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重識第五面
震驚、慌亂、迷茫、不可置信。
許沐垂在身側的雙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動起來。
顧景吟是怎麼認出自己的?
心中一片空白,眼前一片空白,他幾乎不知道該去想什麼,也不知道該做什麼。
許沐顫抖的指節蜷縮了起來。他記得他是要走的,是要走得離這個人越遠越好的。可是如今,為什麼一步也走不了。
因為,好像沒了,繼續逃的理由。
什麼叫做「從未怨過」?
什麼叫做「願一輩子陪著他」?
什麼叫做「別再逃了,好么」?
既然他說了,「從未」。那這麼多年來,自己為何要這般一再躲著他?事到如今,還要再躲下去嗎?
許沐兩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衣袍,抬起眼睛看著面前的人,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你剛剛……說什麼.……」半晌寂靜之後,許沐終於動了動嘴唇,斷斷續續說出了六個字。
顧景吟的幾縷黑髮被風吹得散在額前,微微遮住了眼眸。他並未答話,只是慢慢靠近了一些,俯身,從身側拉起了許沐的手。
許沐被他這個動作驚得渾身一震,下意識後退了一步,要將手抽回去。
「師兄若是想聽,我便再說一遍。」顧景吟聲音依舊很輕,只是手上的力氣卻截然相反,幾乎是死死地攥著許沐的手,不讓他掙脫開。
許沐猛地抬起頭來。
只見顧景吟雙目之中儘是柔和,平日里的眼底冰霜此時早已化成了一彎清水,只是這灣水中又微微有絲波瀾涌動,帶著兩排細密的眼睫跟著一起輕輕顫抖。
許沐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上掙扎的動作。因為每當他一靜下心來看到顧景吟這副神情,都會不由自主想到多年之前,堰山腳下的草房裡,少年溫存又小心的神情。哪怕明知世事變遷不復當年,還是會有一瞬間的失神。
顧景吟微微笑了一下,只是很細微地挑動了一下唇角,彷彿是無意之下由心而發一般。
「我說,我願意一輩子陪著你,只要你不再離開我。」
顧景吟的聲音很低,卻很柔和,正如吹動他額邊碎發的晚風。
許沐這下才從失神沉思中醒過來。
不對,這一切都不太對。
若他還是多年前那個只會抱著自己撒嬌的孩子,怎會對自己說出這種話來?可若他是一心想著復仇的伏雲山掌門,更不可能對自己說出這等匪夷所思的東西。
經歷了慌亂震驚之後,許沐才感覺到了疑惑不解。
難道,自己這麼多年來,都理解錯了他的心思?
顧景吟見他不言語,也未說什麼,只是轉了一下右手腕,換了個和他十指相扣的姿勢。緊接著,用左手輕輕攬過了他的腰,將他整個人擁在了懷裡。
兩件冰涼的衣料相貼,許沐有一瞬間的錯愕。
顧景吟身後的長發隨著林間清風飄繞在許沐臉頰上,輕柔仿似撫摸,惹得他心間一顫。呼吸之間,充盈的滿是這個男子的氣息。
許沐渾身都彷彿僵住了一般,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
顧景吟左手慢慢順著他的身子向上滑去,撫上了他身後的黑髮。又微微俯身,將臉埋在了許沐肩窩中的髮絲里。
「師兄,這輩子,我總算沒有錯過你……」顧景吟的聲音在許沐的肩頭低低響起,彷彿是一聲嘆息,微弱得含混不清。
許沐渾身一抖。
顧景吟似乎是感覺到了懷裡人的顫動,又將他摟得緊了些。
「我等了那麼多年,一直在等一天,有能力將你留在身邊的一天。可是我還是錯了,我不該那樣逼你,可我忍不住、我不甘心、我受不了,受不了師兄一見到我,就會露出那般避之不及的神情。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做.……」
顧景吟的聲音一直微微顫抖,最後竟帶上了一絲輕不可聞的哽咽。
可縱使輕不可聞,這絲哽咽卻依舊清清楚楚印在許沐耳畔。
一片寂靜,只剩下了二人的呼吸聲。
「好了.……」半晌,許沐動了動自己已然僵硬掉的左手,輕輕拍了拍他後背道,「你沒做錯什麼.……」
許沐心裡想了好一會兒,還是覺得明明做了錯事的人是自己啊,他道個什麼歉?
顧景吟放開了他的右手,許沐心中一松,心想總算可以不黏在一起說話了。誰知下一刻,顧景吟用兩隻手攬住了他,依舊將臉埋在他的髮絲之中,深吸了口氣,道:「師兄,你知道這四年我是如何熬過來的么……」
許沐被他摟得幾乎要窒息,見他這副模樣,心中略有些崩潰。
完全這就是一個沖自己撒嬌的模樣!
小時候天天窩在自己懷裡撒嬌,長大了還要來哭訴委屈!
真應該把整個伏雲山的弟子都叫過來,讓他們見識見識平日面若冰霜的掌門如今是怎麼在這裡哭唧唧的!
「別再離開了。」顧景吟整了整情緒,低聲在他耳側說道。
「好……你先放開我。」許沐心道你這麼緊緊箍著我也離不開/微笑/。
「我說過不會再放你走,我怕,」
許沐心想你怕什麼怕,你一個威風意氣的百家之尊還有什麼可怕的,要怕也是我怕好吧,輪得著你什麼事。
雖然心裡如是想,但嘴上不能這麼說,許沐清了清嗓子,溫和道:「不用怕,我答應你不走了。」
顧景吟聽了這話,才慢慢放開了他。
許沐趕忙深吸了一口大自然的清新冷氣,回了回神。
雖然心裡沒有剛才那麼卧槽了,但是依舊沒法平復。
搞了這麼久!原來顧景吟他根本就不想殺自己?!
而且更tm詭異的是他居然喜歡男的!而且喜歡的還是害了他那麼多次的自己?!
這孩子是不是有受虐傾向?卧槽,早知道如此,就應該把自己那個捨己為人系統介紹給他!/呵呵/。
許沐一邊深呼吸,一邊仔仔細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往昔種種,可是依舊還是沒找出來問題所在。雖然自己在沒做系統布置的那些坑爹任務之前,是對他挺好的,好到仁至義盡問心無愧。可是問題是,難道對他好一點他就要愛上自己嗎?
如此說來,那這個世界上豈不是還有一大批人都要愛上自己?首先,光是淮文鎮上的幾百個人就得先排著隊給自己表一番白……
呃,不,扯遠了。
那就可能是兩個原因:一、這孩子太缺愛了,給點陽光就發芽.……好吧就長成一片森林了;二、因為自己從未有過照顧缺愛兒童的經歷,以至於距離把握錯了,對他太過於親昵,才導致了這個慘劇。
然而不論是哪一個,反正結果都已經是這樣了。
說到底,自己還真有點過意不去。這麼個玉樹臨風清新俊逸的魅力無窮的美男子,到頭來居然看上了個男人!
許沐越想越覺得發愁,因為光是想想就知道,他會得罪多少人!甚至幾乎都能在腦海中設想出今後大批大批的妹子來找麻煩,把自己打得滿地找牙的場景。
不行,絕對不行!
這事情絕對不對!
顧景吟對自己的感情很可能連他自己都搞不懂,說不定根本不是他想的什麼愛情,只不過是他小時候對自己的一種依賴之情,隨著年齡增長而逐漸生長、發酵、變了滋味。
明明這麼好的一個小帥哥,絕對不能因為自己,影響了他征服美女開枝散葉子孫滿堂的大業。
所以,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打醒他!
許沐在腦海中找了幾句大概就那麼個意思的說辭,清了下嗓子,打算好好勸勸這個心理問題十分嚴重簡直病入膏肓的孩子。
可是許沐只是微微動了一下嘴,一個音節都還沒發出來,顧景吟便俯身咬上了他的雙唇。
臉頰微側,眼睫顫動。
因為剛剛還想說話,許沐還沒來得及合上牙關,對這個吻幾乎是毫無反抗。顧景吟本就有些急切的動作,此時沒了抵抗,便愈發控制不住得兇猛了起來。唇舌交纏、輾轉廝磨、失控般的肆虐壓迫,彷彿是在賭氣,又像是在發泄,或者說是求之不得卻失而復得的絕處逢生之感。
許沐只覺得自己被他吻得呼吸困難、頭暈目眩。想睜大眼睛,卻什麼都看不清晰,眼前一片朦朧,只有顧景吟飄動的碎發和顫抖的眼睫。
這個帶著強迫意味的吻,忽然讓許沐很是熟悉。
四年之前,在巫祁嶺的地宮之中,那個動作略顯生澀的吻。
許沐心頭一顫。
霎時間全明白了。
他二人,從一開始,就從未猜對過彼此的心思。
顧景吟兩手緊緊攬著他的肩膀,呼吸顫抖得厲害,吻勢也越來越激烈。十根手指深深扣進許沐的衣衫之中,彷彿要將懷裡的人一點點揉碎進自己的身體,徹底佔為己有,一點都不剩得盡數索取。
許沐何時受過這種待遇,此時早已是招架不住,身子不停地後退。
顧景吟也不攔他,順著他向後退,只是幾步之後便輕輕一推,將他抵在了樹上。
許沐心道我說你怎麼不擋著敢情早就算好了方向是不是?好吧這下徹底沒退路了。
事到如今,他唯一的指望就是這小子的瘋趕緊發完!再這麼下去就要窒息而死了!
然而許沐知道在心裡祈禱並不會有什麼卵用,於是伸手在他胸前推了一把,試圖讓他冷靜一點好放過自己。
所以這一掌完全是使了全力,拍在顧景吟心口。打得他整個人都震了一下,嘴角流下一抹鮮血。
可是顧景吟卻彷彿絲毫覺不出痛一般,受了他這一掌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一隻手抓住了許沐兩手向上一折,死死按在了他的頭頂的樹榦上。
許沐幾乎已經被他毫無收斂卻愈發霸道的吻榨乾了力氣,眼前發黑,雙腿發軟,險些站不住。若不是雙手被固定在頭頂,他早順著樹榦跪下去了。
顧景吟順著許沐的臉頰一路吻到他耳側,在他耳垂上輕輕咬了一下,聲音嘶啞不堪,低聲道:「師兄.……我忍了這麼多年,別再躲了,好么……」說完又俯身壓上了他的唇。
「.……」
許沐心道你既然根本沒打算讓我回答為什麼還要在句子末尾加一個問句?禽獸!變態!精分!
明明睫毛上還隱約帶著水光,可是動作卻這麼狂躁,不是精分是什麼!?
許沐趁著剛剛他說話的間隙緩了口氣,覺得既然手動不了那就用腿吧。所以幾乎是想都沒有想,直接打算拿膝蓋照著他的小腹狠狠來一下。只是剛剛抬腿,忽然心酸不已。自己如今怎麼混得這般慘——活脫脫一個受人欺凌的少女形象!還要依借這種防狼招數保住貞操……
不過自己好像也沒什麼貞操。
被人強吻了這麼多次,還次次不是被牢牢鎖著就是被牢牢抓著,就算曾經有那個東西現在也已經掉光了。
想到這兒,許沐忽然就看開了。親就親吧,反正也不會掉塊肉。要是真的這麼踹一下,如果把這孩子的重要部位踢壞了那可怎麼辦。
比起自己可要可不要的破貞操,還是這孩子的終身幸福比較重要。
可是都已經抬起來的腿,此時想收已經是收不回去了,腿收不回去許沐便只好盡量收了收自己力氣。
然而,做完這個動作的下一刻,許沐就後悔了。
這麼一下完全不是在反抗而是在撩撥吧!
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媽的!孩子你千萬不要理解錯我的意思好嗎!相信我!我是真的想踢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