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城
接下來張指導說了什麼已經沒有人在意了,蘇琬白簡直想給把台調回來的自己一個巴掌，她手忙腳亂地關上電視，舔了舔嘴唇，聲音有點發澀,「許鈺,你別在意張指導的話，他那不是採訪時的套話嘛。」
許鈺倒是比蘇琬白以為的平靜很多,「其實張指導說得沒錯,如果我因為傷耽誤了訓練和比賽,不管我之前有什麼成績,都不可能讓我去奧運會的。」
「可是張指導明明那麼信任你！怎麼會不讓你去？」
「這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事。」許鈺搖了搖頭，「所以啊，這個時候,除了前進,還能做什麼？我怎麼能停下來？」
蘇琬白看著許鈺,心疼的情緒在夜色里一點點蔓延開,她知道他的苦衷，她知道他的堅持,她只是太心疼了,看著他咬緊了牙關，強忍著疼痛，甚至連自己下床都做不到的時候，她真的不忍心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他。
「許鈺，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的！」蘇琬白咬住嘴唇，目光堅定地看著許鈺，「一定會的！」
許鈺在醫院的這兩天，蘇琬白除了陪著他治療，其餘時間都在不停地打電話、發郵件，終於在許鈺出院的時候，她握著手機，滿臉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容，「許鈺，我們去德國吧，我剛剛聯繫好了醫院和教授，他們要給你開個會診！」
許鈺因為蘇琬白的笑容而掛著微笑的表情，在聽到蘇琬白的話之後慢慢冷了下來，「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我沒有時間嗎？」
「就算這樣也不能放任不管啊，你這樣拖著最後還是對你自己造成的傷害最大。更何況，我好不容易才拜託教授幫我在醫院插了個隊，你一去就可以開始治療，不會耽誤很長時間的。」
「我現在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誤。」許鈺背上自己的包，徑直走出了病房，留下蘇琬白一人在原地，緊緊盯著許鈺固執的背影，一言不發。
按照計劃，許鈺本來應該在醫院呆上一個禮拜，可是他只呆了三天，就直接出院了，看見出現在訓練場上的他，張指導本來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只是拍了拍許鈺的肩膀，讓他好好練習。
蘇琬白現在屬於外部人員，不能隨意進出訓練場館，而且她也覺得這樣直接進去太明顯，所以她只好拜託周哥多關注一下許鈺，有什麼情況一定要跟自己說。
訓練的時候，蘇琬白就坐在公寓外的公園裡，雖然景色都是熟悉的，但是卻絲毫不能安撫她焦躁的心情。她拿著手機在長凳邊來回踱步，手機一點點風吹草動都能驚得她蹦起來。
「小白。」一瓶果汁遞到蘇琬白面前，「坐下休息會吧。」
「你怎麼來了？」蘇琬白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抬頭看見來人，綳著的情緒放鬆了一瞬之後又提了起來。
「我就猜到你會在這裡。」紀子騫拉著蘇琬白一起在長椅上坐下來，「是不是在這裡走了一早上？」
蘇琬白因為紀子騫熟悉的語氣覺得安心了很多，「就你知道的多。」
自從兩年前的世錦賽，紀子騫和許鈺攤牌之後，他就有意地開始迴避蘇琬白，雖然是以忙著訓練為由，但蘇琬白總覺得他有什麼別的原因，問過幾次之後紀子騫也只是含糊其辭，兩人的關係竟然就這麼疏遠了，太久沒有單獨相處，兩人招呼完之後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沉默了一會之後，紀子騫憋出一句，「鈺哥早上都在恢復訓練，沒什麼事，你別擔心。」
蘇琬白點點頭，笑了一下，「謝謝你特意出來跟我說。」
其實我只是想出來見見你。
紀子騫看著蘇琬白的側臉，笑著搖搖頭，沒說話。
「我看你打世錦賽的時候腳腕扭了，我記得你這段時間好像已經扭過兩次了，一定要注意，不然容易變成慣性扭傷。我走之前給你的那張藥方，你就用那些敷一個月腳腕，應該有助於恢復。」
紀子騫呼吸一窒，想起自己在她走前一天才知道她要離開的消息，因為覺得她沒有提前告訴自己而生氣，甚至都沒有回復她的信息，更不要說去送她了。然而第二天，自己從周哥那裡收到一大包葯和一個筆記本，上面詳細寫了藥方、用法和功效，還零零碎碎寫了很多訓練時的注意事項，筆跡看出來不是一次完成的，像是平常想起什麼就在本子上記下來。
收到東西的時候自己還在氣頭上，所以只是把東西扔到了一邊，訓練比賽一忙起來也就忘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再次看見被自己放在角落裡的這些東西時，愧疚的情緒才一點一點湧上來，號稱著喜歡她，會等她，結果一言不發就疏遠了她，自己甚至都沒有問清楚她到底為什麼要離開，就直接給她的行為定了性。
「對不起。」
紀子騫突然的道歉讓蘇琬白愣了一秒，隨即拍了下他的手臂，「雖然你不理我這麼久，但是看在你道歉態度這麼誠懇的份上，我就大人大量地原諒你了。」
紀子騫看著蘇琬白臉上掛著微笑，眼底是沒有絲毫芥蒂的澄澈，「誰讓我們是好朋友呢？」
紀子騫也笑了，「謝謝好朋友願意原諒我啊。」
「我怎麼敢不原諒你啊？你可是明日之星啊，說不定再過幾個月見你，就是跟奧運冠軍見面了呢。」
「你還真是敢說。」紀子騫因為蘇琬白的話笑出了聲。
「反正我現在又不在隊里了，還不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蘇琬白打開果汁喝了一口，「今年奧運我覺得你沒問題，世界盃、亞洲杯、亞錦賽還有那麼多公開賽的冠軍，現在隊里有幾個人比你成績好的？」
「就算這樣也不可能那麼肯定就是我啊。」紀子騫靠到椅背上，「小芃這一年成績也很好，徐嘉言還參加了上一屆奧運會，大賽經驗比我豐富，大家都有機會。」
「反正好好打就對了！」蘇琬白重重拍了下紀子騫的背，「拿出你紀小爺的架勢來啊！」
紀子騫因為蘇琬白的話笑起來，「你說得對，小爺我怕過誰啊，這奧運會，我去定了！」
兩人彷彿又回到了原來，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的那時候，面對面笑得開心。
嗡嗡嗡。
這次真的是手機響起來了，蘇琬白一看來電顯示，臉上笑容立刻僵了，她深呼吸了一下，按下通話鍵。
「小白，你快到辦公室來，許鈺出事了。」
蘇琬白和紀子騫一路狂奔著進了醫務室，一進門就看見許鈺直直坐在床上，床邊圍著乒羽總局的閆主任、張指導、王指導、黃主任和周哥，幾人都面色嚴肅，整個房間的氛圍都很凝重。
「小周，小許現在狀況到底怎麼樣？你必須實話實說！」
最終，還是閆主任出聲打破了沉默。
周哥為難地看了張指導一眼，又看了許鈺一眼，還在黃主任身上掃了一眼，最後才期期艾艾地把目光投向閆主任，「這現在……還沒有醫院詳細的檢查報告……我也……我也不好說……」
「沒有醫院的詳細報告？這不是才從醫院出來沒兩天嗎？之前醫院怎麼說的？」閆主任轉頭質問張指導，「你不是跟我說沒什麼大問題了嗎？」
閆主任是中國第一個大滿貫選手，如今年過花甲但精神仍十分矍鑠，算起來張指導還算他的弟子，他中氣十足的一嗓子吼出來，連一向氣勢逼人的張指導都看起來矮了一頭。
「閆主任，今天估計就是訓練量沒安排好，許鈺膝蓋才又有了反應，我跟您保證，絕對沒問題。」張指導默默組織好了語言才敢開口。
「小張啊，你也知道，這奧運會是頭等大事，容不得一點瑕疵。眼看著今年預選賽和亞洲杯都要打了，名單也要定了，許鈺卻搞成現在這樣。」說到這裡，閆主任意味深長地看了張指導一眼，「小張，我知道許鈺是你很看重的弟子，但是，奧運名單，是個容不得一點私人感情的東西，你也帶過這麼多屆奧運了，心裡肯定清楚，我也就不多說了。」
閆主任說完，看了眼手機，「我下午還有會，先走了。」臨出門前，又回頭環視了一圈房內的眾人，「半個月之內，要把最後的定論報告給我。」
剩下房內面面相覷的眾人和低著頭一言不發的許鈺。
張指導有點煩躁地拉開衣服拉鏈，伸進內袋裡摸了半天，空著手出來問黃主任要煙，「老黃，來根煙。」
黃主任看著這樣的張指導，無奈地搖搖頭，從懷裡摸出一包煙，抽了一根遞給他。
張指導點燃煙，抽了兩口，卻沒有任何作用，許久沒聞的煙味反而讓他的情緒更焦躁，他把煙扔到地上，抬腳用力蹍了碾，「誰讓你提前出院的？」
「我覺得沒問題了。」許鈺不帶任何感情的開口，平靜的語氣卻點燃了張指導的脾氣。
「這他媽就是你說的沒有問題？」張指導指著許鈺的膝蓋，「這才是最基本的訓練，你就直接跪地上了？就你這樣還他媽的打什麼比賽打什麼奧運！」
「老張老張，別激動別激動。」黃主任出聲勸阻張指導，「現在發脾氣也解決不了問題，我們還是好好想想到底要怎麼辦。」
一直在一旁充當人形背景的蘇琬白終於忍不住上前一步，「張指導，我想帶許鈺去德國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