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朱常治原本以為自己借的那五千兩都打了水漂, 純屬給姐姐們玩兒的。沒曾想朱軒媖竟然將這筆錢從漳州原封不動地又給送了回來。


  朱軒姝奇道:「我本以為籌辦織坊, 得好些銀子呢,沒曾想竟然幾百兩就夠了。」心裡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向母后要銀子了, 還白白被罵了一頓, 「我記得舅舅去江陵辦織坊, 不就帶了許多錢的嗎?」


  「舅舅那個不一樣。」朱常治把五千兩銀票小心收好, 「舅舅辦的大織坊,聽說現今都有百來台織機了。而且他自己租賣了桑田, 又自己開鋪子, 這裡頭的錢就海了去了。」


  見朱軒姝還有不明白的,他又道:「漳州不比京里花銷大, 那兒租買宅子、織機, 還有工錢的,都要比京里花的少多了。同樣的銀子, 在京里可能才租一間屋子, 在漳州就能買下一個兩進宅子了。」


  朱軒姝瞭然地點頭,「大姐姐說今歲才開的織坊,賺的不多。雖然有大姐夫改良了織機,一月能織三十匹漳絨,但一匹只賣六錢銀子,再加上還有旁的工錢、商稅,所以分紅也就少了。送去的銀子還有得多,她預備明歲加織機, 爭取一月能織一百匹。」


  她猶豫了下,「大姐姐說自己錢出的少,所以只拿了一成。治兒,你說這是不是少了些?」


  「大姐姐心裡有數呢,否則也不會說要加織機的事兒。」朱常治倒是覺得沒什麼,「便是二姐姐你有心想讓,怕是她還不要。嗐,只要能織的出來布,又不愁賣不掉。這往後不斷地加人手、加織機,只有越來越好。」


  朱軒姝長吁一口氣,「也是。」她拍拍裙子,「錢我可是給你送回來了啊。」說著又戳了下朱常治的額頭,「吝嗇鬼,看你當初拿銀子的心疼樣兒。合該叫母后給你挑個厲害的皇子妃。」


  「我聽母后說了,」朱常治悶悶地揉著額頭,「明歲就選秀,給我挑人。還不知道究竟會是哪戶人家的女兒。要我說,且不急著我這頭。大姐夫家的……我們倆侄子,年歲同我差不多,還沒個影兒呢。大姐姐也不在京中,母后合該先給他們相看。」


  朱軒姝起身,「母后倒是想,可礙著外頭人,哪裡敢?只把永年伯府的人叫進宮去仔細叮囑了,讓他們在宮外相看著。就是我這幾日,也成日叫人家逮著相看姑娘小姐的。今兒能出來,還是偷了閑。」


  「得了,你且忙著,我回去了。午後永年伯家的約了我一同吃茶。」朱軒姝撇嘴,有些無奈,「說是吃茶,也不過是尋個由頭相看罷了。」


  朱常治應了一聲,將姐姐送出門。回頭獨個兒琢磨事。明州的市舶司已經開了,想必接下來溫州、杭州、秀洲、密州,都會陸續開起來。皇兄還惦記著備馬之事,斷不可能只做到一半兒就收手的。


  只不知這密州何時才會開。朱常治有心想要幫忙,可自己除了銀子,似乎也沒其他什麼長處了。


  宮裡的朱常漵也心急,不過重開明州市舶司,也算是暫時安了他的心。因明州課稅激增,閣老們都躍躍欲試,想要在明歲同時將溫州、杭州一併重開。到時候興許會提一提課稅。


  而今是十稅一,不知往後提到多少且算不過頭的。


  朱常漵有心將商稅這塊提起來,不想先壓過田賦,卻也得差不了多少。這幾年各地天災民變,田賦基本收不上來,太不穩定了。倒是商稅這塊,眼下看來只有多,沒有少的。


  不過一旦要提高商稅,就涉及到了稅制改革。士林便是自己家中行商,也對商賈看不起得很,他們會樂意摒棄舊有的以田為重的稅賦律法嗎?

  再有,每每改革,即便是再微小不過的事兒,最後也會掀起軒然大波。若是事成,倒也罷了,最怕的便是最後壓根兒成不了,只起了個頭就沒了後文。


  這並不是朱常漵所想要的。


  正煩著呢,朱翊鈞就把兒子叫了過去。「朕聽說近來明州、漳州兩地的課稅進項不少,有心想要改一改以前定的事兒。」他頓了頓,「鹽、茶之類的專營,還是動不得的。不過諸如以前的一些禁色,朕看可以緩一緩。」


  朱常漵的眼睛往父親身上的龍袍瞟去。明黃色本為天家專用,這麼說來,往後民間也能染來做買賣了?他眯著眼,父皇能捨得?這可與天家的威儀息息相關。


  有的時候,尊貴與否,且看擁有了多少特權。諸如商賈不能穿絲穿綢,只許穿青色,叫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下等。


  「朕已同大學士們商量過了。」朱翊鈞點了點桌子,皺起的眉頭很快鬆開,「他們也覺得可行。」


  先把銀子給摟進來再說,禁色不禁色的,便是回頭錢包鼓起來了再說來得及。


  朱常漵道:「既然父皇和先生們都說好,那昭告天下便是。」話說一半,餘光瞥到朱常治的身影,「今兒這麼早就回來了?」


  朱常治應了一聲,一改原本的嬉皮笑臉,向朱翊鈞行禮,「兒臣有話要說,懇請父皇摒退了左右。」


  朱翊鈞向王義使了個眼色,後者領著宮人魚貫而出。


  朱常治等人走了,將隨身帶來的盒子放在父親面前,打開蓋子,裡頭滿滿的全是銀票。


  「五萬兩。」朱常治面色如常,語氣也絲毫沒有起伏,「算是兒臣所有的家當。」


  朱翊鈞和朱常漵對視一眼,都不知他這唱的是哪出。朱翊鈞奇道:「你這是想做什麼?」想起當年朱常治的戲言,笑道,「莫非是聽說要娶妻了,所以特地來告訴朕就藩之時毋須給你另撥了銀子?」


  朱常漵別過頭,悶笑不已。


  朱常治舔了舔嘴唇,道:「非也。」他望著父兄,「我聽說明州開關后,因當地船業不濟,一時供應不上,所以絕大多數海商都是向漳州定的船。往後溫州、杭州、秀洲、密州都會開關。」朝朱常漵看了眼,「皇兄,我說的沒錯吧?」


  朱常漵點頭,「沒錯。」


  「開得太快,有利有弊。」朱常治細細盤算過,「海事利大,利趨人,沿海往後必會有許多人為了生計出海行商。船業跟不上,人也沒法兒出去。漳州制船再厲害,怕也顧不及那麼多。」


  朱常治把錢往父親面前推了推,「所以我想著,用這筆銀子,在密州開關前,先建辦個制船坊。皇兄不是念著向蒙古、女真買馬嗎?那得走內河,尋常大船是進不去的。若是向民間大批訂製,恐會走漏風聲,不如我們自己手裡有。」


  「就是在密州建辦造船坊,五萬兩也太多了些。」朱常漵皺眉,「你可是有旁的打算。」


  朱常治笑了,「這是自然。趕在明歲建成,不獨造可走內河的小船,多接些海船來做,亦可掩人耳目。二來嘛,海船大,利也高,還能補貼一二。」


  他望著朱翊鈞,「建船耗時費力,此事定的越早越好。全憑父皇做主。」


  朱翊鈞心中感動,卻是不敢要這銀子。「這些錢,是你自己攢下來的,拿回去吧。回頭朕從私帑或國庫裡頭撥就是。」


  「國庫有銀錢?」朱常治反問,「私帑便是有銀子,也得過賬。且做不到瞞住人。用了我的銀錢,且當作是民間的造船坊,並不是天家敕造,也少了人拿與民爭利的話來說嘴。」


  朱常漵看看為難的父親,再看看胸有成竹的弟弟,沒說話。


  「父皇不必替我擔心,銀錢沒了還能再賺的。舅舅每歲且不少我的呢。」朱常治唯恐父親不答應,「這還是這幾年義學館偶爾銀錢不夠時,我拿去貼補了,才剩的這些。本還要多。」


  朱翊鈞怔愣了半晌,笑著搖頭。「若非禮部不允,等你就藩時,朕必得給你挑個財字,叫做財王才好。」


  「我看著挺好啊,俗歸俗,吉利得很。」朱常治滿不在乎,「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哪樣兒不得用銀錢去買啊?看不起商賈的才是傻子呢。」話說一半,發現自己把祖宗也給罵進去了,不覺有些尷尬起來。


  朱翊鈞輕咳幾聲,「朕方才可沒聽見什麼。」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錢收了,「且當作是給你管著的,回頭等你就藩了,再還你。」


  朱常治喜上眉梢,賴著父親撒嬌,「還,就不必了。父皇你去同母后說說,叫她別給我尋個厲害的皇子妃唄。我哪裡耐煩有人成日管著我。」


  朱常漵沒忍住,「噗」一聲笑開了。


  朱常治翻了個白眼,「皇兄有了個好皇嫂,自然就笑話我。可惜我生的晚,沒輪得著。」


  朱翊鈞用手捂著嘴,清了清嗓子,才勉強維持住自己的表情。「這事兒,朕且管不著,你得去找你母后說情才有用。」


  朱常治哭喪著臉,感情自己白拿了那麼多錢,連個賄賂都沒成。


  母后……總不會真給自己尋個母老虎吧?

  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想,覺得還是說一下。昨天那章的織機改良,金手指還是開得有些大了。參考了現代漳絨織法的改良,覺得明朝的冶鍊技術還完全不能和現代比,所以實際上來講,模板應該做不到很薄很細緻,就比較粗糙的那種= =

  最近狀態不是特別好,感覺更新質量不高,今天少更點,做做調整。文快完結了,後面我會盡量穩住不崩。如果小天使們有覺得哪裡寫得不好的,留評和我說,不用顧忌噠。


  愛你們~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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