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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顧柔替沈硯真收拾好院子,又在後廚燒了熱水,要送到屋裡去。
「不必麻煩了,」沈硯真攔在門口,接過銅壺,「多謝你。」顧柔一想,也是,自個太唐突了,別人都沒有請你,怎麼好隨便進內堂。便道:「那我走了,這些日你要多加留神,能不沾水則不沾水。」
「嗯,」沈硯真微一思忖,忽然道,「不過淘米洗菜,總歸免不了下水。」
顧柔想了想:「那這樣罷,你若是不嫌棄,這些天一日三餐,我都給你做了送來。」說罷有些忐忑,只怕又是太唐突,被她拒絕。
沈硯真應允:「好,多謝你。」
顧柔心頭一松:「那我不耽擱你休息,我先走了。」
沈硯真看著顧柔步伐輕快地走出院門,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神色,光線透過天井照在她略顯消瘦的臉龐上,顯得凄清和寂寞。
……
顧柔去集市上購買明日夏至日的食材,路過她從前擺攤的地方,只見自己和孟嫂的攤位已經□□著吳音的外地商販所佔據,擺攤賣一些竹枕和角梳,她走過去,拿起一把牛角梳在手心把看,仰起頭,瞧著那鋪頭上條幡,心裡直嘆物是人非。
那賣角梳的商販吃過午食,正趴在攤子前面打瞌睡,沒招呼顧柔,倒是對面的三斤哥今個生意好,賣完了檔口的豬肉正收拾鋪頭,一眼看見了她,驚訝喚了一聲:「這不是小柔妹子嗎?」
顧柔放下角梳,回過神,笑道:「三斤哥,好久不見啦。」
錢三斤是的肉檔之所以叫三斤,因為他刀法精準,一刀下去,不必過秤,分毫不差準是三斤。他性格豪爽開朗,常常在檔口一邊賣肉一邊表演他的三斤絕技,加上他的豬肉羊肉都好,生意向來火爆。錢三斤穿一件皂衣,胸前裹著沾血的圍兜,笑呵呵地邊往砧板上潑水沖洗污跡,一邊抹拭,一邊抬著頭問顧柔:「小柔,怎麼好久不見你來鋪頭了,不擺攤了啊?嫁人了?」
顧柔揣著菜籃過來,跟他聊天:「哪有,只是這些家中有事。」
「喜事吧?」錢三斤笑道,「我都聽說了,他說你的郎君是個貴人,錢財多得很,還買了七叔的房舍整修,特地搬到你家隔壁。」
「這……」顧柔想起國師的身份,生怕這等消息風傳出去,影響了他的聲譽,便有些躊躇,不知如何作答。「三斤哥,這些你都是哪兒聽來的。」
錢三斤笑:「街坊們都傳遍了,害羞不給人知道啊?你……」這時候,旁邊有人突然插話:「三斤啊,還有蹄髈肉沒,給我來三斤。」三斤抬頭一瞧,熟稔的笑:「林伯不好意思,蹄髈肉賣完了。」顧柔回頭,只見街坊林老伯站在後面,抓了抓頭,滿是遺憾:「哎呀,我家那婆子叫我早點出門,我偏生在街口賭坊耍了兩把,錢是贏著了,肉卻沒買著;我兒媳坐月子,婆子說非得蹄髈催奶,這下回去准得挨罵!」
錢三斤笑:「林伯您兒媳婦生了,男的女的?」林伯滿臉堆笑:「大胖小子!」「恭喜恭喜。」林伯這些日喜事臨頭心情正好,樂得點點頭,忽然看見一旁站著的顧柔,收起笑容,睜大眼睛,拚命直起駝背來看她。
顧柔打招呼:「林伯。」
「這,這不是……小柔嗎?」林伯大為驚訝,「哎呀,真是跟幾十年沒見了似的,我都快忘了這閨女長相了!小柔啊,聽說你要嫁給達官貴人了,真的假的,你發達了,可別忘了咱們這些老街坊,哎你倒是說說,你許了哪戶人家啊?」
顧柔趕忙解釋:「林伯,沒有的事。」
「哎呀,你就別瞞了,」林伯又絮絮叨叨地說,「剛剛我侄孫回來,說顧歡今日沒去學堂,我還納悶,說咱們整條葫蘆巷子救數顧歡這小子讀書最用功,怎麼會逃課?」
顧柔一聽便愣了,阿歡今天沒去學堂念書?不可能,他從來不逃課的!
「我侄孫子就說了,顧歡的阿姐攀上了富貴人家,他以後便是不讀書,也可以穩穩噹噹地進入太學,所以啊,他就不屑讀這個書了,今個一早來到學堂,就把東西收拾了,拿著一副棋盤便回家了……」
顧柔一聽,心驟然一沉,再也聽不下去,扭頭便走。
「哎,小柔,小柔你哪兒去啊?」林伯還納悶,他話沒說完呢!
顧柔去了學堂,她怕冤枉了阿弟,先得求證一番。
學堂里全是讀書的學生,她曉得顧歡的座位在哪裡,走進堂屋,只見數排桌椅整齊擺放,學生們一個個端坐正在奮力書寫,可是唯獨前面第一排中間有個空缺沒人,桌上的硯台乾涸著,筆架上一支毛筆都沒有。
那正是顧歡的座位。
顧柔等了很久,一堂課終於結束休息,那先生收拾了學生的文章卷子跨出門來,顧柔迎上去:「季先生,我借您一步說話,您看方便嗎?」
顧柔和學堂里教書的季先生很熟,季先生為人和善,學識淵博,因為年輕的時候不肯賄賂考試官,考了好幾年都沒能進入太學,現在他年紀大了心淡了,便在這裡開館授徒,他學問做得極好,坊間頗有賢名。季先生素來喜愛聰明用功的顧歡,又知道他家境清苦,只得一個姐姐照顧,所以對這個學生分外優待和看重,顧柔每次出遠門,都會給季先生一些銀錢,把顧歡寄宿在他家,季先生夫婦對顧歡也格外照顧。
季先生一看到顧柔,便道:「姑子,我正有話同你說。顧歡他今日沒來學堂上課。」
顧柔焦急:「那您知道他上哪兒了嗎?」
季先生搖了搖頭,道:「我雖然不知道,但是這些日以來,他心思活絡,全不在學問上,我問他,他也不言明。我想你是他的阿姐,望你勸他一句,做學問一定要沉得下心,他天資聰穎,本應成材,倘若為外力所誘惑半途而廢,乃是大大的可惜。」
顧柔每聽他說一個字,心就沉下去一分:「多謝先生關心和教誨,我會跟他說的。」
……
顧柔一路疾跑回到家,放下菜籃,就往屋裡趕,堂屋裡沒人,書屋裡沒人,轉了兩圈,闖進顧歡的卧房,只見顧歡躺在床上擁被大睡,發出輕微的鼾聲。
顧柔掀開被子:「阿歡,你起來!」
顧歡睡得正酣實,被猛然叫醒,神思恍惚,揉著眼睛:「阿姐,怎麼了。」
「你還問我怎麼了,你瞅瞅現在是什麼時辰,白日當頭,你不在學堂好好用功,怎麼在家裡睡覺?」顧柔氣得說不下去,她的阿弟從來絕不是這樣子的,為什麼突然就變了!
「哦,我今日太累了,就同先生告假一日。」顧歡說完,蒙上被子又要睡。
顧柔一把給他揪住拖起來:「你不準睡,你起來。」
顧歡鬱悶得直想用頭砸牆——他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睡得正香被人叫起,要不是這是他嫡親的阿姐,他就直接罵人了:「你倒底要幹什麼?」
顧柔強自抑制住憤怒,穩著語氣:「阿歡,今天我見過季先生了,他對你幾多看重,說你是可造之材,只要好好用功必成大器;可是你卻心存僥倖,偷懶逃學,這樣怎麼對得起他對你的一番苦心?咱們家雖然不是什麼富貴之家,可是為人處世,講的就是一個踏踏實實,你想要考太學就要勤勉,憑自個的實力去考,阿姐不准你走旁門左道,更不准你去為難大宗師!」
顧歡愣了愣,惺忪的眼睛慢慢睜大了:「什麼?!」
「總之以後你再也不許逃課,明天開始阿姐送你去學堂,放課了再接你回來。從今開始,你也不許再見大宗師,更不許對街坊鄰居去胡說八道。」
顧歡鬱悶了:「你這是幹什麼!我不就告了一天假,你用得著沖我發火么?」
「總之你死了這條旁門左道的心,阿姐決不允許你這麼做。阿歡,不是我說你,以前爹在的時候一直教我們,凡事靠自己,你怎麼全忘了呢?」
顧歡越聽越惱:「爹早死了,他活著的時候就不聽我說話,死了我怎麼記得;我只有你一個阿姐,連你也不聽我說話!」
顧柔氣得揚起手就想給他一巴掌,可是看見顧歡倔強的面孔,又狠不下心落下去。
阿姐從沒揍過他,顧歡臉色變了又變,終於變得鐵青——
「阿姐!你寧可去聽別人說的,也不相信我嗎?你就不能聽一句我想的是什麼,我真正想做的又是什麼,我還是小孩兒嗎?」
「我長這麼大,我已經是個男人了,你就不能聽一句我想什麼,想做什麼?我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喜歡過讀書,也不想爭功名,這些全都是為了你!」
「阿姐,你知道我真正喜歡的是什麼嗎?你不知道,你從沒問過我。」
顧歡說罷,傷心地望了一眼窗檯,那裡擺著一盤殘棋,他只是看了一眼,沒穿外衣,默默地走了出去。
……
太陽快落山了,顧歡還沒回來。
顧柔做好了飯菜,坐在桌前怔怔地想事。
剛剛阿歡那番話,真是傷到她的心了,她頭一回開始反思自己過去對待阿歡的方式——是不是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強加給他,逼著他做不願意做的事情了?
她總以為,作為男孩,能夠進入太學,功名致仕一定就是最好的道路,可是沒有想到,阿歡並不喜歡這條路。
她站起來,去門口張望了陣兒,天色越來越晚,再過一會兒,該是時候給沈硯真送飯去了。阿歡卻還沒回來。她心裡想念阿歡得緊,忍不住又進他屋,收拾整齊他的床鋪。
滿屋子都是阿歡的東西,充滿了姐弟兩個的回憶。她拿起斗柜上一隻殘舊的布老虎,是阿歡十歲那年她親手縫給他的,顧柔手工活不錯,布老虎用了心,縫得比外頭買來的還精巧,阿歡成日地拿在手裡玩,還拿出去跟鄰里玩伴炫耀,哪知道被街坊的娃娃眼紅搶奪,顧歡還跟對方打了一架,額角開了花,回來的時候他卻像一個得勝的將軍,手裡緊緊地攥著布老虎——從小到大,阿姐給他的每一樣東西,他都像命根子似的保護著。
隔了好多年,很多玩具都殘舊了,顧柔拿著布老虎,眼圈兒就紅了。
她把東西歸回原位,繼續掃了掃屋子,走到窗檯跟前,忽然發現棋盤邊上擺了一套嶄新的土儀,好像還沒完全乾,對著風口晾著。
是一套泥孩兒擺件,一男一女兩個胖娃娃,中間一棵樹,金黃色的葉子,銀杏樹。
顧柔拿起來托在掌心看,只見那女娃娃肖似自己,穿著一件花襖子;男娃娃頭戴星冠,身穿道服,竟然是國師。
她愣了愣,便用心聲問去:【大宗師,土儀是給我的么?】
國師正在尚書台批閱公文,昨夜皇帝急召他入宮,跟他要一旦開戰糧草籌措的方案,所以他須得把預設方案拿出來,於是就在尚書台召集了戶部官員,一直在忙此事。聽見小姑娘的聲音,他筆尖兒一抬,回她道:【哦,你拿到了,阿歡交給你的?】
【阿歡?】
今日國師去上早朝,恰逢沐美人身體不適,皇帝關心至極,便罷朝一日,於是國師便得一點空閑來見顧柔,卻剛好碰上顧柔出門買菜,他沒見著,卻遇上準備出門的顧歡。
【嗯,本座跟你阿歡一同做給你的。】
顧柔傻眼:【啊?】
【本座臨時有要事處理,明天不能來了,】他回眸看一眼屋中伏案疾書的各級官員,這一忙,不曉得要忙到什麼時候去,【怕你一個人寂寞,做個小東西留給你玩耍。】
顧柔更加愣住:【您是說,這個土儀,是您和阿歡一起做的……】
【是啊,還耽擱了他一日學業,】國師一頓,聽出顧柔的異樣,【怎麼,你責怪他了?】他心思敏銳,猜到了緣由。
【……】她只是既感動,又詫異,阿歡好像並不怎麼喜歡國師,卻又肯幫他一起,【我錯怪他了,以為他好逸惡勞,不肯去上學。】
——只是因為國師為了將這個土儀里的女孩兒刻畫得更像顧柔,便特地去學堂找顧歡,讓他畫一張顧柔童年的肖想出來以供模仿,國師原本氣度拔俗,站在人中十分地出挑,所以顧歡的那些同窗看了注目,聯想豆腐七叔說有貴人搬到顧柔家附近,便開始猜測非議起來。
國師沉吟片刻:【其實,這些話原不該本座說,不過本座不拿你見外,便啰嗦兩句——你那弟弟不喜主流道學,你覺出了沒有?】
顧柔嗯了一聲。
【大晉雖以道治國,但本朝以來十家九流,各崇其善,各有出路;他想要考太學,不必拘泥道家學說。我看他圍棋不差,太學里設有圍棋科,倒是可以發展。】
【可是只有讀書致仕,才是正途啊。】
【小柔,你挑食么?】
【啊?】顧柔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摸不著頭腦。
【我小時候常被父親斥為挑食,我曾以為那是我的過失;直到後來我發現,我的父母親也挑食。他們之所以能夠不加選擇且甘之如飴地吃完桌上的所有食物,只是因為,自己不喜歡的菜式,他們從來不做。】國師娓娓道,【所以,此刻你擺上桌的全部食物,對於阿歡而言未必全部合乎胃口,他完全有權利在你的給予之外,去喜歡上其他的東西。就好似他有權利選擇下棋或是別的甚麼,本座也有權利選擇你。】
顧柔被這番話給震懾住了,半響沒能接上話。
今日,正是因為國師對顧歡說了這樣一番話,擊中了顧歡的心事,所以他才肯撇除偏見來幫國師,畫出阿姐顧柔小時候的樣子給國師作為參考,讓他捏了顧柔的泥孩兒像出來。
國師又道:【本座朝中事務太過繁忙,之後幾日怕是不能來見你,送你這件物事,是要你睹物思人,莫因為見面少便滑了心思,忘了本座。】
他說得極正經,她卻聽得又酸又甜,拿著這對土儀,很難想象清高崇聖的大宗師滿手泥污捏成它的情形,禁不住心裡泛起小小的開心。
【不會,我時刻記著您呢。】
他微笑:【好,那本座還有事,不多說了,你也去同你弟弟說明白,莫令他受屈。倒底是一家人,也沒什麼過不去。】
【嗯。】
他「說」罷,收拾思緒,筆尖一落,復又在竹簡上疾書起來。
顧柔一個人回想著國師的話出神,她過去逼著阿歡讀書,只是怕他少壯不努力,老來會為了自己少時的貪玩後悔,卻沒想過他究竟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
她想到了自個,自個不也是討厭深宅大院,嚮往自由自在么;憑什麼自己懷著這樣的想法,卻要求阿歡一成不變走她認為對的路子?
其實,捫心自問,只要阿歡過得高興的話,就算他不進太學……她這個阿姐也不會有埋怨的。
顧柔把泥孩兒拿回了房間,擺在靠床的窗口上,那男孩庄矜,女孩俏皮,圍坐在銀杏樹下,她嘗試著擺了擺位置,讓他們親密地挨在一起。
院子里有響聲,顧歡回來了。
顧柔迎著出去,沒問他去哪了,叫了一聲:「阿歡。」
顧歡耷拉著眼皮,看她一眼,又懨懨地垂下來:「嗯。」少年的目光里看得出後悔。
「你餓了吧,咱們吃飯去。」「嗯。」「阿歡,」顧柔開了口,有一瞬的猶豫,「以後……你想學什麼就學什麼,阿姐不逼迫你。」
顧歡站住了,他一下子回過頭。剛剛他在外面晃蕩了一陣,肚子又餓,身上沒穿外衣又覺得冷,心裡充滿了後悔——如果沒有阿姐照顧他支持他讀書,他哪有今日?阿姐既像是阿姐,又像是他的母親,他對她充滿了依戀,也充滿了愧疚。
顧柔搓著手:「你喜歡下棋,那就下唄……你要買什麼雜書,我給你找來,阿歡,阿姐再也不逼著你做什麼了。」她說完,抬起眼睛看著他。
顧歡愣了愣,動了動嘴唇,似是壓抑激動,靜了一會兒,溫聲道:「咱們用飯去吧。阿姐。」
顧柔的心穩了,暖了:「嗯。」
……
夏至那日,因為國師沒空過來,顧柔便邀請沈硯真來家裡用飯,兩人吃過,一起去外面走了走,顧柔陪著沈硯真又去了一趟永寧寺,看她治療無錢看病的孤寡病患。顧柔幫著她攙扶病人,一起忙完,又在那大雄寶殿的功德香內添了些香油錢,一同走出廣場。
沈硯真忽而道:「下個月,我便要動身回雲南。」
「這麼快。」顧柔訝異,因為心裡知道朝廷有可能向雲南動兵之故,她既不敢說出來,又想勸阻她這時候回去,極為兩難。「不再多留一陣么。」
「我師父還在雲南。我本是孤女,全憑師父養大,教我醫術,不論走到哪裡,總歸斷不了根,離開太久,未免思念他老人家。」
顧柔點頭:「哦,原來如此,你懸壺濟困不計回報,想來你師父一定也是個很好的人。」
陽光強烈,沈硯真和她一同往槐樹的蔭蔽下走去,坐下來聊天:
「我師父為人極善,與世無爭,不過與其說是不爭,不若說是不敢去爭。他謹小慎微,處處顧忌別人的感受,寧肯傷害自己,也不願損利他人分毫。」
顧柔聽了一愣:「那他可真是個好人。」莫名的感覺從心頭浮起。
沈硯真盯著她:「只可惜好人無好報,他如今過得並不好。」
不知為什麼,顧柔聽得揪心:「怎麼會這樣,他是生病了,還是遭遇意外?」
「兼而有之吧。我這次來京城,就是為了在師父臨終之前,找回他遺失之物,給他一個交待。」
「那你找到了么,要是棘手,我幫你找。」顧柔覺得,論起找東西,誰都沒有她在行。
「謝謝不必了,因為,我已經找到了。」遠處寺廟的的鐘聲徐徐傳來,沈硯真抬眸起來,眼神幽森,「小柔,你能幫我一個忙么?」
沈硯真為人清高,從沒跟顧柔提過要求,顧柔覺得有機會為她效勞,賠償前面燙傷她的罪過,便應允了:「你說。」
「五天後永寧寺有一場法會,我想找個人陪我,你能和我去么?」
五天……顧柔自個心裡算了算,那時她也沒有別的安排,便點頭應承下來:「好。」
……
過了三日,國師將籌措糧草的方案擬定,先讓錢鵬月來過目,老錢拿來一看,直是啞口無言,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國師上呈了奏摺,便抽出空閑,派寶珠來接顧柔去府上做客。
國師府邸坐落在澎化巷,乃是皇帝御賜給他父親慕容修的宅府。剛剛建成之時曾經是雕樑畫棟的豪宅,後來父親過世之後,國師又找工匠做了房屋制式上的修改,於是,國師府便成了現今黑瓦白牆的模樣。
顧柔隨著寶珠入府,一條白細石子鋪成的通道朝二進院落內延伸,在影壁跟前一分為二,兩邊繞了過去。那影壁的石屏上,雕著蓬萊山水的長畫卷,紅塵碧海,飛瀑流泉,有一座恢弘的翠宮掩映其中,正是北宗的分教廷,蓬萊碧游宮。
沿著那白石子路行去,一路房屋景緻皆與道家氣象有關,顏色非黑即白,就連屋檐下所有的滴水瓦上都雕刻著太極陰陽圖案,顯得清凈莊嚴。
寶珠笑道:「大宗師今日庶務繁忙,此刻還在書齋脫不開身,差我來迎接姑娘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