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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晨醒過來的第三天。


  季冉在醫院見到了顧邵庭。


  陸臻兒的喪事已經辦完了。


  顧邵庭整個人看起來神色不太好。


  季冉站在走廊的彼端,很平靜地看著他走近。


  然後,她從包里拿出兩份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扔給他。


  自從打算同他離婚之後,她的包里便一直裝著離婚協議書。


  顧邵庭堪堪接住她扔過來的那兩份協議,季冉淡淡說道「顧邵庭,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了。與其這麼一直拖下去,你倒不如爽快簽了它吧。你既然對陸臻兒這麼深情,那麼過往我們的種種,你權當一場笑話好了。」


  過往種種,權當笑話一場.……

  笑話一場.……

  怎麼可能?


  「冉冉。」顧邵庭開口,他的聲音蒙著一層暗啞。


  季冉卻不打算再同他繼續說下去。


  她轉身,聲音輕輕淡淡,「顧邵庭,我已經決定要離開這裡了,相見不如相忘,我們這輩子,再沒有見面的必要了。」


  【我們這輩子,再沒有見面的必要了。】
……

  季晨出院,是在一周之後。


  除了手臂上的傷口,他的身體基本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季廉安聯繫了美國那邊的專家,要接季晨回美國去休養。


  機票訂在後天的下午。


  他問季冉,要不要跟他們一起去拉斯維加斯。


  季冉搖頭,「我想去瑞士。我想去看看蘇阿姨留給我的那棟房子,看看她親手種下的玫瑰花,看看她喜歡的景色。」


  提起蘇音,季廉安臉上的表情瞬間柔軟了下來。


  他在季冉旁邊坐下,像是餡入了某種回憶里,連聲音都變得輕忽飄渺起來,「她喜歡看房子對面湖邊里養的幾隻白鵝,喜歡吃旁邊小賣部賣的各種口味的水果麵包,喜歡不同顏色的玫瑰花.……」


  蘇音是一個很懂的享受生活的女人。


  她喜歡打理一切的瑣事,為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去學做他們喜歡吃的菜色料理。


  她也喜歡浪漫。


  季冉想,大概那些搞藝術的,心裡總會有自己的浪漫情懷。


  她突然想知道,季廉安那麼愛蘇音,那當初,他又為什麼會娶了許美蘭,為什麼會……和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生下她?

  這個問題,很早之前她就想問了。


  如今問出來,季廉安倒一點都沒顯意外。


  他從酒櫃里倒了一杯酒出來,想了想,又從廚房給季冉拿了一瓶牛奶出來。


  父女倆生平第一次,心平靜和地坐在一起,像閑話家常一般。


  季廉安同季冉,絮絮說起了當年的往事。


  其實說起來,這不過就是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故事。


  當年的季廉安和蘇音同是A大的風雲人物。


  一個是金融系的才子,一個是藝術系的才女。


  可以說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才子佳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蘇音的身份。


  她是個孤兒。


  而季廉安當時,是A城赫赫有名的紅二代,門第顯赫。


  身份地位,相貌才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眾多豪門千金趨之若袤的對象。


  蘇音一介孤女身份,自然是入不了季家的眼的。


  季老當時已經為季廉安擇了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對象是A城副市長家的千金,許家大小姐,許美蘭。


  季廉安自然是不願娶一個自己不愛且嬌生慣養脾氣刁蠻的千金小姐的。


  哪怕他和許美蘭自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哪怕他知道,許美蘭一直傾心於他。


  任季老如何威逼利誘他都不肯鬆口。


  最後,還是季老以雷霆手段,將蘇音逼走,季廉安心灰意冷之下才同意娶了許美蘭。


  他原本是不準備碰許美蘭的。


  季老既然想要的是一個門當戶對的兒媳婦,那麼他便娶回來就是了。


  婚後當一對相敬如賓貌合神離的夫妻也挺好。


  然而,變故發生在他娶了許美蘭的五個月之後。


  季廉安從以前的同學那裡,輾轉打聽到了蘇音的消息。


  但聽到的卻是,她嫁了人,還生了一個兒子。


  自己心愛的女人已經嫁人生子。


  季廉安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喝的醉醺醺的不省人事。


  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和許美蘭躺在了一起,圓了房。


  更糟糕的是,後來許美蘭懷孕了,他又從家裡的老傭人口裡得知,蘇音其實並沒有嫁人,她生下的那個兒子是他的。


  季廉安一下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最後,他還是同許美蘭提了離婚。


  許美蘭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


  季廉安沒辦法,他一面覺得對不起蘇音母子,一面又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妻子。


  兩邊只能擇一。


  季廉安最終,還是選了蘇音。


  許美蘭一直不同意離婚,於是他搬離了季家,同蘇音住到了一起。


  許美蘭懷胎十月,生下季冉。


  那時,季廉安只不過堪堪看了她一眼,連抱都沒抱過。


  因為這個女兒的出生,根本不是他所期望的.……

  季廉安說起這些往事的時候,臉上有自責、有愧疚,還有一些別的情緒。


  即使是過了這麼多年,他雖然嘴上不提,但對許美蘭,他始終是覺得心懷愧疚的。


  此刻,他像一個孩童一般,不知是喝醉了還是什麼緣故,將一張臉埋在膝蓋里,肩膀微微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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