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城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對於沈初來說,失去心愛之人的痛苦並不是從她嫁給別人開始,而是親耳聽到她有了身孕,身心皆背叛自己的時候,他不能接受深愛了十幾年的姑娘就這樣投入別人的懷抱,在另一個男人懷裡歡笑,身上烙上別人的印記,與自己再無任何瓜葛。
強烈的恨意從心底深處迸發,他是那樣相信她,全部身心繫在她身上,甚至在她冷言冷語,拒絕與自己來往的時候,也不願意放棄她,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她一定是有苦衷,一定是為了自己好,怕耽誤自己,可原來她早就變了心,仔細想想,或許真如自己衝動時所言,她一直惦記著攀上高枝,脫離在侯府的窘困境地,之前和自己好,只是一個無奈之選罷了,有了更好的選擇,她便毫不猶豫的捨棄,否則怎麼解釋她一個庶女能嫁入權勢滔天的陸府,甚至越過了更受寵的洛長平。
北疆前幾年連年戰亂,陸陌寒一直在那待著,她和他連見都沒見過,可回京沒多久皇上就賜了婚,竟然能在短短時間讓兇殘成性的陸陌寒看上,想來也是費了不少功夫,他倒是從來不知道,她還有這等手段。
這算是另闢蹊徑嗎?忍不住一聲冷笑,知道肯定沒人和她爭,還能得到聖上賜婚,多大的榮耀啊,和長公主交好,去皇家園林遊玩,入宮赴宴,多麼風光!沈初躺在扁鵲堂簡易的木塌上,過往種種一幕幕從眼前閃過,河邊柳樹下,她臉頰緋紅,好像盛開的桃花,羞澀的鑽進自己懷裡,成婚前夕,她滿面淚痕,固執的抱著自己不撒手,求自己帶她離開,明明才是不久之前發生的事,可怎麼好像遠的幾乎記不清,思來想去,似乎只有她從頭到尾的虛情假意。
恨意如同潮水將他淹沒,沈初腦子險些炸開,猛地推開幫他上藥的手,踉踉蹌蹌跑了出去。
大街上人來人往,一派繁榮,他的眼中看到的卻是一張張虛假的面容,他們朝他指指點點,說他怎麼那麼慘,說他看起來真是可憐……
他大吼著讓他們都滾開,狼狽逃竄,不慎摔倒在地,胳膊被一雙手握住,緊接著嬌媚的嗓音鑽入耳中,「沈公子,你怎麼了,怎麼傷成這樣?快起來。」
他順著手往上,看到的是一張清麗面容,帶著幾分急切,很美,卻入不了心。
沈初借著她的力起身,甩開她手跌跌撞撞往前走。
洛長平追上去,滿臉擔憂,「沈公子,你沒事吧,要不要去看大夫?」
「不用。」
「可是你的傷……」
沈初停下腳步,「三姑娘若沒事,不如陪我喝一杯。」
洛長平心中暗喜,強壓著沒有顯露出來,只嘴角微微牽了下,矜持回道:「身上有傷不宜飲酒,沈公子還是先去看大……」
「呵,算了。」
不待她說完,沈初轉身往旁邊酒館而去。
洛長平咬了咬唇,手中帕子絞了幾絞,慢慢跟了過去。
她幾乎沒有喝過酒,以往過節都只是應景的淺酌一下,沈初倒了滿杯的推過來后,她很是猶豫了片刻,驀地想到或許會令他不高興,急忙端起來一飲而盡,喉嚨火辣辣的燒疼,放下酒杯才發現他並未看自己,心中滿是失落。
沈初一句話不說,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看他身上的傷,明顯是出了什麼事,洛長平略略一思索,能讓一向溫文爾雅的人頹敗成這幅樣子,大抵與自己那四妹脫不了干係。
心中失落瞬間轉變為喜悅,面上還是一副關切的模樣,小心翼翼的道:「酒急傷身,沈公子慢些喝,否則有人該擔心了。」
沈初倒酒的手勢一頓,冷笑了聲,猛地將酒壺砸在桌上,端起杯子仰頭灌下。
洛長平唇角不動聲色的勾起,半是不解半是擔心的問,「你們吵架了嗎?」
沒得到回答,她又道:「難道這傷是……」話音一轉,「你可別怪四妹,那人兇殘成性,她怎能不怕,你對她那麼重要,她定然是不捨得你受罪的,若是說了什麼話,也是為你好,說到底,她才是最艱難的,日日膽戰心驚,我們不能救她脫離苦海就罷了,倘若再誤解她,豈不令她寒心。」
「呵呵,脫離苦海,」沈初滿面譏諷,溫潤氣度蕩然無存,「人家可不認為是苦海,過得不定多舒坦呢。」
「你怎麼能這麼說,」洛長平佯怒,「四妹嫁給他有多不情願別人不知難道你也不知,她如何能過得舒坦!」
「不情願?」沈初望著眼前酒杯,自嘲一笑,「是啊,我怎麼能不知道呢,她還讓我帶她走呢。」
洛長平臉色一變,居然還有這樣的事,她可真沒想到,看著溫婉的老四竟然能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還好沈公子沒有答應,否則侯府的臉往哪擱。
沈初仰頭又是一杯酒,眼圈終究是紅了,「如果時間能倒回,我一定不顧一切跟她遠走天涯,哪怕窮困潦倒,被人唾棄,只要跟她在一起,縱使過去的無法挽回,現在她若能再說一次,我一定會答應,只要她的心還在我身上,可惜……」
可惜世間沒有後悔葯,時間也不能退回去,可惜她輕易便放棄,將身心交付給了別人,只聽聞世間多得是痴情女子,為何恰巧她是例外的那個。
洛長平面容整個白了,貝齒咬了又咬,不甘心的道:「你怎麼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變心了,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嘴上說著不喜歡你,不跟你來往,其實心裡都在意的緊。」
「原來女人都這樣虛偽,你也是如此,」沈初譏笑。
「你……」洛長平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氣鼓鼓的跺了下腳,撇過頭,「人家好心勸你,你不領情就罷了,竟然還這般看輕,真是白瞎了人家一片真心。」
「真心?」沈初借著酒意反問,「你的真心是什麼?說出來聽聽。」
洛長平臉頰飛上幾朵紅雲,手指無意識纏繞手中帕子,低著頭不敢看他。
「說不出來?」沈初收回等待的目光,「真心是能經受住大火焚燒,狂風席捲,敢於暴露於烈日之下,勇於承受刀鋒歷練的,說不出來的都不是真心,只是不敢表露的骯髒之念罷了。」
洛長平被他說得面紅耳赤,卻無力反駁,只覺得羞愧難當,起身跑了出去。
沈初頭暈腦脹,趴在桌上喊,「小二,再來壺酒。」
*
洛長然走進內室,流霜聽到腳步聲紅著眼回頭,見是她低身一福出去了。
長公主仰面躺在榻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淚水順著眼角如雨而下,穿過鬢角頭髮落在枕上,耳朵上濕漉漉的,往下滴著水。
「大嫂。」
洛長然叫了聲,她目光投過來,雙唇微微動了下,眼裡蓄滿了淚,不停地往下落。
洛長然鼻子一酸,淚意也涌了上來,咬牙忍著,抓住她冰涼的手,「大嫂,我昨晚做了個很奇怪的夢,夢裡有個小仙童,他說自己的好友幾天前誤入輪迴之境,陰差陽錯頂替了武曲星來到凡間,天君大怒,讓小仙童師父將其帶回去受罰,小仙童擔心好友,便求了師父一道前來,可看那武曲星的凡塵生母溫柔可親,不忍心她承受喪子之苦,便讓我悄悄告訴你,這個孩子與你無緣,武曲星才是你真正的孩子,過不久他便會來投胎,讓你不要傷心,養好身子,否則可孕育不了天星。」
長公主咬著唇,發出壓抑的哭聲。
「大嫂,你相信我,」洛長然壓下喉間澀意又道:「你的孩子是天上的武曲星呢,等你身子好了,他就會來找你,你可不要為了個無緣的孩子難過太久,否則他會傷心的。」
「長然,」長公主泣聲開口,雙唇輕顫,「謝謝你。」
洛長然搖頭,就聽她道:「其實我早知道這個孩子或許保不住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洛長然心中一抽,思及胡太醫這幾日的態度,難怪如此暴躁。身為醫士,挽救不了生命,眼睜睜看著其走上黃泉,只怕沒有不苦悶的。
「上次從山上回來我就有感覺了,」長公主慢慢道:「成哥擔心我,什麼都不讓胡太醫說,可孩子在我身體里,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好不好……」
「大嫂……」
「你放心,我不會就此一蹶不振,」長公主眼裡又湧出淚來,「我只是……捨不得孩子,即便沒有緣分,也畢竟是在我肚子里長了這麼久,可他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走了,我捨不得。」
洛長然眼睛一紅,伸手幫她拭去順著鼻樑流下的淚,「你好好休息,睡一覺,睡著了就能見到他了,他一定在夢裡等你。」
看著長公主閉上眼睛,洛長然幫她蓋好被子,悄聲退了出去,流霜在門外站著抹眼淚,問過她之後才得知,自己離開沒多久長公主便小產了,正說著話,陸明成大步從院外進來,臉色鐵青,眼中籠著一層寒意。
長公主滑胎主要還是因為受的那兩次驚嚇,她身子本就弱,驚馬那次便已動了胎氣,胡太醫開了幾幅安胎藥,她乖乖吃了,本來已經沒什麼大事,誰料又在娘娘廟遇險。
兩次都不是偶然,洛長然不知道陸明成怎麼想的,原以為上次之事給了他警鐘,他會多加防範,可結果呢?
多少還是有些氣的,但一想他肯定比自己更憤怒更難過,便也不忍心說重話了,只問他查到如何。
陸明成挑挑揀揀跟她說了些,那日抓走陸如苓的是個有名惡霸,叫王虎,長得其丑無比,色~欲~熏~心、惡貫滿盈,平日就在金陵城街道轉悠,打探誰家有年輕姑娘,遭他毒手的百姓不少,都敢怒不敢言,因為他京兆府里有人,進去沒幾日便能出來,小老百姓哪裡惹得起。
過完年之後,去娘娘廟裡的年輕女子多了起來,他便跟幾個狐朋狗友轉移陣地,到了那裡,沒想到第一天就碰到了陸如苓,長相不賴而且還是獨自一人,這麼好的機會不下手怎麼對得起自己。
如今那人已經被抓住,就關在刑部大牢,審訊時陸明成親自去了,他一見惹了大官,嚇得屁滾尿流,板子還沒下去就什麼都招了,連同以前害過的姑娘,刑部查證之後判了死刑,秋後行刑,京兆府包庇他的一干人等統統流放。
洛長然還是有些狐疑,年後每日去娘娘廟的人都很多,怎麼就那麼巧的同一天上山,而且剛好就碰到,若是兩個有情人她或許會認為乃上天安排的緣分,這種巧合之事,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她才不相信陸明成沒有懷疑,他沒說,她也就未問,如今已是最壞的結果,有這麼多線索,他若是查不出來,就白當了這個將軍。
回去的一路上,洛長然都在回想前世之事,可惜她前世幾乎是避世而居,不與陸府任何人往來,長公主兩次滑胎的始末都不清楚,陸明成有沒有查,查出了什麼也不清楚,只是憑猜測覺得他對陸斯呈有懷疑,但到底有沒有,她並不確定。
回到小院,陸陌寒坐在池塘邊盯著水裡魚兒出神。
洛長然走過去坐在他旁邊,沉默不語。
他側過頭,盯著她耳朵上輕輕晃動的玉墜,不由自主伸手想碰一下,還未觸到便聽她的聲音響起。
「陌寒,你喜歡小孩嗎?」
他心虛的縮回手,毫不遲疑的搖頭。
「如果是你大哥的孩子呢?」
許久未回答,陸陌寒認真想了想,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可惜沒了,」洛長然聲音低沉,「你喜不喜歡,都沒了。」
陸陌寒眼中劃過一抹黯然,回過身雙手抱膝,眸光閃動望向水面。
*
從娘娘廟回來,長公主懷孕的消息便慢慢傳了出去,滑胎之後,前往探望的人不少。
沈氏是第三日來的,不巧的是跟南陽郡主撞在了一起,郡主早她一步,丫鬟便領著她去偏廳候著了。
洛長然早上也跟陸陌寒去看過長公主,完了之後倆人坐在偏廳吃水果,見沈氏進來,陸陌寒鼻子動了動,忽然一蹦而起,如猛獸般撲了過去。
沈氏一聲尖叫,被他撲倒,腦袋撞在地上,疼得眼冒金星,再一看他在自己身上聞來聞去,嚇得只剩下叫喊了。
洛長然不慌不忙的出聲制止,陸陌寒抬頭看了她一眼,悻悻站起來,走到桌案前坐好。
丫鬟將狼狽的沈氏扶起來,洛長然皮笑肉不笑慰問了幾句,她明顯很憤怒,但見周圍都是僕人,陸陌寒又氣勢洶洶,也不便多說什麼,借口出去轉轉匆匆走了。
陸陌寒鼻子還微微在動,眉頭緊蹙,洛長然湊過去問他,「你是不是聞到什麼味道了?」
他點頭。
洛長然用力聞了聞,一無所獲。
「什麼味道?」
陸陌寒若有所思,沒有回答。
洛長然很好奇到底是什麼味道,一直追著他問,等回到小院,他才告訴了她。
望著潔白宣紙上寫的那個歪歪扭扭的『葯』字,洛長然震驚的無以復加,「你是不是想說……那個是毒~葯。」
陸陌寒無比肯定的點頭。
沈氏怎麼會將毒~葯帶在身上,洛長然左思右想,忽然福至心靈。
那次驚馬,莫不是與那葯有關?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陸陌寒絕對不可能聞錯,所以那個是毒~葯無疑,長公主的膳食沒有問題,害她滑胎的一系列因素中,唯一有問題便是那隻馬。
思及此處顧不上天黑,洛長然急匆匆去找陸明成,將陸陌寒的定論和自己的猜測告訴了他,陸明成平靜的聽她說完,未發表任何看法。
洛長然思緒百轉,雙眸驀地一亮,驚呼,「你查出來了?」
*
一覺醒來,聽說陸明成將陸斯呈和沈氏叫了來,洛長然急忙洗漱更衣,等到了東廳,氣氛已是劍拔弩張。
僕人都被清了出去,陸明成坐在上首,陸斯呈和沈氏坐在右側,臉色都不好看,陸如苓居然也在,咬牙切齒的瞪著地上跪著的兩個人,洛長然與陸明成眼神交匯,默默進去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剛喝了口,陸陌寒便跟了來,目中無人的走到她旁邊坐下。
陸明成繼續方才被打斷的問話,洛長然斷斷續續的聽出來,地上跪著的一個是王虎,一個是給府里送菜的趙二,王虎是從刑部提來的,監管的獄卒還在門外候著,趙二是昨晚上抓到的,鼻青臉腫顯然受傷不輕。
上次驚馬之事,陸明成就知道有人暗中做手腳,但並未查出是誰,陸府之人都是他精挑細選,忠心耿耿,所以他第一個懷疑的便是那趙二。一直派人暗中查探,卻是沒什麼收穫,就在他以為自己找錯目標時,衛韋無意中在趙二家附近發現被丟棄的半瓶毒~葯。正是馬兒所中之毒。
趙二矢口否認那是自己的東西,陸明成故意將其放走,讓衛韋暗中跟著,原以為很快便能查出幕後之人,沒想到第二日長公主就在山上遇險。
那趙二也是怕了,一門心思準備逃離金陵,可是逃走需要一大筆錢,他之前答應做這件事就是為了錢,如今背井離鄉,那一點怎麼夠,所以他找機會給二公子府的丫鬟送了封信,準備訛上一筆再走,就是這封信將沈氏暴~露。
沈氏自然滿口喊冤,聲稱她什麼都不知道,陸斯呈坐在旁邊不說話,臉色陰鬱。
陸明成問她,「那你身上怎會有毒~藥味?」
沈氏臉一白,那毒~葯自己不過經了下手,而且過去了這麼多天,沒想到陸陌寒竟然還能聞出來,好在也只有他能聞出來。
他不會說話,說話的是洛長然,那就是她誣陷自己,自己身上根本什麼味道都沒有!
洛長然平白被反咬一口,很是氣憤,正要發作,陸明成讓侍衛將人帶上來。
進來的是沈氏的貼身丫鬟,沈氏一看到她臉色就變了。
丫鬟倒還忠心護主,咬著唇不說話,但是親手接過趙二送去的信被當場拿下,她無可辯駁,信上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
沈氏不斷叫嚷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與自己無關,一會兒說洛長然誣陷自己,一會兒又說有人算計她的丫鬟。
陸明成啪拍了下桌,她的聲音停住,臉紅脖子粗的瞪著他。
「那你在山上做手腳,害的如苓和三弟他們險些慘死,又如何解釋?」
聽到這句話,陸如苓當即站起來,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氏。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沈氏狡辯道,眼神上下亂飄,不與她對視。
陸明成讓那王虎回話,洛長然這才知道沈氏是如何坑的陸如苓。
她應該是知道陸如苓那天會去娘娘廟,所以提前一天透漏了消息給王虎,王虎街頭混跡多年,若是不來點真金白銀,他怎麼可能相信,但他只以為陸如苓是哪個富家姑娘,如果知道是陸家的,打死他也不敢,沈氏讓他務必將人帶到石坡下,原想等長公主他們追過來時全部解決,沒想到被陸陌寒給攪了,她一向精明,生怕那王虎拿了錢不辦事,所以與他約定,先付一半,另一半事成后再付,後來王虎被抓,另一半沒有付出去,但是雙方簽訂的字據還在,上面有指印,陸明成已經找人驗過了,是老宅里她跟前的親信,王虎說完那人也被押了上來。
沈氏腿徹底軟了,一屁股跌坐進椅子里,面如死灰。陸如苓血紅著眼衝上去給了她一巴掌。
她是看著自己長大的啊,自己一直將她視作親姐姐般,她卻竟然這樣算計自己!女孩子的清白有多重要,她同樣是女子,怎麼可能不知!
陸如苓又氣又怨,多年的真心相待此刻都化為刻骨恨意,朝她拳打腳踢的同時眼淚也流了出來。
陸明成讓侍衛進來強行將她拖走,允許她在這是想讓她親耳聽到自己險些受害的經過,讓她以後也長長記性,如今目的已達到,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她一走,陸斯呈便灰白著臉跪了下來,陸明成目光炯炯的盯著他,「此事你知道多少?」
他搖頭,「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沈氏神色複雜的看了眼他,眼底閃過一抹傷痛,沒有說話。
陸明成背過身,「送刑部吧。」
外面站著的獄卒進來拿人,沈氏忽然像瀕死的蚱蜢跳了起來,尖著嗓子語無倫次的喊叫,「明明是你的親弟弟將你孩子害死,你卻賴在我頭上,陸明成,你知道為什麼坡上會有石頭掉下來砸長公主嗎?因為你,因為你殺了太多人,你的孩子是在替你贖罪,哈哈哈,你活該,活該,我詛咒你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
洛長然渾身一寒,後知後覺的想到,前世陸明成就是在救災時被落石砸死,難道今世應驗在了長公主身上?還有他們前世確實沒有孩子,今世也會一樣嗎?胡思亂想著,餘光看到自進來便一直無聲無息吃東西的陸陌寒停了下來,望著沈氏被押走的方向,眸中湧上了愧意。
洛長然心中抽疼了下,柔聲寬慰,「別聽她胡說,不怪你。」
他慢慢收回視線,垂下眼帘看手中青果,轉了轉,拿起來咬了口。
陸明成疲憊的坐進椅中,側頭揉著眉心。
洛長然還有些疑惑,想問問他,見他那副樣子不忍開口,拉著陸陌寒出去了。
很久之後,和長公主一次閑聊時,她才知道整件事的始末。
其實宮裡回來那日,陸明成已經有所懷疑,一直暗中調查,他行事謹慎,不會隨便冤枉人,必得是掌握了所有證據才有所行動,那次路上的坑範圍太廣,查不出來什麼,直到驚馬那回才發現端倪。抓到王虎之後,他去刑部走了一趟,拿到字據,回來后從陸如苓嘴裡套出她去娘娘廟之事只有沈氏知道,找人驗了下手印,果然是沈氏身邊的人。
先是趙二被抓,接著王虎又被抓,沈氏難免心慌,生怕牽連到自己,便準備殺人滅口,其實她原本就打算趁這陣風頭過去,將那趙二解決掉,之前留著只是擔心惹人懷疑,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火都快燒到自己頭上了,就算被懷疑,死人也是無法作證的。
她派出的人被衛韋抓住,正是給那王虎遞消息的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