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團隊

  封青蔓將車靠邊停下,老羅縮著脖子拉開車門上了車。


  「辛苦了。」封青蔓將熱牛奶和包子遞給他,發動了車子,轉到了大路上。


  老羅大口大口的啃著包子。


  封青蔓一邊開車一邊說話,車裡瀰漫著熱烘烘的包子味。


  「內部消息,吳學松已經被工作組帶走審查了。」


  老羅毫不遲疑的吞掉最後一口包子,這才擦了擦嘴。


  「他果然有問題,頭兒,要不要再把我們這兒掌握的東西透露給工作組,坐實他的罪名?」


  封青蔓注視著前方搖搖頭。


  「我們掌握的證據相信工作組也很容易就掌握到。畢竟吳學松再怎樣也脫不了嫌疑。最難做得一直都是如何將他背後的人挖出來。你有什麼發現?」


  老羅點了點頭,喝了口熱牛奶,呼出了一口氣。


  「我還在跟蹤那個易如,發現就算吳學松不在,她還是會出現在麗香。我甚至還發現她出現在上次吳學松去過的那個小區。」


  封青蔓皺了皺眉:

  「所以你懷疑?」


  「我懷疑吳學松目標太大,不能再出頭,目標人物為了控制就繼續和他的跟班聯繫。」


  封青蔓盯著前方的路,清了清喉嚨:

  「所以易如還是有問題。」


  這句話花了她很長時間說出來,雖然她一直都在避免,可是事實越來越證明他們的猜測。無論她多想為她辯駁,可是易如似乎怎麼也脫不了干係了。


  「根據上次你跟蹤到的那個小區的地址,我查到了一些人,可能會牽涉到這個事情裡面。」她將車裡放的一份文件遞給老羅。


  「我需要你特別關注下3樓住的這個人。」封青蔓面無表情,繼續吩咐,「幫我看看下次易如進的是不是這戶人家,進出前後有沒有問題。」


  老羅將文件打開,看到一張名單,在封青蔓提及的三樓住戶那裡,用紅筆標了一個星星,上面的戶主名字是徐丕。


  「前局長?!」老羅發出了一聲驚嘆,「還真是抓到大牛了。」


  封青蔓依舊面不改色,輕聲說道:


  「本來這事兒內部估計也會調查出來,只是不知道會影響到哪裡。我們依舊查我們自己的,到時候看工作組查到些什麼再說。」


  羅之中將文件折好,贊同道:


  「害群之馬能抓一個是一個。」他說完,為了自己最初的直覺終於得到了證實,舒了一口長長的氣,放鬆的坐在了副駕駛上。


  封青蔓默不作聲,知道羅之中指的是易如。她心底依然在微弱的反抗,反抗理性,反抗事實,反抗自己一步步挖掘出來的真相。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接受不了現實,她也不知道這次為什麼會那麼頑固,對於易如,總還有那麼一絲感性存在最深的心底,讓她對所有的證據視而不見,對所有的真相避而不談。


  事情出現轉機之快,所有人都沒有料想到。封青蔓還在警局加班,就聽到承辦記者襲擊案的警察打來電話讓她去一趟總局,說襲擊記者的兩個兇手之一已經找到,想讓當時在現場的封隊長過去認下。


  封青蔓趕到總局的時候,負責承辦此案的小劉特意出來迎接她。小劉向她彙報了一些當時的情況。


  被抓的那個就是朝米希行兇的那個,抓到他是因為被媒體大肆渲染之後,被人認出而被舉報的。小劉拿著照片和檔案朝封青蔓確認。


  雖然那晚天色很暗,只有路燈,但封青蔓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犯人。她看了看罪犯檔案。


  「多次參與暴力鬥毆和傷人?」她皺起了眉頭。


  「對,就是黑社會的打手。」小劉說。


  「坦白了他僱主是誰么?」封青蔓追問。


  「還沒有,不過我們正在審問,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招了。」小劉看上去還是很自信的。


  封青蔓點點頭。這類人既然是被雇傭的,大難臨頭的時候當然會各自飛,肯定不會為了僱主忠誠到底的。她拍了拍小劉的肩:

  「加油。」她說,然後她想起了易如。


  那晚之後,她很久沒有看到她了。老羅繼續在跟蹤她,封青蔓盡量讓自己和她保持著距離,以免靠得太近會影響她的判斷。可是,她知道易如還戴著她送她的那塊表,因為她車內的跟蹤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易如的位置。儘管這樣她還是讓老羅繼續跟蹤她,一方面是怕只靠跟蹤器觀察不到實際的情形,另一方面,也是害怕那晚的事情重演之後,沒有人能夠來得及救易如。更何況,如今的易如基本上就是遊走在鋼絲邊緣的人,這危險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忽然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路,她一看號碼,是老羅打來的。她知道除非有緊急情況,老羅一般不會用手機聯繫她。


  「喂?」封青蔓朝小劉抱歉的笑了笑,接起了電話。


  「頭兒,我跟丟了。」老羅氣喘吁吁的說。


  「歇口氣,慢慢說。」封青蔓意識到這可能不是普通的跟丟。


  老羅喘著氣說了些事情的經過。他跟蹤易如,果然見到易如進了徐丕的房子。他趁機拍了幾張照片作為證據,接著他看到易如出來,身上多了一個黑色的包,他便繼續跟蹤易如。誰知道易如像是知道有人跟蹤似得,故意拐進了個集市,左甩右甩就把老羅給甩了。


  「我覺得她那個黑包里一定有鬼,所以才會在意是不是有人跟蹤她。這次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來了,我卻跟丟了!」老羅懊惱極了。


  封青蔓也覺得這個包可能真的有問題,她定了定心,然後回復老羅: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掛上電話,她走進車裡打開了追蹤器。慶幸易如身上依然攜帶著那塊表,GPS清晰的顯示出了她的位置。


  封青蔓面無表情,發動了車子,朝易如的位置開車過去。


  大致半個小時之後,封青蔓將車停好,然後朝目標點緩緩走過去。跟蹤器顯示易如在某個點上已經差不多10分鐘沒有移動過了。


  也許已經發現了跟蹤器並扔掉了,也許在等什麼人做什麼交接,這兩方面都是有極大可能的。封青蔓還是盡量小心地朝目標地點移動。


  這是江邊的一個公園。已近深夜,漲潮時間,怒吼的江水用力拍打著岸邊。封青蔓朝岸邊一看,就看到易如那個高挑的身形。她迅速的借著路邊的灌木叢隱藏了身形。


  冬夜的寒風直直地穿透了她的衣服。她從灌木后偷睨過去,看到易如一動不動的站在江邊,任寒風凜冽。


  看來是在等人了。封青蔓暗想,她蹲下來,既然不知道易如在等誰,那就和她一起等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封青蔓蹲到兩腳發麻,四肢冰冷還沒見和易如接頭的人出現。易如也沒有任何動靜,她在這段時間內一直保持一個站立的姿勢,沒有換過動作,也沒有換過位置。春寒料峭,封青蔓不知道易如是如何能夠保持得住的。


  她想了想,試著站了些起來。


  也許,聰明如易如早就猜到那個手錶的奧秘,通過封青蔓及時趕到救了米希的那件事情。也其實,封青蔓並不在意是否讓她知道她在跟蹤她,因為心理隱約,她是想讓易如能夠有些危機感的。更或者也許,封青蔓心裡隱隱告訴她,易如等的那個人就是她。


  她伸了伸發麻的腳,活躍了下血液循環。然後緩緩從灌木叢中走出。


  冷風一下子就貫穿了她的身體,奪走了她所有的熱量。她不得不雙手環胸,順著樓梯一步步走下公園的樓梯,朝站在江邊的易如走去。


  她兩耳邊是寒風的嚎啕和江水的嗚咽,兩腳循環不暢重如千斤,身體冰冷,散開的黑髮在臉側狂舞。這是一個冰冷的寒夜,四周黑得近似於墨。


  快靠近易如的時候,久未動作的易如緩緩側過頭來,看到了她。波浪反射著遠處高樓的霓虹,讓封青蔓能看見她漆黑的瞳仁閃著暗夜的光輝。


  易如扯動了嘴角,因為長時間的不動,這行為看上去有些牽強。


  「封隊。」她說,「你來了。」


  封青蔓在離她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環胸的雙手再次緊了緊,問她:

  「你等得是我么?」


  易如終於轉過身來,對著封青蔓,慢慢解下了手腕上的表,朝封青蔓遞過來。風從她身後吹過來,將封青蔓的頭髮高高揚起,封青蔓感到臉上一陣凜冽的刺痛。


  她不動聲色將表接過,易如這一招果然是請君入甕,不由自主地封青蔓尷尬的笑了笑,將表揣入口袋,然後揚起了頭,無論易如問什麼,她想她們兩人之間需要這樣一場坦白的交流。


  「什麼時候發現的?」封青蔓問。


  易如搖了搖頭:「也沒有很久。」


  她的個子修長而挺拔,雙手插著風衣兜,頭髮又長了些,隨著風亂舞著。這是一個青春且美麗的女孩子。有著讓人羨慕的容顏和身姿,性格和脾氣。封青蔓曾經想不顧一切的保護她,現在也是一樣。


  「吳學松真的做了壞事。」封青蔓用肯定的語氣說。她沒有顧慮易如的感受,如果她的話能夠喚醒她的話,那麼直接一點也無妨。


  「我知道。」易如看她,沒有動容。


  「你幫他了?」封青蔓為了她的回答而心痛。


  易如點點頭。


  「你幫他什麼了?」愛情真的會改變一個人么?會讓她是非不清么?為什麼吳學松要帶壞她?她明明還是有著明媚笑容的畢業生。封青蔓只覺得一記悶拳打在她胸口,讓她沉甸甸的說不出話來。


  易如無奈的笑了笑,朝封青蔓走近了一步。


  「封隊。」她喊了一句,又朝封青蔓走近了一步,這樣,兩人的距離就只剩下一步了,封青蔓不得不仰頭看著她。


  昏暗的夜色里,她能看到易如眼睛中浮動的對岸燈火。


  「我們不要聊他好嗎?」易如輕聲說。


  封青蔓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不知怎的,她忽然浮想起那個混沌不清的夜晚,曖昧的情愫,劃過唇邊的柔軟的感覺,和莫名的心跳如雷。


  封青蔓不自覺地退了一步,因為害怕,害怕她對她來說無窮的吸引力,導致她神志不清理智不明。


  這舉動卻讓易如誤解了,她臉上隱藏不住地失落。


  「你以為我愛他就要幫他。」易如咳嗽了一聲,聲音不再溫柔,用著比寒夜更冷的語氣,「你用追蹤器暗地來追蹤我,可以了解我和吳學松的犯罪行為;你利用我和你的關係來偷偷調查我。」她看著封青蔓嘆了口氣。


  封青蔓有種謊話被當場揭穿的尷尬感。但她知道自己所做的行為並不是錯誤的,便又昂起了頭。


  「作為警務人員,你應該知道不該犯罪。」封青蔓義正言辭的說,她沒有錯,錯的是易如不該犯法。


  易如聽到這話忽然淡淡的笑起來。


  「你錯了,封隊。」她說。


  封青蔓一陣疑惑。不知道易如所說的這個「錯」是指什麼。


  易如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我不愛他,我不愛吳學松。」她說,「他是一個棋子,我也是一個棋子。這些都是逢場作戲罷了。」


  封青蔓皺眉看著易如,原來易如一直在順著自己的話說。


  「你知道的,我的心不在那裡,你怎麼會不知道呢?」江邊的潮水一陣陣的泛起,一如易如的雙眼。


  封青蔓被這潮水浸濕了。她的心,她的身,她的全部。


  「我怎麼會知道?」她說,「我怎麼會知道你的心在哪裡?我連一個真正的你是怎樣的都不知道!」心理忽然有一股巨大的怨氣升騰,讓她一股腦兒地宣洩了出來。


  「我不知道在我面前的你是真正的你,還是在吳學松面前的你是真正的你,更或者在米記者,在其他人面前的,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你來來去去,隨心所欲,我沒有辦法聯繫到你,沒有辦法去了解你,甚至通過追蹤器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麼?我怎麼能知道你的心在哪裡?」封青蔓都能聽到自己說話的時候帶著的哽咽的聲音。


  易如毫不猶豫一步向前,縮近了兩人的空間。封青蔓一抬頭,便見她一把抱住了她。


  「我的錯。」她緊緊箍住封青蔓。


  一股熟悉的味道傳到封青蔓鼻尖,易如的懷抱在這個寒夜格外的溫暖,多麼讓人沉醉的懷抱,多麼讓人心碎的對話!封青蔓咬咬牙卻一把掙脫了她。


  「你告訴我,你坦白所有的罪行,是誰讓你這麼做,你又做了些什麼,你告訴我,還可以從寬處理。無論你怎麼被判,我都會照顧你,我都會在你身邊。但是,小易,你要先告訴我。」


  這是封青蔓這麼多年第一次請求別人,用潮濕的雙眼,用卑微的語氣,她不相信易如會拒絕,就像她從來不相信易如不是一個好人一樣。


  易如被推開后愣了愣,也沒有繼續上來,她聽完封青蔓這番話,反倒笑了,淚水從兩頰簇簇而下。


  「我是來說再見的,我的大姐姐。」她說,「你現在還沒辦法逮捕我,因為你還不知道我做了什麼;如果你知道我做了些什麼,你就不會說上面那番話了。」她漸漸冷靜下來,抹掉了頰邊的淚水,「再見了,封青蔓,請你別恨我,真的。那個手錶,就當作我回送你的禮物吧。再見了,大姐姐。」她看著目瞪口呆看著她的封青蔓,平靜的說完了上面那段話,也沒有給封青蔓太多的消化時間,頭也不回的和她擦身而過,迅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


  封青蔓還繼續震驚在這段話里久久不能回神,江邊的寒風愈加猛烈,幾乎要將她吹倒,她有些站立不住的退了一步,趕緊伸手握住岸邊石墩上的鐵鏈。鐵鏈上尖銳的凸起刺入她手掌的皮膚,卻因為冰冷和僵硬,使她完全沒有知覺。


  作者有話要說:道歉:因為私事繁忙,耽誤了一段時間。今日開始有時間又會繼續更新。讓各位久等,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謝謝還在支持我的各位。作為補償,多更新了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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