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文|學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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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暑一過,秋風送爽,武陵郡的雨水開始頻繁。
朝廷軍在荊州軍的配合之下,逐漸將操光的部隊逐出武陵,在雲貴邊界對峙。由於連日以來天氣變化,秋雨一場接著一場落下,河流湖泊不斷漲水,道路泥濘,雙方的軍隊便各自進入了一段休戰整備期。
最要緊的還是糧草。國師命部隊在武陵各縣駐紮,等天放晴便協助收割稻穀,囤積後續用兵的資糧;另一方面,回書朝廷奏報戰況,並催促擔任後勤總提調官的太尉雲晟安排周邊各地朝武陵撥送戰馬和軍械物資,以防這隻老狐狸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在後方搞些噁心人的小動作。
他將安撫將士和日常操練交給了石錫,其餘時候皆拉著幾個謀士研究雲南的兵防地圖,把己軍擅用的陣型在沙盤上反覆推演。
同時,白鳥營有情報傳回,寧王連秋上已經對內宣布自立,改益州郡為建寧郡,還率其屬臣於五華山祭天。
各級將官聽得消息,均是憤慨——大晉的天下州郡,他來改名,這便是要佔山據地而為己有了。孟章當下譏刺道:「他還建寧,這是想要建立他雲南的萬世安寧?」奮威將軍徐超道:「就打他個雞犬不寧,看他如何建寧。」其他人各自紛紛摩拳擦掌。
國師聽得,倒並未表現出任何情緒,他繼續著冷山派斥候部隊潛入雲南方向打探連秋上的動向,並且,嘗試捕獲敵方的鐵衣騎卒,他需要一個觀察的範本。
剩餘的時辰,他全部拿來研究雲南的山勢地形圖,在軍事沙盤上反覆推演陣型和布局,和謀士們商議探討,常常直至深夜甚至通宵。
……
國師依舊忙碌,顧柔卻得閑了很長一段時間。
這些日子裡,國師雖然不常在,但卻常著人送東西讓寶珠拿回行轅來,不是吃的便是玩的,他明著不說,可那必定就是給她的。夏天就有蓮子米,梔子花,瓷娃娃,綠豆羹,酸梅汁;如今秋高氣爽了,又派人送來秋天的肥蟹,用洞庭湖水清蒸,佐以醬汁蔥花,入口鮮嫩肥美,令人饞涎欲滴。顧柔和寶珠一連吃了三天,結果過猶不及,膩歪了,見著螃蟹就想吐。國師又著人送來酥鯽魚,泡鴨掌,辣肘子……顧柔白天沒事做,吃得昏天黑地,幾日下來臉蛋圓潤了一圈。
顧柔知曉他對自己好,也加倍努力地討好取悅他,夜裡他回來的時候,那真叫乖順可人,讓往東不往西,做出些嬌媚姿態來陪他助興,一切行事全憑他喜歡,也將他服侍得痛快盡意。
可惜就一條,他還是不親她的嘴。
顧柔為此很是憋屈。有好幾次,她趁著他不注意,偷偷地翻身壓到他上面來,捧住他的頭,對準嘴巴一口親下。結果他別過頭,她咚地一聲埋枕頭裡,沒能偷襲成功。真真氣悶得很。
——為了呵氣如蘭,她喝茶都添薄荷葉,身上擦搽香粉,洗得又香又白,就這樣他還是不肯親她。顧柔為此鬱鬱不樂,暗地裡咬爛好幾個枕頭。
……
這日,國師得空提早回來,時辰剛過傍晚,院子里打掃過,窗明几淨地沐浴著夕陽。幾片梧桐葉剛從樹梢上飄落花階,在一塵不染的地面上顯出鮮明的黃色。他拾起來,忽然想起夏天的時候,他們兩個在葫蘆巷的院子里,頭挨著頭靠在銀杏樹下打盹的情形。
——那時候,她很可愛,也很單純,拿著一片樹葉便以為可以遮住眼前的整個塵世;他還動情地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她歡喜顫抖的模樣他至今記得。
倘若時光可以重來,他真希望這份單純可以儲存起來,留到一些分給今時今日。
他的眼睛望向側廊。
垂花門的側廊上,顧柔趴在什錦窗前,像一隻可憐巴巴的小狗望著他出神。明明已經瞧見他了,卻不敢出聲叫他。
他嘆了口氣,沖她招招手。
顧柔一下子跳起來,一溜小跑竄到他跟前:「大宗師,今日這麼早回來。」
「嗯。」他將披風摘下,交到她手裡。她很高興地接手了寶珠的這個活計:「我去沏茶。」
兩人進屋,顧柔沏了茶,又要去備果盤,被他阻止:「不用忙,今日累了,想早點歇。」
顧柔哦了一聲,以為他是那個意思:「那我先去洗澡。」
「不急。」他將她拉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撥開她的頭髮看眼睛。
只見那對清媚明亮的眼睛微微發腫,或許是這些日又背著他偷偷哭過的緣故,這會被他這麼盯著,她不自在地垂下眼,又因為藏著些期待,時不時地抬起眼皮偷瞄他,眼睛潤得像只受了驚的小鹿。
他盯了一小會兒,緩緩地朝她靠近,顧柔似醉非醉地合攏眼皮。
他的目光沿著她美麗的眼睛下移。忽然,看見了她粉潤的唇瓣,那張漂亮、卻總是吐出謊言的嘴。他止住了。
「今晚吃什麼了。」他移開目光,看向門口,那裡有一片梧桐葉被風吹進門廊。他停止了向她靠近。
顧柔睜開眼睛,帶著些許失落,答道:「藿苗,韭黃,一碗白米,黃酒。」
「怎麼不吃肉。」「膩了。」他淡淡笑:「不吃肉,那不就瘦了么。」
顧柔聽了,更鬱悶,趕緊把下巴抬起來,湊過去求關註:「我胖了,你看,真胖了。」;扯著自己的臉頰肉給他看,這些日她明明胖了不少,他居然一點也沒發現,還說她瘦了,他太不關注她了。這麼一想,鼻子又酸了,趕緊捏住鼻樑。
然而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摸摸她的頭:「胖了挺好,就胖點吧。」
夜裡她洗完澡,乖乖爬上床,他坐在床頭,就著燈光看雲南的軍事路觀圖。
顧柔也極感興趣,探頭探腦湊上去看,被他一把按住腦袋摁回被窩:「今日不干事了,休息,你睡吧。」
「那你呢。」
「我一會睡,你先睡吧。」
「哦。」顧柔默默掖好被子,如今一場秋雨一場寒,被子也從薄毯換成了一層薄錦被,她在底下伸出手,抱住了他一條大腿,臉埋在被窩裡頭,蹭著他腰際準備入睡。
被他撥開一些被子,光照得她眼睛眯了一下。聽見他俯身道:「若你喜歡看書,明日我跟岑治中要些書回來給你解悶。」
「好。」她又往裡鑽。他覺得她這個習性還挺像一條小泥鰍,怎麼總是往暗處鑽,再次把她挖出個頭來,顧柔又眯著眼:「大宗師怎麼了。」「別蒙著腦袋,悶壞了,出來透透氣。」「不要,裡面好,裡面暖和。」她再次蒙進了被窩。
其實才入秋,倒也不至於寒冷。只是她覺得。在漆黑的世界里抱著他,好似天地間只剩他們二人,方能感受到一絲安全,她還擁有他。
顧柔偎著他睡了個好覺,早上醒來的時候枕邊照舊又空了,他還是那麼忙碌。顧柔一個人在院子里守著秋天,看天邊的雲彩從濃密變得疏散自如。
她照樣吃照樣睡,不過,很快地,又下了一場雨,顧柔驚喜地在院子里撿到一個小夥伴。
那是躲在月台上避雨的一隻小雀,顧柔發現它的時候,它的右腿受傷了。於是,顧柔把它帶回屋裡,給它包紮,喂它吃稗子和小米。小雀漸漸跟她熟了,也不怕她,敢站在她手心裡頭啄米吃,一啄一個癢,顧柔邊忍這痒痒邊看它吃。
這隻小雀的到來,給顧柔百無聊賴的后宅生活帶來了新的喜悅,寶珠找來個雕花漆木籠子作為它的新家,掛在屋檐下。顧柔每天捧一本書,坐在屋檐下面的搖椅上讀,讀得眼睛酸了,便站起來看它的傷好了沒有,閑來沒事的時候同它說說話——
「我今天又犯糊塗了,我以為泡菜都是鹹的,哪曉得泡椒這般辣;我夾菜的時候沒留神,吃了一大口,現在舌頭還腫呢!幸好今天大宗師沒回來,要是這口菜夾給了他,那他還不得辣哭。」
「今天讀到的一本書叫做《論語》,不曉得為甚麼,覺得比《道德經》容易讀得進去一些。不過這話不能同大宗師說,他指定不高興。」
「我又開始吃肉了。不吃肉容易得夜盲,得了夜盲就不好出任務了,那樣就不是個好的斥候。我不能挑食……」
……
有一日早晨,顧柔起來,寶珠伺候梳洗,對著鏡子給她梳頭,一面道:「天涼了,再穿單層的綢鞋就對付不上,昨兒銀珠又趕了雙新鞋,一會拿來給姑子看看。」又拿起梳子在顧柔的長頭髮上比劃,盤算著要弄個什麼新的髮式:「昨天送來那支釵同姑子還挺合襯,就是缺件好看的褂子搭配顏色,要不要讓銀珠也……」
「不用啦,多麻煩,」顧柔打斷,「頭髮就隨便梳。」
寶珠道:「那怎麼成。姑子不在乎看,可有的是人愛看。」她意指國師,笑著補充道:「女為悅己者容。」
顧柔拿起面小妝鏡自我端詳道:「可說實話我覺著我已經挺好看的了,比我好看的人也不多。」她仔細打量,說得挺認真。
寶珠:「……」
顧柔道:「所以差不多得了。」
寶珠道:「那可不是這樣的,總歸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好。」
顧柔放下鏡子,托著腮,像是跟她說,也自己一邊在想:「寶珠姐,你不覺得么,除了容,也該有一點別的什麼,否則這樣的人生,太悶了。就好像你,你平時老這麼一身打扮,但我從來沒看膩過。」
寶珠正忙著給她弄頭髮,這會兒聽到最後一句,心裡開心:「真的么,為什麼。」
「嗯,因為你這個人有意思,有風度,有品位,也有善心,教人喜歡。不是個空殼子。」
寶珠聽了高興,心想,她說得也對,像雲家五姑娘那樣的人,漂亮是漂亮,確實也沒意思,不討人喜歡。於是道:「那……咱還打扮不?」
「把頭髮梳了就行,衣裳以後就不要每天弄新花樣了,我也就穿一身,怪浪費的,如今還在打仗,軍中缺物資。」
午後用過飯,顧柔又進了一碗寶珠煲的綠豆蓮子羹,國師還遣衛士捎來了一大籃子新鮮的梔子花。
綠葉包裹著朵朵雪白玲瓏的花蕾,均像是玉琢瓊雕一般可愛。顧柔把它擺在窗檯,將軒窗打開讓風進來,清風穿堂,三間北房都瀰漫著馥郁的香氣。被秋老虎餘熱炙烤的心情也清爽起來。她今日心情不錯,從書架手邊抽了卷書,抱了坐在院子里讀。
一打開,居然剛巧是錢鵬月寫的一本雜記。
顧柔之所以曉得這本雜記出自錢鵬月手筆,是因為她讀過那本《琅嬛才子俏狐仙》的故事手稿,上面的署名是「驚蟄生」,故而曉得他用這個化名。
錢鵬月化名於此也頗有深意,他名字里有三個月,而這驚蟄乃是三月的頭一個節氣,於是「驚蟄生」由此而生。
後來錢鵬月以這個化名將此手稿改編為話本在坊間售賣,還掀起坊間搶購狂潮,堪比洛陽紙貴的情形再現。所以此刻顧柔拿到這本雜記,便一下子認出他來。
雜記名為《道器三辨》。翻開頭一卷,第一行引言便是這樣寫:
明君聖主,尊師貴道;自古以來,上者重道而輕器,下者得器用而不明道。而劣者以為,世間本無虛懸孤致之道,天下惟器,道在其中,無器而道不存。故而撰寫此書,以為拋磚引玉之立……
顧柔看得似懂非懂,但模模糊糊曉得一條——自古以來貴族肯定是重道的,錢鵬月在這裡反立其說,提出器用為重,觀點委實驚世駭俗。
她很驚詫,也很羨慕,錢鵬月本朝大儒,沒想到私底下也會做道家學問。就像大宗師,她常常見他捧讀各種各樣的雜書,偶爾問他幾句別家學說相關的問題,引經據典信手拈來;遇到複雜的問題,也能深入淺出口吐蓮花,能把深奧的道理講得明白;簡直像是一本行走的活辭典。
現在看看錢鵬月,果然厲害的人不光有天分,還得對自己夠狠;這些人都縱覽各家,融會貫通,可見人的一生學無止境,再有天分的人,也疏離不得學習。
她想起自己,自從離開白鳥營以來毫無建樹,這些日又因為慵懶度日,虛胖數斤,連大宗師都說她手感越來越好,頓時心虛了起來。
顧柔越想越惶恐,再這麼窩在後宅慵懶下去,人肯定就要傻了,人一胖輕功也飛不起來了,從此腦殘身殘,成為一個表裡如一的廢人,徹底玩完。這念頭在腦子裡一過,嚇得她趕緊從屋裡拿了筆墨紙硯,找了本空冊子,邊讀邊摘錄下不懂的章句,作為一本記錄手札,日後有機會再同大宗師請教。
那麼,回到方才她頭疼的、錢鵬月提給她的問題上面來——倒底什麼是道,什麼是器呢?
她記得前天還在讀一本什麼書上有寫過,可是她走馬觀花囫圇吞棗,邊吃零嘴邊讀書,居然給忘了書名,真是頭疼得緊。
顧柔想得正抓耳撓腮,突然看見一行人抬著箱子來,竟然是孟章和祝小魚,後面跟著幾個衛士,抬著兩口梨花木大箱子進院里來。
她興奮得扔了書跳起來大叫:「祝小魚!」「伍長!」顧柔跑過去和祝小魚擁抱在一起。
「你怎麼來了!」「冷司馬叫俺來幫你搬東西!」「我有什麼東西!」「俺也不曉得!」
孟章在一旁用兩根食指堵耳朵。這兩個姑子一見面也太聒噪了,說話非要用吼的嘛。
——今天大宗師讓孟章搬些書過來給顧柔看,孟章一時找不到人手,叫了幾個白鳥營的弟兄來搬,結果冷山看到了,便把祝小魚叫過來,讓她也去。
孟章一見到祝小魚就腦仁兒疼,上次她非君不嫁的架勢害得他在整個北軍里都火了一把,至今傳為笑柄,今天見面還不曉得要鬧出什麼丟人的事情來。孟章原本鬱悶得緊,沒想到祝小魚卻意外地安分,一路上雖然纏著她,問的都是些關於顧柔的問題。
顧柔抓著祝小魚,兩個人像是有說不完的話:「玉瑛呢,她最近怎麼樣。」
「玉瑛姐養傷呢,不過快好了。勇哥天天來看她。」
顧柔驚叫:「玉瑛受傷了?」
「是啊,出任務遇到對面的斥候,打起來了,沒打過,跑回來就倒下了。冷司馬說撿回條命就算好了。」
「對面的斥候現在都這麼厲害。」顧柔記得向玉瑛的實力跟自個不相上下,有點心驚。
「是啊,聽玉瑛姐說,銅皮鐵骨,一刀扎進皮肉,碰到骨頭,刀刃片抽出來都是彎的,可邪門了。」
孟章打岔:「祝小魚,好好搬書,讓你來是讓你多嘴的嗎。」祝小魚臉一紅,最聽他的話,趕緊閉嘴:「俺搬書去了伍長,伍長你快養好傷回來,俺想死你啦!」
顧柔立在原地呆了一呆,大家都還以為她受著傷,牽挂著她,可是卻不曉得她永遠都不會再回去了……
傍晚,開始刮大風,院子里梧桐葉紛亂飄零。
直到夜裡,天開始下雨。顧柔坐在燈前一邊讀書一邊做札記,忽然窗外雪光一閃,亮如白晝,閃電降落。緊跟著,雷聲在屋頂上嗡嗡作響。下起了入秋以來最大的一場暴雨。
這可麻煩了,顧柔想起白天看過的一張武陵地形圖,武陵地勢坑窪,如果沅水暴漲形成洪澇,有可能殃及兩岸農田作物,那關係著將士們過冬的軍糧。她很是憂心。
又是一個霹靂當頭降下,砸在屋外的院子里,院中的那棵梧桐在狂風中搖擺,窗子被吹得嗚咽發響,才秋涼的天,突然冷得像是冬天提前到來。
燭火跳躍了一下,顧柔起來給它加了個紙罩子,光線逐漸穩定,她正預備繼續讀書,忽然想起:她的鳥籠還在外頭忘記收回來!
糟糕。她急急忙忙起身,拉開門,狂風轟然湧入,滿室紗帳凌亂狂舞,高高地盪上房梁。
顧柔沿著門廊跑出去,院子的圍廊下面,果然見到那隻木漆籠子在風中擺盪,她愧疚死了,摘下來抱在懷裡:「對不住對不住,都怪我,我不該忘了你!」
受驚的雀兒在籠中拚命撲騰,顧柔很擔心——它的腳傷剛剛好,這樣折騰會把自己弄傷的。
「你不要怕,沒事了,我帶你回屋裡去。」
可是,雀兒受了驚,怎麼也不肯平靜下來,依舊在籠中竭力撲騰,羽毛簌簌落下,顧柔看得心疼死了,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它的傷好了,它是不是想要離開?
顧柔又提著鳥籠,匆匆跑到圍廊下面。
院中,電閃雷鳴,雨急似箭,天空被閃電一遍又一遍地撕裂,混沌的天地忽明忽暗。
狂風吹起了她單薄的裙子,她的長發也在風裡橫飄,她對著一片乾燥安全的廊檐,打開了鳥籠。
——這麼大的雨,它會選擇離開還是留下。
她想看一看。
籠門啟動的那一剎,看似柔弱的雀兒如同重獲新生,利|箭般掠出屋檐,冒著大雨,衝上了閃電和暴雨交織的天空。
顧柔驚了一瞬,她快步追到院中,卻追不著,雀兒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夜,這數日以來萍水相逢的小夥伴,便在此刻突然離她而去,未留隻言片語的道別。
空空的木漆鳥籠墜落在地,雨水在它旁邊砸出大朵大朵的水花。
顧柔在暴雨中靜默著,思索著,痛苦著;突然,她仰起頭,沖著天空大喊:
「——你飛吧!你飛的高一些,遠一些,去你想去的地方!」
風雨如晦,黑夜如磐,一個震耳欲聾的響雷在天際轟轟滾過,像是天空里傳來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