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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錚錚鐵骨

  左國璣昨晚也沒睡好。


  在城外送完了吳提學后,他便與陸誠等人告別,回家補個回籠覺。不成想,剛睡下沒多久,下人就把他給叫醒了。


  這實在是一件讓人不快的事情,左國璣從床上坐了起來,皺眉問道:「何事喚我起來?」


  家僕侍候他起居多年,自然看出了他的不快,當下忙答道:「少爺,是沈公子過來了,說是出了大事,讓我趕緊喚您起來呢。」


  「唔?」


  左國璣聞言,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只穿上了鞋子便往門外跑去。他當然知道,一定是沈毅自己都解決不了的事情,才會跑來擾他午休。


  沈毅在左家的堂屋裡走來走去,神情很是不安。


  他雖然有時會犯迷糊,卻也不傻。賀知府曾為陸誠出面洗脫罪名,這在開封府里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加上陸誠還有功名在身,若只是些尋常的小事,蘭陽縣衙那邊是不可能會公然拿人的,最多只會使人前來傳喚一聲。


  這也就是說,一定是發生了甚麼重大的案子,而陸誠又不幸牽涉其中,衙門才會派出那麼多名捕快出來抓人。


  沈毅心想,自己那位老丈人應該幫不上甚麼忙,便直接讓人驅車來了左家,這也是陸誠當時的囑託。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左國璣的聲音:「沈兄,究竟發生了何事?」


  沈毅轉過身來,見對方只著一身白色中衣,也不由得愣了愣:「呃,左兄,顯淳兄讓衙門的人給抓了。」


  「甚麼?!!」


  儘管左國璣有些心理準備,也沒想到陸誠又讓官府的人給拿了,忙問道:「幾時發生的事情?快快說與我聽。」


  沈毅便將事情的經過,簡單地講了一遍。


  左國璣聽完后,一邊急急地思考著對策,一邊在僕人的侍候下把衣服穿上。待衣冠整齊后,他才再次出聲問道:「沈兄,你讓人去打聽消息了嗎?」


  沈毅點點頭,說道:「已經派出去了,我讓下人打探到消息后就來這兒尋我,估摸著這會也該回來了。」


  「那成,你便在此等候,我去趟知府衙門。」左國璣吩咐了一聲,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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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陸誠實在是沒有料到,對方竟是連偽造的休書都準備好了。他剛一問休書之事,孫氏夫婦就拿出了一封休書,那上邊的字跡,就連他自己都難以辨認真假。


  關鍵的問題解決了,孫氏確實是他沒能斷絕關係的妻子,至少官府是這麼說的。


  之後,馮推官便將孫氏控告陸誠的狀詞當堂念了一遍,加上孫氏夫婦的敘述,陸誠才算是理清了事情的大概經過。


  按照對方所說,是自己中了秀才后就執意要出妻,未經官府核准,一封休書把孫秀娟給徹底趕出了家門。


  孫秀娟回去后,娘家人覺得此事不合乎法理,卻畏懼於陸誠有功名在身,暫時讓她住回了家中。倆月之後,有好心的鄰居勸孫氏夫婦,讓他們勸女兒重回陸家,若是陸誠不納,就將此事告到衙門去,請縣尊老爺做主。


  於是乎,孫秀娟在八月十四那天回了陸家,之後便再無音訊,孫氏夫婦也誤以為他們二人已經和好如初,卻又擔心小兩口日後還會再鬧矛盾,夫婦二人便打算親自登門,調解一番。


  哪成想,今兒個一早過來時,恰好就碰上了一件事情。


  有漁戶出來打漁,卻從河中撈出了一具女屍,幾名公差剛剛得到消息趕來,正準備將屍體帶回衙里,然後貼出公文讓其家人認領。孫氏夫婦二人,卻是立即就認出了那女屍正是自己的女兒。


  正好碰上今日分巡道謝觀察出巡,夫婦二人便悍然上訴,狀告陸誠殺害妻子,才有了眼下這一幕。


  說白了,他們捏造休妻一事,有意曲解其經過,還把此事推后了幾天,就是為了坐實自己的殺人動機。


  可不是嘛?


  自己中了秀才,就嫌棄原配妻子,對方再次上門糾纏。於是,自己一怒之下把她給殺了,再綁上石頭,沉屍河中。


  待此事過去的時間久了,官府也就難以查明「真兇」了,這便也只能成為無頭的冤案。


  不得不說,對方的嫁禍手段很高明,就連人證都找好了。


  不但孫氏夫婦指控自己行兇,就連他們的鄰居也上堂佐證,說是陸孫氏這兩個月都待在娘家,在八月十四那天也的確是出了家門。


  再之後,陸誠的幾位鄰居也出面證實,說他們在兩天前,確實曾看見過孫秀娟回來,而後又不見了人影。


  一干人證一一過堂,眾口一詞,都說孫秀娟回過陸家。


  花錢收買這麼龐大的人證團體,除了趙家,蘭陽縣裡還有誰能有如此手筆?


  陸誠現在是百口莫辯,無論如何矢口否認,都難以推翻自己殺人的「既定事實」。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孫秀娟被自己掃地出門后,跟了趙玉龍又能如何?

  誰會不知死活,為自己出堂作證?


  誰又會不知道,趙家在本地的權勢?

  「啪——」


  馮推官一拍驚堂木,厲聲喝斥道:「陸誠,你認不認罪?」


  陸誠挺直了腰板,昂然答道:「學生無罪可認!」


  「哼哼.……」


  馮推官冷笑出聲,喝令道:「來啊,給我扒去他的衣冠,打到他認為止!」


  「我就不信,這朗朗乾坤之下,還有屈打成招之理!」


  陸誠抬高了音量,聲震大堂內外:「這縣衙不能講理,我就去京城刑部說理去,再不行,我就告御狀,告到當今聖上面前,告你們顛倒黑白,混淆是非,濫用職權,草菅人命!」


  陸誠身上瞬間爆發出來的氣勢,還真把馮推官的官威給壓了下去,雖然這只是暫時的。


  馮推官根本就無法想象,眼前之人就是倆月之前那個小小的府學生員。


  陸誠的變化實在太大了。相比於之前在祥符縣衙,他今日的底氣似乎更足了。


  站在這大堂之上,面對著他人的指認,兼之又有謝觀察旁審的情況下,他都敢咆哮公堂,足見其膽氣。


  事實上,陸誠也是在今天,受了吳提學的影響之下,才能有如此錚錚鐵骨。放在以往,他還真不一定敢在大堂之上,說出這一番話來。


  要知道,這可是在冒犯一位道台的官威,指控謝觀察等人製造冤案,儘管這是事實。


  馮推官確實被他的氣勢所攝,因為告御狀確實是允許的。


  朱元璋曾頒布《大誥》,裡邊就曾明文規定,但凡有地方官欺壓百姓,魚肉鄉里,所有人皆可直接告到聖駕面前,任何人不得阻攔!


  雖說如今大誥早已無人遵循,但太祖的話還是管用的,何況陸誠還有秀才功名在身?

  「啪——」


  馮推官一拍驚堂木,說道:「本官就暫且饒你咆哮公堂之罪,但你殺人卻是罪證確鑿!今日,本官一定會讓你心服口服!來啊,將物證呈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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