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城
「許鈺因傷退出德國公開賽，這次退賽是否會影響接下來的世錦賽和奧運會……」一覺醒來的蘇琬白，剛打開手機就看見彈出來的新聞，她又驚又氣地打開通話界面，撥通了許鈺的電話。
「起床了？」許鈺聽著聲音應該應該是剛做完熱身，還有點喘氣。
「這次是膝蓋還是什麼別的地方傷了？」蘇琬白語氣不是很好，「為什麼不告訴我？」
這邊許鈺輕笑一聲，「一大早起來就搜我的新聞啊。」
「我跟你說認真的！」
「好了好了，沒什麼大事，就是前兩天訓練的時候不小心拉了一下膝蓋，反正這次公開賽也沒那麼重要，我就休息一周，調整一下狀態。」許鈺頓了一下，「行了，我要去訓練了，等訓練結束了找你。」
許鈺剛掛了電話，就看見周哥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周哥，你繼續吧。」
周至拿著儀器在許鈺膝蓋上緩緩轉著圈，看著許鈺隱忍的神色，終於忍不住開了口，「小許啊，聽哥一句話，去做手術吧，越拖下去越難好。」
「周哥，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哪來的時間去做手術？」許鈺彷彿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又笑了，「沒關係，我心裡有數。周哥，你繼續吧。」
結束之前，許鈺想了想，還是跟周至叮囑了一句，「周哥，如果小白問起來的話，你就說我沒什麼問題。她最近課題好像挺忙的，我不想她為這事分心。」
掛下電話的蘇琬白還是不放心，猶豫了半天，還是拿起了電話。
「喂？周哥嗎？」
「最近怎麼樣？新隊醫怎麼樣？」
「又要帶新人啊，辛苦周哥了。」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問問許鈺最近身體狀況怎麼樣。」
「哦，沒什麼問題啊。那就好那就好，那周哥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忙吧。」
蘇琬白捂住了還在亂跳的心臟，明明周哥也說了沒問題，可是心裡……怎麼就是這麼不踏實呢？
蘇琬白的擔心終究還是成了事實。
三月。
廣州世錦賽。
許鈺的決賽對手是星野一。
雖然這兩年星野一的進步速度有點慢，跟許鈺的差距也越來越大，但畢竟是被譽為「日本乒乓球希望」的男人，對許鈺來說，他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對手。打滿整整七局，每一局都是非常焦灼的狀態，許鈺在艱難地贏完這一局之後匆匆下了場。
蘇琬白在家守著電腦看完了直播，即使隔著屏幕，她也發現許鈺離場的時候右腿動作有點僵硬，而且之後的比賽，鏡頭掃過球員席的時候，他也沒有再出現。
嘟嘟嘟。
許鈺電話沒人接。
嘟嘟嘟。
周哥電話也沒人接。
看了眼電視上還在接受採訪的其他球員，蘇琬白咬咬牙，撥通了一個差點被自己拉進黑名單的電話。
「喂。張指導嗎？我是蘇琬白。」
「小白？」張指導聲音頓了一下，接著很快反應過來，「是問許鈺的事吧。」
蘇琬白恩了一聲之後，尷尬地發現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許鈺怎麼跟你說的？」
「他說沒什麼大問題……」
張指導一副「我就知道」的語氣，「那你還問什麼？」
蘇琬白話頭一停，接著才開口，「我是覺得他沒跟我說實話……」
「你都覺得他沒跟你說實話了，還問我幹什麼？」
張指導一句句明裡暗裡都在噎蘇琬白，蘇琬白一方面現在不在隊里，不害怕他，底氣比較足，另一方面實在很擔心許鈺，語氣就有些沖，「張指導，您要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就掛電話，您這樣有什麼意義呢？」
「那你走得瀟洒，現在又回過頭關心許鈺，又有什麼意義呢？」
蘇琬白不由得失笑，「張指導，當初趕我趕得最積極的，就是您了吧？您憑什麼這麼說我？」
「小白，你這年紀輕輕，記性不太好啊。」張指導沒因為蘇琬白的話生氣，還調侃了她一句，「你忘了你走之前，我跟你說什麼了嗎？」
自己交離隊報告的時候，張指導確實有點驚訝，還說讓自己再好好考慮一下。不過那個時候的蘇琬白一心只想快點離開，聽張指導的話也只覺得他是例行公事，象徵性地說一句而已。
張指導聽著電話那頭的沉默，竟然嘆了一口氣，「你們這些小年輕，我現在是真看不懂了。一個說得信誓旦旦，結果卻轉頭就走，一個下了場連路都走不了，還到處拜託別人不要告訴你。」
兩人和好后，為了防止張指導再說什麼，一直非常低調，完全沒有透露任何風聲，結果讓張指導以為兩人真的分手了，才會這麼說。
但蘇琬白聽到「路都走不了」時，心裡還是咯噔一聲，「許鈺他……」
「你要真擔心，就自己回來看。」張指導打斷了蘇琬白的話，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許鈺他現在，需要你。」
兩天後。
b市國際機場。
只背了一個書包的蘇琬白站在出口處，打開手機后，無視一條又一條的簡訊和未接來電，直接上了計程車，「師傅，天壇公寓。」
這次回來，跟一年前離開的時候一樣，蘇琬白甚至都沒有跟父母打招呼，只是匆匆跟實驗室請了個假，就買了最近的一班航班趕了回來。
到了宿舍之後，蘇琬白髮現許鈺房裡沒有人，宿舍里倒是有幾個小隊員看見她回來，很是驚訝，「小白姐，你怎麼回來了？」
蘇琬白當下也顧不得隱瞞什麼，「你們知道許鈺在哪兒嗎？」
幾個人都搖搖頭，只有一個人不太確定的說，「好像今早鈺哥一從廣州回來，就直接去了醫院。」
已經嚴重到這個程度了嗎？蘇琬白心直直往下掉，她不敢耽誤，丟下句謝謝，連再見都來不及說，就小跑著離開了。
進病房的時候，只有許鈺一個人，他正弓著背趴在小桌板上寫什麼，聽見門響的聲音還以為是護士，「剛剛我朋友去拿片子了，應該等會就回來了。」
他沒聽到回答，有點奇怪地抬起頭，然後就愣住了——
「小白？」
蘇琬白沒說話，走到床尾，拿起病歷翻看，「嘩嘩」翻頁的聲音聽得許鈺心慌慌的，「小白，我……」
「關節腫脹、肌肉萎縮……」蘇琬白控制不住手上的力氣，捏緊了病歷，「這就是你說的沒問題嗎？」
許鈺知道現在再說什麼都沒用了，只能實話實說，「我是怕你擔心。」
「這不是我擔不擔心的問題！」蘇琬白現在很生氣，突然拔高的音量把剛好推門進來的紀子騫嚇了一跳。
「小白？！」
蘇琬白顧不上跟紀子騫打招呼，一把從他手上抽過片子，對著窗外的光仔細看起來。
「你都這樣了還去打比賽？」看完片子的蘇琬白更生氣了，膝蓋有兩處關節已經變形錯位了，這種情況還去打比賽，簡直就是在拿自己的身體不當事。
「你是不想要自己這條腿了嗎？」蘇琬白氣急敗壞地質問許鈺，「是不是又打封閉了？」
見許鈺沒答話，她又轉頭問紀子騫，「你說，他打了幾針？」
紀子騫在蘇琬白的眼神下，只能乖乖回答，「三針。」
蘇琬白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從紀子騫身上移開眼神到許鈺身上，「許鈺，我不在，你就這麼胡鬧是吧。」
許鈺沉默著沒有答話。
「你現在必須立刻手術，不能再拖了，我去跟張指導說。」
「不行。」
許鈺終於出聲了，他神色嚴肅，「馬上就要奧運會了，我沒有時間去手術。」
許鈺看蘇琬白突然平靜下來的語氣，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他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認錯，可是他覺得自己沒什麼可說的，他現在即使跟她保證自己去手術，也不可能做到的。他是運動員，他想實現自己的夢想，他還肩負著帶領球隊繼續冠軍傳奇的責任，怎麼能在這麼重要的時刻離開隊伍？
蘇琬白因為許鈺的話沉默了。
她忘了，他是許鈺啊，他怎麼會在這麼關鍵的時候退縮。
「那等醫生來看過了再說。」
等開完專家會診之後，因為許鈺堅持不肯手術，得出的治療方案跟蘇琬白設想的差不多，除了保守治療之外也再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
晚上，蘇琬白接下紀子騫的陪護工作，讓他趕緊回去休息，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下兩人。
自從去年兩人在機場匆匆見了一面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現在突然有了這麼長的獨處時間，兩人一時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蘇琬白坐在椅子上，來回翻著病歷和專家組的會議記錄，越看越覺得心情煩躁，這種保守治療只能是治標不治本，更不要說許鈺現在情況這麼嚴重，連標都不一定能治，而且許鈺剛剛還說後天就要回隊訓練，這還治什麼，搞不好最後又是幾針封閉了事。
許鈺看蘇琬白陰沉了一天的神色，在看完手上的東西之後，陰沉得更厲害了。他知道長途飛行有多累，可是她一下飛機，就這樣跑了一天，他很心疼，卻因為蘇琬白的表情不知怎麼開口。
為了打破這樣尷尬的沉默，許鈺打開了電視。
「中國乒乓球隊隊員許鈺，率隊拿下廣州世錦賽后，因傷入院，目前傷情狀況……」許鈺趕緊轉了頻道，但他的名字還是引起了蘇琬白的注意，她從椅子上起來，拿過許鈺手上的遙控器，就調回了剛剛的那個台。
畫面上出現了張指導，「我現在也不能說誰就一定是確定去奧運會，一切都要等隊里開會再做最後決定，所以大家擔心的因為傷導致乒乓球項目造成退賽的情況肯定不會發生，我們肯定會保證每個參加比賽的隊員都是最佳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