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遊湖遇襲
案上的燭火早已熄滅，紅色的臘順著燭台蜿蜒而下，滴落在案上。幾聲雞鳴剛過，遠處便傳來一陣喧嘩的吼叫聲，校場的士兵早早便開始了新訓。
男子纖長的睫毛隨著眼皮的動作輕顫，緩緩睜開眼，眸色朦朧，方才自夢中醒轉。
手肘下，竹簡硌得肌膚泛疼，抬起身子，無奈的歎氣，他昨晚怎就俯在案上睡著了。
“先生！先生！”書棋焦急的聲音方落，門外便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
“門沒鎖，進來吧。”諸葛亮理了理微有些淩亂的衣衫，將手中還握著的筆掛回了筆架。筆才落架，書棋奪門而入，急匆匆的跑到他身邊，來不及拱手施禮，開口便道：“先生！我……我差人去隆中送信，可是……可是李嬸傳回話說……說姑娘一月前就失蹤了……”
諸葛亮欲拿起竹簡的手，生生的停在半空，原本平靜的眸子，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眉頭幾不可見的微蹙。
“為何失蹤？”
書棋頓了頓，悄悄的想要打量諸葛亮的神色，可惜那一潭幽水下，僅有一些淡淡的擔憂之色“顧老沒了，有人上門要債，李嬸擔心姑娘一個女子會遭不測，便讓姑娘逃走……”書棋歎了口氣，又道：“可是被發現了，姑娘被他們追到山裏，就……就不見了……李嬸說當時正是夜裏，山裏有狼，姑娘怕是……怕是……”
諸葛亮皺了眉，手落在竹簡的一角，漸漸將竹簡握在手中，臉上的表情雖然一如往常的平靜，嘴角的笑意卻漸漸褪去，換了一幅冷然。
書棋開口還想要說什麽，目光下落，正瞧見他白皙手背隱隱冒出青筋，握著竹簡的手微微顫抖，似乎握得太過用力，竹簡幾乎在他手中變了形。見此，書棋緘口不語，端端立在一旁。
許久，書棋的腿腳漸漸發麻，諸葛亮才沉悶開口。
“她向來古靈精怪，鬼點子多，不定是去哪兒貪玩了，或許等一陣子就回去了……”語氣帶著些無奈和微顫，他是在安慰書棋，還是在安慰他自己？說完，目光看向手中的竹簡，他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那一個個字體竟變作了顧子歸的模樣，微笑時的她，生氣時的她，沉默時的她，看著他發呆的她……
在書棋希冀的目光中，諸葛亮歎了口氣，第一次，他不知怎麽去看手中的書。
“書棋，你且回隆中去尋她，若是尋到了，將她帶回來。”
……
“你怎麽來了？”我看著不請自來的人，眉頭一皺，下意識的離他遠了幾步。
曹桓斜靠在槐樹下，笑歎著搖了搖頭“聽苑主說某人要向我道謝，我還在想，某人腿腳受了傷行路不便，特地來此尋某人。我這般用心良苦，卻換來某人的冷言冷語，真是讓人傷透了心。”
園裏的姑娘來來回回，時不時的向他側目。槐花洋洋灑灑的飄落，他就這樣靜靜站著，一襲白衣與落槐化為一色，嘴角的笑意帶著些許玩味，也正是這樣，讓他變得引人注目。
同樣的笑容，諸葛亮的笑，猶如池中的白蓮，出淤泥而不染，遠遠望去，雖美，卻可望而不可即；曹桓的笑，卻如同這漫天飛槐，淡淡舒心，淡淡清雅，伸手便可即。我第一次看他看出神，眸裏的影子卻是另一人。
半晌，在他不解的目光中，我俯身向他極其認真的施了一禮“上次多謝，多謝你幫我。”
曹桓聞言卻是一愣，走近我，上下將我仔細的打量一番，單手撐著下巴，深思道：“難得，居然向我道謝……”說著，疑惑的看我一眼“你可是認真的？”
我微勾唇角，起身道：“自然是真的，我可是恩怨分明的人。”
“哦？”他微挑了眉頭，扶額笑道：“既然如此，一句多謝也太輕了吧？今日天氣不錯，我來豫州的日子不長，很多地方還未見過，你帶我去逛逛？”
“這你可找錯人了，我來豫州的日子也不長，所以……你還是另找他人吧。”
“不行！別人又沒欠我什麽。”
“我欠你什麽了？”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喏。”他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到我的腳上，笑道：“你可欠了我一條腿呢。”
正午，原本天還是晴空萬裏，突然竟變得陰沉起來。我趴在船頭，單手做枕，一隻手則放進碧綠的湖水裏，隨著木船的移動，湖水劃過我的手臂再迎著徐徐微風，絲絲冰涼，深感愜意。
湖水很淨，既像是一麵明鏡，映照出我的影子，也清晰的映出兩岸的紅花綠柳和藍天白雲。又像是被揉皺了的綠鍛，水流過肌膚，細膩舒適。
“咚——”水花四濺，我來不及躲避，湖水便濺了我一臉，我連忙用衣袖擦拭，身後，曹桓笑得得意。
“你！”我轉身，他忙收了笑意，裝作一幅如無其事的模樣，無辜的聳聳肩，笑道：“我可什麽都不知道。”
我微咪了眼，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忽而一笑“你不知道是吧？”曹桓對我突然的轉變覺得奇怪，在他皺眉思索間，我已經伸手自湖中鳧起湖水，猛地向他潑去。
一瞬間，他的衣衫便染得透徹，連發絲也帶著濕意，湖水順著他的墨發流至他的臉頰，像是方才至湖中打撈起一般，狼狽得很。
我這廂笑得得意，他卻突然沉默不語。
看著他這副模樣，我微愣，隻覺得得有些過火，見他低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心裏愈發覺得過意不去，半晌，糯糯道：“你沒事吧？這次算我不對，你一個大男人……不至於為這事鬧別扭吧？”
曹桓依然沒有抬頭，我試著向他身邊挪動了一點，正想說話，他卻突然抬起頭，嘴角帶著一貫的壞笑，眼裏的目光透著一股算計。
我心道中計，可終究來不及躲藏，下一秒，我也隨他一樣，渾身浸滿了湖水，濕衣濕發濕漉漉的搭在身上，很是難受。
他捧腹大笑，毫無形象可言，我在一旁看得牙癢癢，隻恨不得能一腳將他踹進湖裏。
“哈哈……這次可算打平了。”
“卑鄙！”我冷哼一聲，發上的湖水滴落在我臉上，我抬起手臂想去擦拭，卻拭上了更多的水漬。
曹桓搖著頭，笑道：“這可是你說的，兵不厭詐。”
我轉過身背對著他，心中煩悶，想著下次如何將此次的帳討回來。背後的笑聲停了，曹桓試探著問：“丫頭，不會生氣了吧？”
我本不想理會他，怫然望著湖麵。不知何時湖上泛舟的人都已走光，整個明湖隻剩下我們這一葉扁舟。天色漸漸變黯，烏雲密布，想是不久便會下場大雨，我環顧四周，嘴唇張了張，欲回的話還未說出口，卻見湖麵銀光一閃，又快速消逝。
我向舟邊探了探身子，卻再也沒見到銀光，原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正想回頭，湖麵上再次銀光一閃，確定此時沒有看錯，我抬頭望了望天色，沒有太陽，甚至沒有一點陽光，既然如此，湖麵又怎會反光呢？
疑惑間，銀光不再是一閃即逝，而是說一種極緩慢又平均的速度漸漸向我們靠攏。我心下覺得奇怪，定睛細看，平靜無波的湖麵隱隱露出許多小竹管，隨著銀光向我們飄來。
竹管？呼吸？我身子突然一僵，莫不是有人潛在水下？可是為什麽？那銀光難不成是藏在水中的刀劍？
它們離我們越來越近，速度也變得快了許多，我猛得轉身拉住曹桓的手臂，他目光揶揄，張嘴似又要調侃什麽，我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他一愣，眼底驚訝莫名。
我用另一隻手指了指湖麵，向他無聲道：“水下有人，當心。”
他的目光順著我所指方向望去，眉頭緊皺，回望著我，眼裏滿是疑惑，還帶著一絲微不可見的驚嚇，似乎在問我現在應該怎麽辦？
我心下暗自歎了口氣，像他這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實在是靠不住。拿起船上的槳，我使勁的向岸邊劃著，他見我的動作，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是隱忍著笑意，我瞪他一眼，示意他拿起另一個槳劃船，雖說這個辦法愚笨得很，可是也總比跳湖強，對方既能在湖中潛伏，必然是受過訓練的，而她連遊泳都不會，況且還帶著個拖後腿的人，也隻有這一個辦法可行。
曹桓聽話的拿起船槳，卻遲遲沒有動作，在我催促的目光中，他一臉茫然“丫頭，這個要怎麽劃？”
我聞言皺眉盯著他，倒忘了方才便是我自己一人劃船來的，原以為隻是他公子脾氣來了想偷懶，卻沒想他竟然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