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不獨李廷機惦記著新進項, 葉向高也心裡頭念著, 他動作甚至比李廷機更快。超快穩定更新小說,本文由 首發
在呈上兩個市舶司的稅收情況后,葉向高就馬上上疏,奏請撥款增補沿海水師。是視朝的時候提出來的, 李廷機回家后, 默默地把自己寫了一半的奏疏給藏了起來。
比起提高俸祿, 水師顯然更為重要些。原本水師側重漳州, 是因只開了這麼一個市舶司。而今加上明州的,就很不夠用了。雖然浙江也有水師, 但僅限於防止海寇侵擾, 要想如漳州那般,為商船護航, 是不能夠的。
李廷機自然知道孰輕孰重, 除了支持別無二話,唯有將自己的打算再往後延。
朱常漵倒是有些吃驚, 沒曾想葉向高竟然先自己一步提出來。不過念及前世葉向高的老成持國, 又覺得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再正常不過了。
唯一猶豫的,是究竟能不能拿出這麼多銀錢來,讓明州水師效仿漳州水師籌建起來。想馬上一步到位,自然是做不到的。漳州水師凝聚了史賓和林海萍無數心血,才有今天的成就。況且徐光啟也暫時沒能完全研製出新式火器。
不過朱常漵卻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契機,可以對大明朝現有的兵制進行改變。而今募兵的戰鬥能力比屯兵要強,是公認的事實。他預備著將屯兵漸漸放寬,增加募兵的比例。
可另有一個問題又接踵而來。募兵比起屯兵而言, 遠遠要花更多的錢。這筆錢恐怕現在是拿不出來的。
索性朱常漵也沒想過立刻就更改,只是在父親找上自己的時候,略向他提了提。「現今漳州的水師,能有一戰之力的,除了林家軍,多為募兵而來。兒臣欲在明州也效仿。」
朱常漵沉吟了一下,「先前考中武舉的人,挑撥幾個過去。沿海不缺實戰,正好可以給他們歷練。往後火器會在戰役之中佔據越來越大的比重,光靠刀槍恐無力抵擋外敵。」
「果真?」朱翊鈞有些疑惑,認為還不足以到這個地步。多少年來,一直都是以冷兵器為主,火器也不過是這些年來才漸漸興起的。雖然的確好用,可製造起來卻是個費時費力的活計。他還是更偏向於保守,並不想以火器為重。
朱常漵這近年來,發現一個自己無法改變的問題。他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當下應以什麼為重。可這些卻沒有辦法告訴除了母親以外的任何人。而僅僅憑藉他和母親兩個人,很多事情都是無法做到的。
就比如現在。不獨朱翊鈞,恐怕閣老們也不會覺得未來會有太大的改變。他們會更趨向於維持現在的局面。
可朱常漵卻知道,一旦戰爭爆發,武器會有一個極大的變化。戰爭越激烈,武備就會進化得越快。若是現在跟不上,以後就不會有跟上的時候。
一步落後,步步落後。想要靠後頭彌補起來,且不知要花上多少年的功夫。
而那時候,大明朝究竟還在不在,也說不得准。
朱常漵不想放過現在的機會,他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透露著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兒臣是想著,努|爾哈赤遷至赫圖阿拉城,必有所圖謀。」朱翊鈞點頭,這個已經毋庸置疑了。「而當一個慣於游牧生活的民族安定下來,是很可怕的事。」
朱翊鈞面色一凜,旋即半眯起眼睛。
「努|爾哈赤必會通過與朝鮮、倭國打交道,購得各式火器。而今興許沒什麼錢,置辦不了多少。可以後呢?」朱常漵咽了咽口水,把即將呼之欲出的話重新給咽下去。「父皇可曾想過,本就善戰的女真人有了火器,會是什麼局面?」
朱常漵說話的聲音都是在抖的。他害怕自己說錯了一句話,就會引起父親的疑竇。並不一定是針對自己想要提前奪位的狐疑之心,而是奇怪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朱常漵可給不出自己背後的「軍師」來,唯有步步為營,小心謹慎地應對身邊的每一個人;現在遭遇的,將來會遭遇的每一件事。
「可……」朱翊鈞剛起了個頭,就不再接著往下說。他將背靠在椅背上,默了一會兒,對上兒子害怕驚慌,又帶著幾分希冀的眼神。
從龍椅上站起來,朱翊鈞背著雙手踱步。走了一會兒,停下來,好似想起了什麼,疾步走近掛著的輿圖,細細看著。他手指纖長,骨節分明,指腹在輿圖上輕輕劃過,看起來卻像是一幅畫。
與女真作戰,水師是派不上什麼用的。現在他們是通過建立水師,為海商護航,為國庫源源不斷地增收,再用這些錢去招募新的士兵,形成一個良性的循環。
除此之外,朱翊鈞還有一個念頭。如果以後果真像兒子說的那樣,會以火器為重。那麼在大明朝和女真之間必有一戰的情況下,他絕無可能一直將火器研製這件大事放在漳州民間去進行。
召回徐光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可單單一個徐光啟,就能夠改變嗎?神機營的倉庫里,堆著許多火器,有些甚至都已經生了銹,恐怕再無法使用了,唯有回爐重造。
朱翊鈞此時想起了那個三番兩次給自己上疏,要求朝廷下旨進行火器仿製和研究的中書舍人。他從輿圖上收回手,眼睛照舊一眨不眨地望著上面。
趙士禎也許在這方面確是個人才。能看出大勢所趨,沒點能耐是不行的。可若此人果真是個能人,又為何為官多載,依然僅僅是個中書舍人?還是說,他自己得罪了上峰,這才多年被邊緣化,始終不得提拔重用。
朱翊鈞此時的心情很複雜。他的本能,以及過去的經驗都告訴自己,朱常漵的看法是正確的。欣喜之餘,又升上了一種極淺的不甘的感覺。他深吸一口氣,其實早就知道了。這個兒子遠比自己強些。
「你覺得趙士禎如何?」朱翊鈞坐回龍椅,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朱常漵一愣,很快清醒了過來,道:「算是個精通火器之人,不過似乎性子並不討喜,先前還得罪過沈一貫,所以一直被壓著官位。」看著父親的側臉,他突然明白了過來。
父親這是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決定要著手準備起來了?!
還來不及雀躍,就又聽朱翊鈞道:「今歲的京察,你仔細看看。」
朱常漵拱手施禮,應了下來,心裡盤算著是不是要趁著京察擼下去一撥人,正好讓一些自己看中的、義學館新考中的進士提拔起來。
不獨朝臣之間的黨爭糾紛,現在天家也應該建立起自己的勢力來才是。總依靠內廷,並非長久之計。不是每一任司禮監掌印都能和大學士猶如馮張二人那麼合得來。天子越倚重內廷,也會將自己越拉離外朝。
誰讓內廷的這些閹人,叫人瞧不起呢。
這些,朱翊鈞自然心中也有數。京察之事,他是不便出手的。但朱常漵卻是能夠的,皇太子便是一個天然的身份和機會。
利用這個身份和借口,朱常漵可以看清那些人是趨炎附會,希望趕緊與新帝抱團,謀得未來之利的。又有哪些人,是忠於天子、忠於大明朝的純臣。
皇太子的出現,代表了天子。但其中也含著他自己的個人利益及因素,且看屆時如何篩選與側重。
朱常漵得了父親的意思,就上閣中去尋閣老們商量京察之事。回到慈慶宮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他自肩輿上下來,摸了摸叫了一路的肚子。午後一直忙著,他連晚膳也沒用。
進了宮門,卻發現主殿依舊燈火通明,原本應該睡了的胡冬芸似乎並沒有歇下。
朱常漵心頭一暖,腳下不由加快了步伐。進了主殿,見胡冬芸笑吟吟地出來相迎,嘴上還要說她,「不是叫人回來同你說早些睡嗎?」又朝桌上熱騰騰的飯菜掃去,「又親自下廚了?」
胡冬芸知道朱常漵又要老調重彈,先拿了手將他的嘴捂住。她如彎月般的眼睛一閃一閃的,「今兒奴家高興,這才下了廚。」她湊在朱常漵的耳邊道,「乃是有大喜事。」
「哦?」朱常漵將捂在嘴上的手包在手心裡,輕輕落下一吻,「是什麼喜事?」
殿中服侍的宮人們不等單保示意,就默默退了下去。胡冬芸等他們全走了,才帶著笑音兒地將那個喜訊告訴朱常漵。
「校兒要有弟弟啦。」胡冬芸將朱常漵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興許是個妹妹也不一定。奴家都高興。」
朱常漵面露喜色,「果真?」他身邊只有太子妃一人,偏在子嗣上似乎不怎麼順,朱由校都已經快會走路了,這才傳出第二個孩子的音訊來。
「自然,午後叫太醫過來看了,三位太醫都說是喜脈。只殿下忙,所以並不曾遣了人去告訴。」不過胡冬芸要說的喜事還不止這一件,「雲和皇姐今兒也差了人入宮來報,也是有了身子。」
胡冬芸笑眯眯地看著似乎有些難以置信的朱常漵,「預產期估摸著都差不多,殿下這回又當叔叔又當爹。」
朱常漵一直為姐姐高懸的那顆心總算是放下了。當年吵著要和熊廷弼成婚,好不容易成了,若婚後遲遲無子,卻也面上無光。
幸好幸好,這回可真真是雙喜臨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啊……因為太困了,所以寫著寫著就在電腦前睡過去了。這兩天有點事,會比較忙一些,爭取周三或者周四來個萬字更。如果能憋個福利番外出來就和萬字更一起發出來。
(。_。) 晚了那麼久,給大家發個紅包包補償下下吧,不要生我氣氣,么么~
我去床上睡會兒,眼睛要睜不開了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