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兆

  "唉……"她不禁歎氣一聲。讓正在為她戴耳環的雪竹停下了手,詢問道:"齊貴人,怎麼了?"

  她笑著搖搖頭,示意她們繼續做事。她隻是在想,她到底是誰?她到底在幹什麼?這些鬱結在心的問題,又豈可道給人知?

  "啟稟齊貴人,內務府的人已經來了。"

  "哦,我知道了。"齊宣最後整理一下裝束,一切沒有異常之後便跟著內務府的人穿道過廊地先向皇太後請安,然後來到了正陽門之處,帶頭的淩普說:"請齊貴人在這裏稍候,待皇上與文武百官朝別之後,便可出發了。"揭起一頂車簾,請她上座。


  她感奇怪:"我坐在這裏等?"

  淩普仗著自己妻子是太子的奶娘,在宮裏一向都橫行霸道慣了,除了皇上,他是誰也不怕的。如今齊宣是得寵的新進貴人,且還會與皇上一同出遊,所以他說話已經算是客氣。


  "貴人新進宮恐怕不知道,接受百官朝會的除了皇上,皇太後,就隻有皇後娘娘了。"

  "哦。"淩普這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齊宣其實根本沒有想過自己要和皇上一同接受百官拜別,她隻是好奇這天才初見晨陽,便要坐在這馬車裏等上老半天,有點無謂。"我知道了,有勞淩大人。"

  她坐進馬車中,那簾子徐徐落下,映在她那無欲無求的雙眼中,安然地坐著,等著……她不是在等康煕來,是在等命運的安排。


  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那皇上出巡的畫麵有多麼地壯觀,可能就好像那些電視上所演的那樣吧,又或者應該比那些場景厲害百倍才對。就祭典那一場麵來看,就已經足夠讓人目眩。齊宣不知道大隊人馬是什麼時候啟程,她隻知道自己是在馬車的搖搖晃晃中醒來,沉重的頭飾令剛睡醒的她更覺疲意,不過仍然支撐著眼睛睜開,拔開窗簾看見外麵行色匆匆的眾人,一路不停留的風景線讓她知道這是紫禁城之外的地方。


  看見皇上的龍輦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雖然是最遠視處,不過卻清晰可見……


  突然地,康煕示意隊伍停下,李德全上前領旨後匆匆來到齊宣的馬車前:"齊貴人,皇上有旨,請貴人上龍輦。"

  四阿哥胤禛和十叁阿哥胤祥此次同行,騎著千裏良駒侍候在康煕龍輦左後側,此時二人互視一眼,然後便見齊宣在李德全的帶領之下向龍輦走來,她全程低著頭,隻是在登上車之際偶而抬頭回望,適逢相遇胤禛雙眸……一陣冷風吹過,齊宣的眼皮閃動了兩下,讓她收起雙眸,鑽進車內——這一陣風,徹底把她的睡意吹熄。


  看著那個嬌小的身影消失於康煕的龍輦之內,胤禛依然目不轉睛地望著……那一刻,無人知道他的心在想什麼。隻有胤祥,一直留意著他的變化,在他捉緊韁繩的那一刻,胤祥的也捉緊了他的手:"四哥,我們該走了。"

  一語雙關的話,胤禛不是聽不明白,他收回心神,跟著龍輦走。


  龍輦內,康煕瞧見齊宣上車,隨即挑起眉毛:"你好像剛睡醒?"

  "是。"

  她簡單地回答,不說理由,反而讓康煕覺得歡喜。因為如果是其她妃子,一定會否認,要不然就找些好聽的理由搪塞過去,但是齊宣就不會這樣做。正是因為她這份真性情,成為了康煕挑選她同行的另外一個理由。


  康煕又問:"你不是帶了好些東西嗎?怎麼會無聊得睡著呢?"

  "臣妾不是無聊,臣妾隻是覺得今天太早起,沒睡飽。"

  康煕險些沒有笑出聲,他越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和她一起上路,絕對不會悶。


  "朕好幾次去你宮裏,都見你桌上放著翻閱的書籍,這裏有不少書,你喜歡可以隨便看。"康煕說完,隨手拿起一本書閱在手,沒有再和她說話。


  齊宣看看這四處可見的書本,她忽然想起學琴時,曾看見一個官員在蘇麻喇宮中出入,齊宣沒有多問。不過卻偶而聽得蘇麻喇歎息一句:"人人都說自己有難處,其實最難的人是皇上,又有幾人體諒?"

  再次想起自己和康煕相處時的種種,齊宣總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她也有生氣過無奈過,不過她真的沒有去了解過。想到這裏,齊宣主動開口:"皇上,你為什麼要帶著我南巡?"

  這個問題太新鮮——因為無論是哪個女人,都不會這樣問。她們都會認為自己比別人更勝一籌,更得皇上歡心,所以她們不會問,她們的心裏早就有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康煕看著她良久,然後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來。"

  齊宣小小地猶豫一下,然後走過去坐下,康煕此時倒不像宮裏那般威嚴令人懼,他微微地笑著:"你覺得是為何?"

  "臣妾不知道原因,所以才想要知道。"

  "那你為什麼想要知道?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和朕扯上事情嗎?朕還以為你從逆道而行變成逆來順受了。"

  康煕簡單兩句話,卻震撼了齊宣的腦袋——原來,康煕一直都留意著她的變化。一開始她不認同這些規矩,不服從他某些要求。到後來因為身邊人為她而受罪,所以她讓步,她退下,她盡可能地順從他意。


  逆道而行變成逆來順受,康煕沒有說錯。


  "皇上,你……"她都不知怎地從口中蹦出一個幼稚的說法:"你該不會是想試試看我能忍到什麼程度吧?"

  "哈哈哈哈哈。"從龍輦中傳出的笑聲清晰傳入胤禛的耳中,他不知道裡麵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不過就算是一個完全沒關係的局外人也可以從傳出的笑聲中得知車裡的人相處融洽。這笑聲讓胤禛一點也歡快不起來,曾幾何時,他真的以為可以……他以為自己可以放下齊宣,在她進宮的那一天,在她腳踏入紫禁城宮門的那一天,胤禛就想要斷了一切的思情。他真的努力過,尤其當他知道康熙第一天晚上就翻了齊宣的牌子之時,他更是時時提醒自己不可再牽掛宮中那個屬於皇上的女人,但是如今他發現,他難以做到,真的難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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