個主意才是-——」


  「-——」


  如今人心惶惶,王瓊更覺煩躁無比,直想拍桌子罵娘。


  現在知道著急上火了,早都幹嘛去了?

  一個個的都是一省大員,或是府級高官,出了事就全沒主意了,當真是一群酒囊飯袋!

  不過雖然心中憤怒,他也沒敢當眾發作,因為現在矛頭是在直直指向自己,孫需就算要收拾他們,也是日後的事了。


  王瓊能夠看得出來,有些人已經打算跳下自己這艘大船了,因為他們雖有污點,卻算不上太過嚴重。將來就算事發,也頂多會被降上一兩級,以示懲戒。


  既然如此,人又何必跟著自己去對抗孫需呢?

  王瓊毫不懷疑,只要自己再輸一局,就會有人反水了。


  他左思右想,最終決定將這些人都牢牢地綁在自己的戰船上,以防不測。


  念及於此,王瓊清了清嗓子,說道:「諸位大人,辦法也不是沒有,就看你們是否與我王瓊齊心了。」


  「王大人此話怎講,何不細細道來?」


  「呵呵-——我的辦法也簡單,孫需雖苦心積慮,卻也並非沒有破綻——」


  王瓊爽朗一笑,隨即一臉神秘地解釋道:「咱們不妨想想看,若是劉琅受賄之事純屬污衊,聖上又當如何看他孫需?」


  眾人聞言,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王瓊也不是甚麼善茬兒呀!


  虧得他想得出來,為了要對付孫需,當真非要倒向閹人不可?


  王瓊無視了他們的反應,不動聲色地繼續道:「聖上寵信劉琅,也是眾人皆知之事——只要劉琅一口咬定,那些銀兩是張家自願捐獻給朝廷的善款,用於治河之用,只是還未來得及上報朝廷,便遭了孫需的誣陷-——哼哼,到時再有咱們的眾口一詞、出言佐證,你們說,聖上會相信誰呢?」


  話落掃了一眼眾人,將他們的反應盡收眼底,王瓊忽然加重語氣道:「再有一個,你們可別忘了,劉琅可是東廠的人!」


  一錘定音,一語道破其中奧妙!

  眾人頓時明悟了,只要自己等人聯名上奏,偏袒於劉琅,東廠那邊自然也是願意配合的。如此一來,便可真正的扭曲事實,形成一種孫需與劉琅有舊怨的假象——

  可以說,這是最有效的辦法,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法子!

  李進心中也是震驚無比,這個王瓊,果真是好手段!


  正所謂法不責眾,聯名上奏這個東西,自然是不需要過多猶豫的。眾多官員在思索片刻后,紛紛點頭贊同了王瓊的提議。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

  (PS:事實上,這個劇情線一不小心就鋪得太長了,導致會看得有些疲憊。青田的寫作能力的確不夠,還望諸君多多諒解!

  考慮到這一點,這一段劇情就不再詳寫了,王朝立倒了,這個情節也該結束了。至於官場上的地震,和主角的關係不大,雖然事情是由他引起的。這麼說有點不負責任,哈哈——影響是有,但確實不多。


  這一卷就此結束,下一卷《鯉躍龍門》,希望大伙兒都能繼續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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