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思緒
本來通緝令發布之後所有警察不得放假,可總局長允許他們回家換洗衣服。封青蔓剛出總局大門,遠遠就看到那個和易如關係不錯的米記者。
米希當然知道出來的是誰,她看封青蔓明顯也看到了自己,便用力的朝她揮了揮手。封青蔓本來不想和媒體扯上那麼多關係,不過心念動了動,便朝米希走去。
米希畫著漂亮的妝容,穿著出鏡用的套裝,長直發隨風飄揚,封青蔓彷彿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容顏,不得不從心裡承認她是個大美女。
「封隊長,我都快急死了。」米希開門見山。
封青蔓沒有說話,看她到底想問什麼。
「我怎麼都找不到易如,她到底在不在爆炸案里?」米希果然問她這件事,這也讓封青蔓確認易如沒有跟米希聯繫,不知怎的,心裡稍稍寬了寬,忽然又緊起來,那麼她到底去哪裡了?
「她沒事。」封青蔓回答了她的問題。
「沒事?」米希如釋重負,「那她在哪?出院了,還是在局裡,或者回家裡去了?我打她電話總不接。」
這也是封青蔓想知道的答案,可是她敏感的聽到了另一個訊息。
「我不清楚,她不是我那隊的。」她轉身離開。卻在心裡打起了鼓,從來沒有見易如用過手機,她也曾經告訴過她沒有手機,可是米希卻說打她電話不接。那麼,米希知道並且擁有她的號碼,又或者那個號碼只為米希開放?
單單想到這一點,封青蔓便一陣不舒服。她甩了甩頭,開車出了總局。
封青蔓回到家,打開門,從裡面拿了些衣服,拿了個包把衣服裝了起來。天色已晚,她沒有開燈,趁著外面的燈火收拾了下,便要出門。
一抬頭,黑漆漆的門道口站了個人,瘦高的身形。
封青蔓一眼就看出來了。
是易如。
易如悄無聲息的站在夜色里。
借著窗外的月色,封青蔓看到易如臉上展現的笑容。
心裡忽然就柔軟了。
「你去哪兒了?」聲音出口依然是平滑的,聽上去沒有一絲的波動。她上前一步,拉住易如,將她拉進房子。
易如指指耳朵。
「去看醫生了。」
封青蔓低頭看她另一手上拎著一袋子葯,便將袋子接過,拉著她進了另一間,將葯放在了柜子上。接著,她拉著她到了客廳,將她摁在座位上,從邊上的抽屜里拿出紙和筆,放在她面前。
地址,手機號,封青蔓在紙上寫完,遞給易如。左手卻並沒有放開易如。她只是下意識的不想放開這隻手。易如也沒有掙扎,全程由她牽著,乖乖的走來走去。
易如抬頭仰望她。外面燈火的顏色在她墨色的眼眸中流動,燦若星辰。她的臉一半陷入暗色,一半承接著明亮,然後她緩緩地笑了,笑容溫柔而和煦。
封青蔓不由自主地捏緊了她的手,她聽到自己心跳如鼓的聲音。這是一種魅惑么?也許是夜色吧?為什麼總是被她的笑容,被她的眼神迷惑?她有些慌,可這種慌並不是慌亂,而是又喚起了那種「癢」的慌。她不該這樣的,為什麼會對易如有這樣的心跳,卻好像又逃不開也不願意躲開似的?為什麼這幾日總是不由自主地想靠近,為什麼靠近了之後又不由自主地想去觸碰,為什麼觸碰了之後又不由自主地想去需求更多?
這應該是朋友和親人的關係么?
封青蔓皺眉,試圖拉回一些理智,在這件事情上的失控讓她引以為豪的理性消失,她不能這樣沉淪下去,最起碼不能對易如,不僅是因為她是她的親人,更因為她是女孩子。
可是,易如卻不給她這樣的機會。
她一直仰頭看著封青蔓,然後她的另一隻手撫上了封青蔓的腰,只輕輕用了點力,便將頭埋入封青蔓懷中。
封青蔓吃了一驚,下意識想要推開,然而就那麼一瞬。
只有那麼一瞬。她想起她無父無母,無依無靠,沒有親人的在這個世上,孤孤單單,就像她一樣。那樣的孤獨的個體,瘦且弱,身上布滿了傷,只是向她尋求安慰,需要一個懷抱,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推開她,本來就是封青蔓欠了她的,不該在她那麼小的時候就放棄了她,她努力的生活到現在經過了常人沒有辦法想象的苦難,在她最需要她的時候,自己怎麼能再次放棄,再次不伸出援手?
更何況,她真的是喜歡她,不僅喜歡她這個人給她的感覺,更喜歡現在懷抱里給她的溫暖。那溫暖同時也慰藉了她自己的心,溫暖了她自己的身體。
有多久沒有被人擁抱過,有多久沒有被人親昵過,有多久沒有感受過別人的體溫,有多久沒有被別人的溫暖溫暖過?封青蔓推不開她也沒有能力推開。她願意從她這裡汲取多少能量她便願意給多少能量。
剛才偶爾閃現的疑問現在被徹底拋諸腦後,封青蔓感受著易如在胸口毛茸茸的腦袋,感受著她依靠過來的重量,感受著那溫暖的身體,感受著她身上的味道,那一切都是那麼的令人無法逃避,無法放棄,無法掙脫。
封青蔓合攏雙手,將她緊緊抱住,雙手插入她發間,鼻間泛濫著她的氣息,心靈深處有這渴望和希冀,借著親人和朋友的借口,在這個黑夜中肆無忌憚的流露。
夜色如同輕柔的被單,披掛在兩顆寂寞的靈魂上,遮掩了這之間所有的縫隙和鴻溝,悄無聲息,不動聲色。
封青蔓讓易如去她房間休息一會兒。她先給龔晴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會晚點去總局。然後跑出去買了些菜,在廚房搗鼓了一會。
她不大會做菜,因為一個人太麻煩,也沒時間做。所以在廚房還是奮鬥了一會,總算弄了兩個菜出來。
她在房間里來來去去,乒乒乓乓的時候,易如就坐在另一個房間里,隱沒在黑暗中,靜靜的看著她。
封青蔓偶爾會看她一眼,看她乖乖的坐在那裡,便安心些。雖然易如身上總讓她覺著有一些疏離,但她剛才擁抱過的實感又讓她忽視了這種疏離。
她只是太累了,封青蔓這樣解釋,而且受傷了,也許第一次看到那樣慘烈的現象,心內有著或多或少的創傷吧。
她拉她過來吃飯,她便靜靜的任由她拉著。
吃完,她去洗碗,她站著看著她。
然後,封青蔓讓她吃藥,她便乖乖的吃了。
其實封青蔓喜歡這種相處的感覺,不需要多餘的語言,就能明白互相的感覺。她知道易如眼中有很多她不懂得情緒,可這些情緒不影響易如對她的真心。她知道她依賴著她,她知道她需要著她,而她終於有了除了工作之外的被需要之感。對於易如來說,也許自己是一個不可缺少的存在,可以這樣想么?自己對易如真的有這麼重要麼?
封青蔓對上易如的眼神。
那眼神一片清明,沒有雜質,也許是這樣的。也許自己對她來說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不然為什麼她在需要安慰的時候,來找她,而不是去找米希呢?
封青蔓心中有些喜悅,她不想離開她,不想去上班。可是畢竟是警隊的命令。
她走到抽屜那兒拿出鑰匙,那串鑰匙自從母親去世后就沒有動過,她把它拿出來放在易如手中,告訴她自己開門進出。
「我要去警局上班了。」她說,「有時間會回來。我聽說吳隊放你兩天假,就在這裡好好休息吧。」
她看著易如,心裡有些小小的期盼她會說些什麼。
但易如依然乖乖的點了點頭,將鑰匙收下。
封青蔓笑笑,收拾了下。牆上的時鐘已經指向11點,她看看鐘,看看易如,猶豫了下,還是上去擁抱了下易如,轉身離開。
等封青蔓離去,房子里的溫度忽然下降。易如將屋子裡的所有燈都滅了,坐下靠在牆角。外面的月色灑進來,她默默地坐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西里索羅得響起來了什麼聲音。然後一個黑色的人影倒掛在了窗戶上,透過窗戶往裡看。
直到對上易如的眼神。
那人影顯然鎖定了目標,她割開窗子外面的紗窗,爬了進來,一身黑色的站在易如面前。
然後扒掉了面罩。
「忽!找的好辛苦。」那人笑起來,笑聲清脆而動聽,竟然又是那個少女,「易姐姐這捉迷藏玩得,累死我了。」
易如沒有動,只是看著她。
那少女也沒急著說什麼,背了手在房間裡面轉了幾圈,又笑起來:
「這就是封姐姐的爸爸媽媽呀?」她指著牆上掛著的相片,自顧自的說話,「封姐姐好可憐,只有一個人呢。」
她在易如面前蹲下,笑容明媚的看著易如:
「易姐姐可不一樣,」她抓起易如的手,「易姐姐有我小吉呢,我們走吧。」
她拉了下易如沒拉動,回頭見易如臉上抵觸的表情。
小吉湊近易如,依舊笑眯眯的:「易姐姐,幹嘛么,有傷要治你也知道啊,反正封姐姐也不在這兒,待著也於事無補啊。小吉一直覺得你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啊?怎麼比小吉還不守規矩了?」
她說完,再次拉易如,這回拉動了。也不知道易如是真的聽見了那麼長一串話還是改變了心意。
小吉就這樣拉著她,從前門出去。易如把門鎖了,看了看封青蔓的房子,和小吉那女孩子一起沒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