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大義無言
而且,小狐狸已經告訴沈楓,說什麼「相思引」的控制權都必須在異性的手中,也是思齊的謊言。
思齊如此謹慎小心之人,又怎麼會將陳軒這麼大的一顆棋子交到別人的手上呢。其實真正的控制權,都在他自己的手中。
也就是說,陳軒的性命,此刻正掌握在思齊的手裡。
怪不得,怪不得他有恃無恐,明明知道出逃這個謊言做得如此拙劣,他也沒有要追的意思,只不過是因為他認定了陳軒一定熬不過。
在紅河的旁邊還有幾個受傷的人,他們躺在草堆里,一看到沈楓他們便有些驚喜,因為他們已經在霧林中呆了許久,他們被八岐大蛇傷的不清。
那畜生不僅喜歡吃人,而且還喜歡折磨人,它總是先將人嚇個半死,然後慢慢地折磨他,等到將人折磨得幾乎失去生的希望之後,再突然溜走,然後再也沒有動靜。
等到人反應過來以後,發現這畜生半天不出現,以為自己安全的時候,精神鬆懈的那一刻,那畜生再突然出來。這時候人就會被嚇得眼球凸起、目眥盡裂,這畜生便會一口將人吞吃入腹,若是沈皎顧不過來,慢了一步,那人便會命喪蛇口。
這畜生有八個腦袋,而沈皎所能顧及的地方,僅僅只有一處而已,那怪物有時候還會聲東擊西,因此沈皎時常救不過來,難免顧此失彼。
那些被沈皎救下來的人,也是運道好了些,算是命不該絕。
那畜生最享受人瀕死那一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恐懼感,千百年來的暴虐與嗜血,非但沒有因為封印而有所收斂,反而更激起了它暴虐的本性。
從那畜生的口中奪下這幾個人來實屬不易,這幾個人身上皆有被那條蛇餐前的「享受」玩弄過的痕迹,身上多多少少帶一些傷痕,再加上他們遇到那個長得極其嚇人的怪物,已經是將他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怪物再如此作踐他們一番,只怕是已如琴上年久失修的舊弦,又脆又細,輕輕一撥,便斷掉了。因此他們從巨大的驚嚇中緩過來需要一些時日,再分出多餘的精力恢復自己身體上的創傷又需要一些時日,也就在沈皎提供的地方會小住上半月,沈皎等他們行動能力恢復的差不多了,便會一一將他們安全地送出霧林。
他每次都盼望著在他目送他們出霧林的時候,能有一個人回頭看看,哪怕不說一句話,就是回頭看看他,表示一個感謝的眼神,他也就知足了。
可是,沒有。
他確實不想圖什麼報答之類的東西,但是他默默無聞做了他認為應該做的事情,做了他認為正確的事情,他還是盼望著別人能給他一點點心底的肯定。也好讓他知道,他做的這些事情,是有人能夠看到的。
在沈楓與陳軒的眼中,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覺得這個少年有所不同。
許多人,普羅大眾芸芸眾生中,並沒有人一開始就知道善惡,沒有人一開始就是樂於助人拔刀相助的俠客,也沒有人一出生便是無惡不作謀君竊國的奸人。
也許他偶然做了一件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事情,可能是給路邊的野貓餵了一塊自己吃剩下的干餅,後來發現那隻貓看見他時常將髒兮兮的老鼠送到他的門前。他也許就會感覺到,原來這樣做是可以得到肯定的,哪怕得到的這個肯定可能有些不合時宜,但是他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出來,這樣做似乎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也許他就會將這些他認為正確的事情堅持下去。
可是如果他做了一些事情並沒有得到絲毫的回應,哪怕是一個抱有感謝與善意的眼神,有些人吝嗇如此,受人恩惠卻並不以為是應當投桃報李的事情,那那個授人木桃的人也許就會有一些些的心灰意冷。當這種負面的心灰意冷逐漸積累下來,他便會對這些事情產生自我懷疑與否定。
也許,他就會越來越不顧及所謂的他人,損人來做一些利己的事情也就越發沒有負罪感。
可是就算沈皎沒有收到過一絲一毫的回應,他也依然沒有停止過自己的這種行為。他依然盡自己所能,用自己一雙手從怪物手中救了無數人的性命。他從未懷疑過他自己,哪怕有時候他也會想要一些小小的回應而沒有實現的時候,他都沒有過要放棄所承擔的責任,這才是他令人敬佩的地方。
陳軒自問,若是他與沈皎易位而處,若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每天拯救別人的性命,可是別人卻連一句話甚至於一個眼神都吝嗇給出,他是否還能堅定自己的初心,一日一日這樣重複下去。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做到。畢竟,他本就不是一個有多麼大善心的人,他悲天憫人不假,可是他也沒有想過要普度眾生。有些人的生死,於他而言,的的確確不能夠輕易觸動到他。甚至於有時候發現別人的性命與自己的安危有衝突的時候,他也不會貿然做出決定放棄自己的生命,他也要權衡一下,所謂的輕重。
可是,沈皎卻做到了。
可是陳軒他們三個走過的時候,收穫的眼神有欣喜,有驚奇,有興奮,可是當他們看到身後跟著的沈皎時,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後縮了縮,,眼中的眼神大多都是害怕與畏懼交雜在一起。
彷彿眼前這個少年,並不是將他們從蛇口中救出來的恩公,而是與那畜生歸為一類的怪物。
哪怕,他們心中清楚,他們是被這個少年救出來的。
可是,他們心中所想,大多數都是,這個年少的人對他們,究竟有什麼樣的企圖。
等到沈皎將他們送出去的時候,他們滿心都是歡喜,終於得見天日的喜悅將他們吞沒,哪裡還能記得多日前,他們是被一個少年郎從一頭窮凶極惡的畜生嘴裡救出來的呢?
他們滿眼都是驕陽留下的光輝,卻忘記了留下陰影里獨自發光的少年。
沈楓此時已經恢復了感知能力,原來這紅河附近的霧氣這麼大,若是中了瘴毒的人未發覺有什麼異常,被那條蛇突襲,豈不是一絲一毫的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這實在是個得天獨厚的天然獵食場。
可是觀其周圍,雖然有蛇形蜿蜒的痕迹,可是卻並沒有發現有過掙扎或者噴濺而出的血漬,想必這裡,是沈皎經常呆的地方,而紅河周圍的那些人,應當是在沈皎的提點下已經服用過絳草下面的那一小顆紅色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