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上密州建辦造船坊的事兒, 朱翊鈞和朱常漵就連閣老們都給瞞著。


  辦船廠, 錢是沒問題。可究竟派誰去呢?皇親國戚太打眼了,不合適。也不能委派朝臣,這樣豈非天下皆知?


  在周圍扒拉了一圈, 父子倆都沒找到什麼合適的人選。


  朱常治悶聲不響地在周遭看了一圈兒, 最後打上了義學館中某些除籍宗親的主意。


  雖然很多人都把讀書入仕作為目標, 可念書這件事, 並非每個人都是這塊料。總有人在義學館這種名師指點,還有「開後門」的情況下, 依舊連考秀才都難的。


  要不是義學館本身就是為了能給除籍的宗親留條後路, 恐怕早就叫朱載堉將這些人給趕出去了。


  朱常治在一旁看著,覺得他們也是難。想要好生念書吧, 自己實在沒這個天分。可要下地耕作, 且不說手中無田,就那細胳膊細腿, 恐怕連鋤頭也舉不起來。做買賣, 也無甚本錢。


  不過在義學館里熏陶著,倒也能寫會算,總不致餓死街頭。


  朱常治有心叫他們上密州幫著籌辦船廠,又怕這些人口風不嚴,辦事不牢靠。畢竟天高皇帝遠,自己也出不得京,沒法兒監督。


  口頭保證,朱常治是不信的。上下兩張嘴皮子一碰, 誰不會說好話?可轉了頭,究竟怎麼做的,哪個說的准。


  再有,商賈頂要緊的,不獨知道怎麼做營生,要緊的是知道怎麼同人打交道。商賈得和官府有來往,一句說錯,就別想有安生日子過了。再有如何不叫讓同行套得話,又有談價、壓價等事。


  人要不會來事兒,便是去做商賈,也八成會賠個底朝天。


  朱常治出於對朱軒媖的了解,知道她本身也不是個做商賈的料,只是漳州那裡有史賓在,到底盤踞在當地多年,人脈關係早就打通了,瑣事都給辦了妥當,這才少了許多煩心的。


  明明有了銀子,只待挑好了人就能立刻前往密州籌辦造船坊,偏在這人上頭卡了殼。


  這日,已為庶吉士的朱華彬回義學館探望先生和同窗。他心裡懷著對天家的感激,時刻念著自己可以報恩,只現在位卑官小,說話也無人理會。見朱常治眉頭不展,不由好奇地多嘴問了一句。


  朱常治對他感觀不錯,若非當日他主動舉報士人與船商勾結,想來自己的二姐姐還嫁不成。便死馬當作活馬醫,將煩心事給說了,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畢竟朱華彬自湖廣一路北上,經見的也不算少了,興許能有法子也不一定。


  「原是此事。」朱華彬認真想了想,「館中的幾位朱姓同窗,若是只做個管事,可能還行。若想是尋個主事,怕是不穩當。」


  朱常治很是認同這話,「也是為了此事才為難。」


  朱華彬一時也想不出什麼人選,但允諾自己會好好替朱常治找找看。朱常治也沒覺得很意外,本身就是抱著試一試的念頭,便是最後沒幫上忙也正常。


  朱華彬卻是將這件事當作正經事來做,庶吉士是個清貴的官職,沒什麼事兒,他就把時間都花在考量人選上頭去了。


  卻說當了官兒后,有了固定的俸祿,朱華彬就將母親吳氏從公主府里搬了出來。朱軒姝憐吳氏有眼疾,離府時又給了一筆銀子,讓他們可以安穩度日,不必另外再去尋活計。


  吳氏現下便在租來的家中操持家務,替兒子相看女子,預備著要挑個好媳婦。


  朱華彬想了好些日子,都沒個頭緒,就尋上了母親,想問問她有什麼門路沒有。一進門,就見媒人同吳氏談笑風生。


  媒人見了朱華彬,當即喜笑顏開,「果真是一表人才。」她拍了拍吳氏的手,「嬸子且安心,奴家必尋個好姑娘。」


  「有勞有勞。」吳氏從身上摸出一個巴掌大的東西來,用紅布包著的,裡頭是給媒人的賞錢,「這些且拿著吃茶用。」


  媒人卻推了,「哎,等事兒成了再提也不遲。」她笑著同朱華彬打了聲招呼,扭著好生養的大屁股就走了。


  朱華彬知道這是吳氏在給自己尋媳婦兒,心裡還是有些羞澀,微微紅了臉,「謝謝娘。」


  「有什麼可謝的。」吳氏嘆了一聲,「也是家中銀錢少,都沒個宅子。你雖有了官身,可不少姑娘家卻瞧不上。」


  朱華彬知道她接下去必要提父親,趕緊將話頭打住,「我知道了,知道了。娘,過去的事兒就別再說啦。現下我們不是過上了好日子?」


  他將吳氏攙著重新坐下,「瞧這屋子,寬敞亮堂得很,以前哪裡想得到?」又轉了一圈,「娘看我這一身官服,出去走路都帶風。」他安慰母親,「那些瞧不上我的,通是趨炎附勢之輩,便是過了門也不喜。我且不急著娶妻,慢慢找,啊。」


  「哎。」吳氏嘴上應著,心裡卻不這麼想。她都已經盼了好些年了,總算盼得兒子成才,現在總能叫自己抱上大胖孫子了吧?


  朱華彬不欲叫母親在這件事上多費神,便將朱常治要尋船廠主事的事兒同她說了。還特特叮囑了一番,「娘,此事要仔細,可莫要叫旁人知道了。要不是殿下看重我,哪裡會同我說這個。」


  吳氏不由面色凝重起來,「對,你說的對,娘一定不同旁人去說。」她雖上了年紀,眼睛也不好,可記性卻是好的。「我記得,我們還在武昌那會兒,不是也有個小子除了籍,拿了安家銀子去經商的?你覺得他行不行?」


  「他呀。」朱華彬有些不樂意,「我看懸,整日油腔滑調的,沒個正經。」他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殿下能樂意?」


  吳氏拍了拍他,「別小看人。我倒是覺著,這做商賈嘛,人不油滑,反倒不行。」想了想,又道,「你看,你表姨家呢?」


  表姨家?朱華彬一愣,心裡琢磨了起來。


  這又是另一場緣分了。吳氏這一支早年遭了災荒,一家子人幾乎都死絕了,可還有旁支活著。朱華彬考中進士后,在授官時與同年閑聊,竟發現其中一位二甲進士同母親為同宗。


  授官后,吳氏就同朱華彬上門去認親了。倒還真是,一表三千里的關係。吳氏小時候,還同這家的主母過年節時玩鬧過。一別多年,物是人非,兩個表姐妹見了面先抱頭痛哭了一場,好不容易才叫人給勸下了。


  朱華彬也就認下了這門親戚。人家見朱華彬也有了官身,還是義學館出來的,倒也不曾小覷,當作是正經親戚對待。既是同年,往後官場上常來常往,結交一下也有好處。


  這表姨家,便是經商的。大明朝商人不比唐時,商賈之後還是允許參加科舉的。


  朱華彬心裡琢磨著,表姨家裡頭經商多年,的確有些門道。不過若是將其舉薦了,保不準就走漏風聲。想來想去,仍舊覺得不妥當。


  最後還是拍了板,「罷,我給朱華溫那小子寫信去。」卻是有些牙痒痒,他倆本是對門兒,只朱華彬人還算老實聽話,總叫對門給欺負了去。多少年的事兒了,心裡頭還忘不掉。


  吳氏卻是笑道:「這就對了,哪裡有解不開的結?都多大了,還惦念著小時候的事。」她嗔怒著輕拍了兒子的背,「到底還是同宗的自家人,比旁人要牢靠些。」


  「娘你打小就喜歡他。」朱華彬不高興了,嘟囔道,「有什麼好的,就會耍嘴皮子哄人玩兒。」


  吳氏斜睨了他一眼,「人家是能耐啊,光耍著嘴皮子就討來了個媳婦。你都有了官身呢,還是光棍一個。都快叫我給生生愁死了。」


  朱華彬不說話了,悶頭磨墨,想著那混小子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在武昌府。聽說商賈做營生都是走南闖北,只別誤了殿下的大事才好。心裡打定了主意,等見了朱華溫,必要先擺一擺自己的官威,好叫那小子知道厲害。


  京師李宅的書房中,李廷機正在挑燈看著明州、漳州兩地送來的卷宗。他一直對商船課稅非常關注,認為這是提高大明朝官員俸祿的好機會。


  李廷機奉行的是高薪養廉,算是個務實的性子。雖然心裡頭一直惦念著提俸祿,但眼見國庫空虛,也不好意思上疏。現在有了增加國庫稅收的好機會,若能騰挪出銀錢來,必能成事。


  再有,這幾年各地田賦越來越少,再不想法子另外開流,國庫只出不進,財政遲早會崩塌。


  屆時,便是亡國之兆。


  國朝不穩,則百姓不能安居樂業,為了躲避災亂而踏上顛沛流離之路。這不是李廷機所想要看到的,入閣后也一直想法□□。


  現在總算是叫他能笑出來了。


  李廷機放下手中的卷宗,摸了摸上頭的字跡,嘴角微微揚起。要不要提高商船課稅,先擺一旁,令將旁的市舶司重新開起來卻是真的。


  今兒晚上,李廷機覺得自己總算是能睡好入閣來的第一個安穩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自己似乎說早了……其實還有幾十萬吧,但一百萬都寫下來了,就覺得後面也很快了qaq

  看到很多小天使都吐槽文名……我跟你們說,新坑文名已經算是我的極限了,當初備選的名字還有染盡天下,染天,狀元家的染坊小娘子等等,現在是不是覺得錦繡不良緣這名字還算是可以接受的了otz我的取名水平就是辣么可怕,絕望的眼神


  我的寫作風格就是比較考據偏正劇啦,下一本已經列了一兩百本的參考書目,下載好了幾十篇無版權問題的論文。我希望可以寫出讓大家看了之後,多多少少能知道一點學到一點知識的文。雖然看文是娛樂消遣,但如果可以學到東西不也更好嘛= - =努力讓你們訂閱的小錢錢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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