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難平 第2章(2)
白木笑了笑,也不理會他,轉身走了。
她毫不介懷,將舒伯周的丹藥餵給沈楚吃了,又運了氣助他調節氣息,這樣直到夜間,沈楚才醒轉過來。
他伸手摸了眉心,竟然絲毫沒有傷疤,又試著踢了踢小腿,也是行動自如,要不是榻邊椅子上放著他染了血的衣物,他都要懷疑自己是做了一場大夢了。
等等,他的衣服在椅子上,那他穿的什麼。
他這樣一想,便低頭望去,見自己身上套了粗布的長衫,有些寬大。誰給他換的衣服,難道是小白不成?他臉頰緋紅,翻身下榻,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木籬攔著的小院里,夜色涼如水,白木穿一件藕粉色的旗袍,側卧在一張長長的竹編躺椅上,扇著一柄白色的團扇,手裡還拿著一卷書,借著廊檐下昏黃的電燈,眯著眼細細讀著。
正如他下午在山腰上遇見的那個白木一樣,他腳下踟躕著,只是開門的聲音早已驚動了那邊的女子。
白木將兩條腿放下來,坐得直直的,回過頭,望著沈楚。
沈楚卻緊緊的扶著木門的邊框,四目相對,目光在半空中糾纏,好一陣子,他終於放鬆了緊抿著的嘴唇,鬆了手,舉步向她走去。
她打著扇子,站起身懶懶道:「你這是什麼樣的表情,倒好像我會害你似的。」
「下午我見著南柯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拿了本閑書,躺在梨樹上。」
她聽了這話手中的扇子忽然停住了。
他又道:「她那樣子真是像極了你。」
「不過,你還是認出來了?」
「是,她一開口,我就知道不對,況且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她她的一雙眼珠,滿是狡黠。」
她卻彷彿稚童一般,追問道:「那我呢?為什麼現在知道是我呢?」
「你?」他走近,她有些不自然,將團扇放在胸前,他低下頭,鼻尖幾要貼著她的,他的聲音這樣近,帶了一絲玩味,「你的眼裡滿是對我濃濃的情意!」
她慍怒,拿著團扇一把推開他,他捂著胸口咳了兩聲:「喂,我受傷了啊!」
她將眉毛一挑:「活該。」
他這才直起身,自知是真的惹惱她了,便拉住她握著團扇的手,一下一下的用扇子楞打著自己的胸口:「小白,我逗你呢,是我眼裡心裡都是對你的情意,自然看你也滿是情意了。」
她甩開他的手,「你這樣,看來傷是全好了。」
他急急的轉到她面前:「我錯了,我錯了,你別惱,我給你當廚子好不好?」不知道怎麼的,下午南柯說的話竟讓他覺得是個挺不錯的主意。
白木也並非故意惱他,這時不禁笑了笑,淡淡道:「你又會做什麼?」她將下巴微抬,「六少爺?」
沈楚道:「我不是亂說的,你要我過來一定是有緊急的事情,你要我做什麼呢?」
她心裡想的不過是要他過來罷了,雖然他也沒什麼實際的用處,但是他自己說的要出一份力,總不好讓他賦閑在家啊。
她便正色道:「那個,你看啊……」她想了想,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就這樣頓住了。
那邊沈楚卻有些著急,又問道:「什麼?」
她忽然睜大了眼,目光流轉,笑道:「我下午趕到洞外的時候,聽見一聲槍響,是你開的槍嗎?」
沈楚點了點頭。
白木又道:「打中了嗎?」
「我知道她也許不是你,便搏上一搏,開了槍,正中她眉心。」
白木點了點頭:「梧桐那次,也是你開的槍,不過那次是心口,我們妖,只有心臟才是命脈。你擊中她眉心,倒也叫她受了些傷,是以她見到我才會躲開,不然以她的靈力,她無需逃,我也根本拼不過。」
「我知道她不能死,你還要找她……」沈楚的聲音低低的,頓住了,又道,「找她問清楚,馮業平的事情。」
白木垂了眼,轉過身去,淡淡道:「時候不早了,阿楚你,早些休息吧!」
他想她果然還是在意馮業平的,可是他呢,他沈楚對於她來說,又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呢?他不敢問,她說過喜歡他,可若是她一時糊塗他又該如何?他只揖了揖手,喑啞道:「今日,還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她沒有回身,她知道自己是喜歡他的,可是,可是一提到業平,她卻又有些躊躇,她是合該被生生世世封印著的,怎麼能夠摻進他的人生,她實在不敢也不能對他再說些什麼。
可是,可是……身後的沈楚終於抬起了腳步,細碎的摩擦聲越來越遠,眼前是深沉的樹林,這座山上,有南柯,有她失掉的妖魄,又或許,還有業平的遊魂,她有那樣多的事情要做,每一件都是那樣的危險,將他牽扯進來,究竟是不是對的呢?
身後的門扇吱吱的響了,他許是要進屋了。
她猛地回過身,哪裡有那樣多的可是,她喊道:「我很怕,我怕你被南柯殺掉。」
沈楚恰巧兩隻手扶著門框,正要將門扇合上,聽見她這話,抬起了頭,眼眸里卻是沉鬱的憂傷:「你不用說這樣的話來騙我,我知道的。」
話畢,他作勢便要關上房門,白木眼疾手快,一把將團扇扔了過去,攔在門扇間,卡著房門,下一瞬她已經幻成一陣霧進了屋裡。抬手又收了團扇,才將這木門,徹徹底底的關上了。
她站在他面前,堪堪不過半尺的距離,他只得靠在門上,一眨不眨的望著她。
「阿楚,你不信嗎?我,我也是會害怕的。」她長長的睫毛沾了些夜間的涼氣,進到屋子裡竟有些濕潤,映得她的一雙眼睛,格外惹人憐愛。
就是這樣一雙眼珠,清澈秀氣,攝人心魄,他能認出她,就是因為這雙眼睛。她的眼神里,始終透著一股淡淡的疏離和冷漠,樹本涼薄,只這一點,就與狐不同。
「你這樣子,不過是仗著我喜歡你。」沈楚淡淡道。
「你說什麼?」她朝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