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城
陸斯呈和沈氏被送到刑部后,刑部整體辦案效率提高數倍,短短几日便審理結案,案卷副本給陸明成送了一份。
沈氏一力承擔罪責,將陸斯呈撇的一乾二淨,皇上得知后要求嚴懲,沈氏被逐出陸府,判流放之刑,陸斯呈削去官職,沈氏父親沈侍郎求情被斥責,朝中有不少官員議論紛紛,認為此刑罰過重,陸明成在朝堂上厲聲駁論,若非陸陌寒冒死相救,陸府早已經是白縞高掛,即便如此,也是失了一條性命,未讓沈氏抵命已算仁慈,至於陸斯呈,所有人心知肚明,他怎麼可能對此事毫不知情,削官也是最輕責罰,還是陸明成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向皇上求的情。至此,再無人對此事有半句多言,沈侍郎在朝中也開始受到排擠,日子很不好過。
這件事到此也算告一段落,可洛長然還有一點想不通,沈氏究竟是如何得知長公主懷孕的?當時隱瞞的那樣深,連陸如苓都不曉得,她是怎麼知道的?陸明成也問過她,她只說是自己無意中發現,不是沒懷疑過陸府有內奸,也不是沒查過,但連陸明成都找不出可疑之人,自己更不用說了。
長公主慢慢好起來,不再日日以淚洗面,洛長然偶爾會去陪她說說話,天氣好時還會出來走走。
這一日散步的時候碰到陸如苓,她眼眶紅腫,面容憔悴,想來是被沈氏傷透了心,看到她們,她咬了咬唇,臉上竟然帶了愧疚神色,突然跪下,先是朝長公主磕了個頭,又轉向洛長然,垂眸看著地上道:「我這次是真心認錯的,不管你信不信,以後我不會再看不起……他,他救了我的命,是我……我對不起他。」
說完也不管她們反應,提著裙擺跑了,洛長然震驚的和長公主眼神交流了一番,看來這回的事真的讓她受到很大衝擊,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嗎?起碼知道反思了不是。
不過她這又是去了哪?洛長然腦子裡略略一轉,不會真去跟陸陌寒認錯了吧?
還真是有些好奇,跟長公主告辭去了陸陌寒屋子,果然遠遠看見陸如苓在門前站著,面紅耳赤不知說著什麼,陸陌寒面無表情,離得遠遠的。
快步過去,正好聽到陸如苓結尾的話,「我道過謙了,以後恩怨兩清!」
話落轉身,視線在洛長然臉上停頓了一瞬,快步離開。
陸陌寒似乎還處在神遊天外之中,眼睛直勾勾盯著樹上的小鳥,隱約咽了下口水。
洛長然沒好氣的叫了他一聲,他立即低頭看過來,唇角微勾,雙眸流光溢彩。
「你……聽到陸如苓說的話了嗎?」
他緩緩點頭。
「那你原諒她嗎?」
陸陌寒皺眉思索了一陣,眼神定在她臉上。
「別看我,我在問你,你怎麼想的?」洛長然道,自己對陸如苓的厭惡起因都在他身上,只要他不計較,自己當然也不會再小心眼。
陸陌寒撓了撓眉心,看著她輕點了下頭。
洛長然不由笑了,其實早就知道,他肯定不會記恨陸如苓,雖然他外表看起來兇惡陰狠,冷漠無情,但實際上內心是很重情的,他的觀念中沒有大善大惡之分,一切憑感覺,只要是認定的親人,便會盡全力保護,對自己如此,對陸如苓也是如此。洛長然甚至懷疑,他壓根從未記住過被陸如苓侮辱之事,即便當時氣得想爆發,事後便轉眼忘到九霄雲外。
他開始越來越像個正常人,有勇氣,有想法,有擔當,尤其是發表自己的看法時,儘管一個字也沒說,那副耿直的樣子著實討人喜歡,洛長然心頭突突直跳,臉頰緋紅,哦了聲眼神飄向別處。
陸陌寒走過來,歪著頭看她,目光真摯而誠懇,雙唇揚成好看的弧度。
她睫毛輕顫,面容越來越紅,連脖子都染了淡淡的粉色,鮮艷欲滴,像是剛成熟的石榴果,格外誘人,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陸陌寒喉嚨有些干,不由自主上前兩步,鬼使神差的低頭,在那片潮紅處輕輕碰了下,軟軟的很光滑。
洛長然腦子裡嗡的一聲,全身血液直衝頭頂,從內而外燒了起來,又是緊張又是羞赧,下意識推開他,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落荒而逃。
陸陌寒傻愣愣的望著那背影,一邊回味著柔軟滑膩的感覺,一邊糾結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來回徘徊,躊躇了半晌才追了去。
洛長然捂著臉頰往回跑,碰到經過的僕人,立即垂下手放緩腳步,心虛的左右亂看。
方才心慌意亂,一時不察,只覺得眼前忽然一暗,接著臉上就被什麼東西碰了下,濕漉漉的,有些溫熱,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那是什麼,整個人都懵了。
才說他越來越像個正常人,他就做出這事,理論上來說是進步了,可,可這太快了!不符合進度啊,誰教他的!洛長然胡思亂想著,進了院子也沒從複雜的情緒中□□。
旁邊傳來幽幽的一聲,「你做什麼壞事了?」
洛長然嚇得險些叫出來,拍了拍胸脯,斜眼看去,洛長寧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自己,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
「你怎麼又來了?」
「你還沒說你做什麼壞事了,臉為什麼這麼紅?」
「我,我走的太快,熱的。」
「為什麼走那麼快?」
「我……我想走多塊就走多快,關你什麼事,你神神叨叨的問這麼多做什麼?」
「呵呵呵,根據我的經驗來看,一定是有事情發生,」洛長寧笑的賊兮兮的,「四姐呀四姐,你瞞不過我的,快點老實交代,是不是跟三公子……」
「你一個小孩子,怎麼成天凈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洛長然拍了下她腦門,「是不是想成婚了,反正你明年也就及笄了,要不我跟大哥說一聲,這兩天把你的親事定下來,你的那些想法可以先自己實踐實踐。」
「哎呀四姐,當我什麼都沒說,」洛長寧立馬換了副嘴臉,抱著她的胳膊討好,「你千萬千萬別提這茬,我可不想嫁人。」
「到明年還能由得了你。」
「哼,反正我不管,我還沒玩夠呢,」洛長寧噘嘴道:「他們還能將我綁上花轎不成?」
洛長然心中冷笑,如何不能?撥開她手走到桌邊坐下,「你這次犯了什麼事,估摸著要躲多少天父親才能消氣?」
「四姐,你就這麼看低我,」洛長寧不滿的瞪她,「我最近可乖了,什麼錯誤都沒犯。」
「是不是?那你來找我做什麼?」
「嘿嘿嘿,我,那個……我最近手頭有點緊,你能不能借我點錢,錢……」
洛長然樂了,「父親將你財路斷了?」
「是啊,自打我上次回去以後,他就吩咐賬房不能給我一個銅板,以往也有過這種情況,都是母親偷偷給我,可這回連母親也……叛變了!我什麼招都試了,一點用沒有,就差跪地磕頭了。」
「那你磕一個,」洛長然打趣,「磕一個一兩,十個翻倍,怎麼樣,我夠仗義吧。」
「不可能!」洛長寧義正言辭,「頭可斷血可流,膝蓋不可軟!要我磕頭,門都沒有!我寧願餓死,絕不向惡勢力低頭……」
「哎,好了好了,」洛長然擺擺手,「我好像記得有人曾經跪在祠堂,抱著父親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懺悔,是我記錯了嗎?」
洛長寧臉一紅,嘴硬辯解,「那是……我還小,書讀得太少,現在當然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我的尊嚴和榮譽感已經培養出來了,融入血液,絕不會再做那種沒骨氣之事,也不會暗中搞破壞……」
「洛小五!」
院門口震天動地的一聲吼,打斷了洛長寧滔滔不絕的自我洗白。
洛長然轉身看過去,只見齊進手裡提著一隻似曾相識的小動物,從嘴型來看,應該是鴨子,軟趴趴的歪著頭,身上一根毛也沒有,光禿禿的竟有些可怕。
洛長寧一看到他便刺溜鑽進了屋裡,哐當關上門,在他衝過去前,窗也關上了。
「洛小五,你給我出來!」齊進衣衫鬆散的掛在身上,袖子半挽,怒火中燒,上去就砸門。
「你想幹什麼!」洛長寧在屋內喊。
齊進在屋外吼,「躲在裡面算什麼好漢!你出來,出來……」
「我為什麼出去?你讓我出去我就出去啊,我跟你熟嗎?你走開,我不想跟你說話……」
「你出不出來?出不出來?」齊進氣得臉紅脖子粗,抬腳去踹門,「我告訴你,今兒個我跟你沒完……」
「你別進來,你進來我不客氣……」
砰一聲巨響,屋門被踹開,洛長然看的目瞪口呆,不自覺咯噔一下,慢慢走過去。
「你要幹什麼,別過來!」
只見洛長寧站在桌案上,居高臨下瞪著齊進,「堂堂世子欺負一個小姑娘,丟不丟人吶,你敢動我一下,我就去找國公爺!」
齊進憤怒的用提著鴨子的手指她,「寶兒招你惹你了,你為何這麼折磨它?今日不給我個交代就別想走!」
洛長寧眼珠子咕嚕嚕亂轉,「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弄的,別血口噴人。」
「哼,敢做不敢當,小人行徑,真是卑鄙!」
「你再說一句!」洛長寧梗著脖子威脅,「別以為我不開門就是怕了你,有本事公平比一場,看誰贏得過誰。」
「來就來,輸了你就給我家寶兒磕頭認錯,」齊進氣勢洶洶道。
洛長寧頓時就慫了,就自己那三腳貓的功夫,正面相抗哪可能有勝算,嘴硬道:「等你贏了再說,」身體卻是誠實的往後縮了縮。
「你下來!」齊進怒喝。
洛長寧故作鎮定的斥責,「凶什麼凶,一點風度都沒有。」
說著慢慢悠悠往下挪,眼神亂瞟,洛長然見他們真打算動上手了,慌忙上前阻攔,被齊進一把撥到旁邊,「表嫂你別管,這是我跟她的恩怨,今日必須算清楚,我得給我們家寶兒報仇,你離遠點。」
洛長寧切了聲,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嘟囔什麼。
洛長然無語,「要打也出去打,別在我屋裡折騰。」
「聽表嫂的,」齊進面朝她道。
洛長寧哀怨的瞪她一眼,趁齊進不備,迅速落地打算偷襲,拳頭還沒揮出去整個身子便懸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