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從縣城回到山腳下已經是傍晚了,我們背上東西,辭別張老漢,說了改日再登門拜訪,便快速往山上趕去。


  大哥他們已經把大包小包都搬過山洞了,正忙活的滿頭大汗,我們趕緊加入,用三輪車一趟趟的往家裡運。


  其後幾天,天氣都還不錯,我們晾的木材、泥坯也差不多都幹了,便開始著手建設事宜。


  泥坯有八十公分長,二十公分寬,約一個拳頭厚,需要兩個人抬著一層層往上壘。


  好在我們青壯年勞動力多,又有爺爺在旁指揮,一個上午就砌出了一米余高的土牆,兩頭繼續壘上去,成個扇形,留了進出的小門,安上門框,又用泥漿整個糊上一層,堵上縫隙,等待晾乾。


  再安上橫樑和支起棚身的架子,最後小心的把塑料膜布覆上去,我們的蔬菜大棚便初步完工了。


  草席已由爺爺編得,一張張鋪上去,底下拴上繩子,系塊小石頭扔到相反的另一面,兩頭墜下來,人在底下就能進行拉起、放下的操作了。


  又翻了地整了壟,只待天氣好了撒種、育苗,大棚便能投入使用了。


  養殖牲畜的木屋要蓋在霧牆外面,我們找了兩棵距離合適的大樹,架上原木當底邊的支柱,再在其上建一棟木屋,離地半米多高,四根柱子底部包上油紙,蛇蟲鼠蟻便別想爬上去了。


  木屋裡做一些小的隔間,或者放上籠子、箱子,捉到兔子之類的小動物,就可以放進去繁殖了。


  霧牆西邊不常去,我們又用剩下的木料圍了一個大籬笆,直伸到霧牆裡,以後獵到野豬之類的大型動物,就可以暫養在裡面了,這樣既不會被磁場殺死,又跑不掉,還方便我們去捉,簡直一舉三得。


  做這些工作浪費了我們大半個月,中間因為天氣問題做做停停,全家大小都上陣,連雙胞胎的手都磨出了血泡。


  但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自此,我們在山谷里的食物有了穩定來源,來到古代后,最基本的生存問題算是有保障了,若是遇到情況一時不能出山,起碼餓不著我們了。


  再要獲得發展資料、享受資料看起來也沒那麼難了,全家老小都鬆了口氣,對未來生活也有了更大的希望。


  今天是個大晴天,老爸拎上一瓶小酒,帶我們下山去張老漢家。上次趕集買了很多瓶瓶罐罐,就是為了把我們的酒倒進去,偽裝成自家釀的,才能拿出去賣。


  張老漢家的小女兒冬月就要嫁人了,客氣了幾句叫我們到時去喝喜酒,但到底是嫁女又不是娶媳婦兒,我們和他家交情也還沒那麼深,不用去湊那個熱鬧。


  這次下山的真正目的,是向他打聽一下賣酒的事,他兒子在縣城裡當夥計,即使只是一家小食肆,總也對這方面的消息知道的多些。


  村子里依然是一副和樂安寧景象,孩童在小路上追逐打鬧,看到大哥都圍上來,看來都還記得這位陪他們玩耍又送禮物的「大叔」。


  「憑什麼你們是哥哥我卻是大叔啊?」大哥哄走孩子,不滿的低聲嘀咕。


  我們在一旁偷笑。


  到了張老漢家院門口,聽見院子里白鵝的叫聲,他和他婆娘很快就迎出來。


  「哎呀梁老哥,稀客稀客,快請入內來坐,」又吩咐他婆娘「快熬一壺茶來,今日定要留下樑老哥吃頓便飯。」


  我們隨著他進屋,屋內還算敞亮,擺著木頭桌椅和條案,做工並不簡陋。不久張大娘提著茶壺進來給我們倒茶,招呼我們喝。


  我端起茶杯細看,茶色深濃,飄著茶葉、花椒和某種香料的葉子,聞起來味道有點混雜,喝一小口嘗了嘗,感覺……有些微妙,第一口簡直讓人想吐出來,憋住了適應一會,卻又覺得不能說難喝了,有點咸,有點麻,回味又有些甘,像是我以前去青藏高原時喝過的雪熬茶。


  看我細細品茶,張老漢笑著開口:「看來小公子也是懂茶之人,這茶里加了桂皮、荊芥、草果,一般人家可加不了這些。」


  我們連連點頭附和。


  張老漢為人熱情,有點話嘮,還比較愛炫耀自家的富足,不過這在我們這兒反倒成了優點,現在正需要這麼個愛多說,更愛主動說的當朝人,給我們透漏更多信息,所以一個個吹捧起他來,毫不臉紅心跳。


  到了中午,張大娘和她媳婦兒果然做了幾樣飯菜端上來,菜多肉少,配著粟米飯和麵餅,他家大兒子做了陪客。


  老爸話不多說,拿出酒瓶先給他們倒上一杯,張老漢當先喝了一口,立刻大為驚嘆。


  「妙啊妙,如此泔洌醇厚之美酒,梁老哥是從何處得來的?」


  「不瞞張老弟,我一家老小雖然隱居山中,祖上卻除了打獵,還傳下一門釀酒的手藝來,只是後世子孫學藝難精,又家道中落,也無好料釀製,這樣的好酒數年來也只得了幾罐罷了,實在是愧對祖先。」


  老爸一臉慚愧的搖頭,裝的像真的一樣,看的我目瞪口呆,我哪見過他這一面,老爸不是個溫和老實的普通老頭嗎?怎麼這麼會做戲了?


  不等我驚訝完,齊景輝接上老爸的話,「張大叔,實不相瞞,今年我家又新添了兩丁,眼看寒冬就要來到,孩子們的吃食花用卻還沒有著落,我們萬般無奈,只能把這酒拿出來,打算賣給飯館酒樓的,量也不大,多少換點錢應應急吧。」


  老爸也「打起精神」附和:「我們少往山外去,什麼老闆、商人也不識得,張老弟見多識廣,還望能給我們指條路啊。」


  「誒,梁老哥怎的如此客氣,這般佳釀,說得上罕見,依小老兒之見,尋常酒鋪商人即使識得,也難賣出高價來,不如……」


  「我這兒倒有個主意,先賣個關子。你們可知,這伏牛村中,哪家才是那那實實在在的第一大戶?」


  我們一致搖頭。


  「哈哈,尋常人確實不知,我們伏牛村中,最大戶既不是村正,也不是族長,而是山腳那王家大院的王老爺。」


  「王老爺?」


  「不錯,據說,他本是那五姓七望中,太原王氏的庶支子孫,不知為何,數年前突然來到了我們這深山裡,蓋起高屋大院,隱世而居起來。」


  他兒子接道:「但人家到底是豪門大戶出來的,衣食住行,吃穿坐卧,都遠奢於尋常人家,梁老伯何不把那美酒豁賣與他,便即能得識酒之人賞識,又能多換些錢財貼補家用。」


  聽了他們的話,本來以為能找個大點的酒樓就差不多了的我們,沒想到還有了意外收穫。有了這樣離得近又有錢的客戶,我們何必還要大老遠去縣城找。


  又問了怎麼去拜訪那王老爺,以及他有沒有什麼喜好,謝過張老漢一家,我們便高高興興的回家去。


  晚上跟家裡人說了這件事,他們也都很高興,紛紛討論著,這時候的高門貴族會是什麼樣,見識若是多的話,會不會看出我們的馬腳來,怎麼和他們相處更容易被接受,以後是不是能多賣點東西給他換錢?

  陳思穎也在這裡,「他說的五姓七望,是五個姓氏的七大豪門望族,在歷史上非常有名,其中的太原王氏,先後出過好幾位宰相,據說連後世的王安石、王明陽、王夫之都是他們的後人。」


  「他們和其他豪門貴族甚至皇室聯姻,子孫後代遍布天下,在唐初時是一流的門閥士族。這位王老爺要真是太原王氏的子孫,那肯定也不簡單了,只不過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種小山村裡隱居,估計是身為庶子,在家族鬥爭中失利了吧。」思穎接著說道。


  「哦哦,思穎你知道的真多呀,是讀過唐朝的歷史嗎?還是從劍三遊戲里知道的?」我轉過頭問她。


  她抬起頭淡淡看了我一眼,卻沒有說話。


  「她是跟著她姥姥長大的,」為避免我尷尬,表叔急忙開口,「她姥姥是師大歷史系的教授,從小就給她講這些。」


  「是這樣呀。」我臉漲的有點點紅。其實不是第一次了,不知道為什麼,這妹子好像對我有些敵意。


  梁玥也趕緊扯開別的話題,我們又討論了一會,便回去休息了。


  回到屋裡,齊景輝有些生氣,「那女人怎麼回事,上次你幫雙胞胎搬木頭,反而砸了自己的腳不能幹活,她就陰陽怪氣的諷刺你『大少爺還是在家做針線比較合適』,這次又在全家人面前給你冷臉,她以為自己是誰啊?發什麼公主脾氣。」


  我趕緊勸他,「聽我媽說她爸媽剛離婚,她自己應該也很傷心吧,又在青春期,還突然跟著我們來到了這裡,以後大概都見不著親媽了,會不高興也能理解,我媽還老讓我多照應她呢。」


  「那她就能拿你撒氣了?她對梁玥怎麼就能跟親的似的,對別人也沒見這樣啊,神經病。」齊景輝仍然憤憤不平,我趕緊拉他洗漱上床,讓他消停點。


  第二天我們拆了一箱蘭陵特釀,一瓶瓶倒近一個酒壺裡,又從保健品箱子里,拿出一罐特級蜂蜜,帶上一些其他山貨,便往山外去。


  陳思穎也跟著了——穿著她自己做的裙子,打扮的很漂亮,說想見識一下山外的世界。


  確實,她來了以後還沒出過門呢。


  當然,為了照顧她,表叔也跟著出來了,我們便結伴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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