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好
打掃完,沈婆子催著沈老頭去西頭借驢車。
沈老頭想去廚房拎條魚,被沈婆子罵回來:「幹啥?等你回來的,賣不出去再送,現在送啥?再說了,他家沒少使喚咱家牛,我也沒瞧著東西啊!」
「娘們唧唧的,天天就計較這些針頭把腦,有這閑工夫,多幹些活!」沈老頭背著手一邊嘀咕一邊去了西頭三弟家。
沈婆子翻了個白眼,一邊燒早飯一邊自言自語:「我咋少幹活了,沒分家的時候,就數我乾的活最多!你不是老大,又不是老小,二不溜子最沒人稀罕,老大媳婦是城裡人,矜貴,老三媳婦個頭小沒力氣,活該我累死唄!好吃的沒我的份,活全是我的!呸!以為我不知道她們背著我吃雞蛋啊,哪天的雞蛋不是我拾的!水缸里的水是我提的,豬圈牛欄驢棚的活都是我的,菜園子澆水翻土養肥也是我,家裡少了多少東西能瞞得住我?見天偷嘴饞不死她們,也不怕吃禿嚕了嘴,現在想讓我把魚送她們,呸!死老頭子,沒良心……」
沈華起床,剛到廚房門口就聽到沈婆子嘰里咕嚕的數落,原本想等她發泄完了再進去,沒想到老太太越說越來氣,聲音也越說越大,她只好捧著盆抬腳進去:「阿奶,有熱水了嗎?」
沈婆子送灶膛后伸出頭來看了一眼:「咋起這早啊?你哥和你姐呢?」
沈華站在竹椅上往盆里舀水,水才有一點溫度,「大哥大姐睡的晚,還沒醒呢。」說著跑去水缸舀了滿滿一舀子水添進湯罐里,這才開始漱口洗臉。
沈華的乖巧讓沈婆子臉上都有了笑意,「花兒,會燒鍋嗎?把稻草像這樣捲成一團扔進灶膛,拿火鉗子往裡捅捅就行,你幫阿奶燒鍋,阿奶給你貼白麵餅子吃。」
沈華有點受寵若驚,連雞蛋都捨不得的人,突然大方起來,她有點方!
沈婆子還真不是忽悠人的,她讓沈華看著鍋,去主屋抱了個布袋出來,在院中庭頓了一腳,又回去撿了兩個雞蛋。
沈華覺得自己眼睛都要掉出來了,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沈婆子把窩頭放到篦子上隔水蒸,然後開始揉麵攤卷子,在鍋底抹上一層油,那小心翼翼的生怕倒多了一滴的樣子,實在是讓她忍不住撇開眼,她還是專心燒火的好。
沈老頭借了驢車回來,上面還有一個缸,「老婆子,洗洗。」他把缸卸下,牽著驢繞到屋子後面去喂草料。
沈婆子將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快步出來看了一眼,沖著西屋喊:「老二家的,出來搭把手。」又忙著回廚房,她灶上還貼著餅呢。
「娘,這不是咱家腌菜的缸啊?」何氏也不去河邊了,直接在大水缸里舀水刷,然後把水倒進餿水桶里。
「你三叔家的。」沈婆子把白麵餅子裝了三盤,其中兩盤分些炒雞蛋,一盤多些,一盤少些。想了想,又撥了一些在第三盤裡,更少一些,最後把只剩一口的雞蛋放進櫥櫃里,讓沈華端一盤送去東屋,
沈華掃了一眼,多的那一盤裡有六個卷子,應該是起床的人人手一個。另外兩盤,一個裡面三個卷子,雞蛋多些,一個裡面只有一個卷子,雞蛋少些。她眨眨眼,端起那盤三個卷子的。
沈婆子關好了櫥櫃門回過頭看見沈華端錯了,「花兒,這個給你娘吃。」
「哦,那這盤是給大哥大姐還有小河的嗎?阿奶,你放著,我一會來幫你端給他們啊。」說完也不看沈婆子的臉色,便高高興興的給王氏送早飯去了。
沈婆子也不是忘了那三個孩子,就是一時興起,想起來做白面卷子,真正做的時候又捨不得了,想著那三個孩子沒起床,給他們留點炒雞蛋也沒不算虧待他們。但叫沈華這麼一說,倒不好辦了,最後只好把自己的那塊餅子和剩下的雞蛋省出來給老大,那盤讓沈華送進東二間里。
看著人人都吃的噴香,沈婆子心裡又不痛快了,分家前好吃的沒她的份,這分家后,她當家做主了,好吃的還是緊著別人,憑啥啊!
沈華將早飯端進去的時候,春山和春溪也睜開了眼,農家孩子很少有睡懶覺的,到點自動就醒了。
春溪看到白麵餅子,揉了揉眼睛:「我莫不是在發夢吧,不過年不過節的,阿奶咋捨得揉白面?還炒了雞蛋?」
春山倒沒多想:「昨兒那麼多魚,能賣不少錢,家裡有進項了,阿奶就捨得了唄。」
春溪不置可否的搖搖頭,擁著被子坐起來拿了餅子坐在床上吃。
沈華看她吃的香,提醒她洗漱的話就吞了回去。春山春溪只稍稍動了幾筷子雞蛋,留著給小河,農戶家的孩子懂事早,也不只是句空話。
吃完早飯,春山跟著沈老頭他們去縣城,春溪則帶著沈華去撿柴。小孩子撿柴都是成幫結隊邊撿邊玩,在吃午飯前到家就行。
家裡就幾個人,加上早上吃了小半袋子白面,沈婆子到現在都還心疼著呢。中午就懶的多做,把窩頭蒸蒸,去地窖撿顆白菜出來用大醬炒了就算一道菜,早上剩下的那點雞蛋端了往西三間走。
沈華一直有些奇怪,沈成才為什麼不出來吃飯,非得送屋裡去,她跟上兩步:「阿奶,我幫你送啊。」
沈婆子連連搖頭:「不用不用,你爹讀書的時候最忌有人打斷,阿奶送去就成,你乖乖的去吃飯,小河去哪玩了,喊回來。」
賤人就是矯情絕對是金玉良言,沈華內心冷哼了聲,面上微笑著說:「小河在門口堆石子呢,我去喊他。」
春河在看到中午又吃窩頭和大醬的時候,嘴巴嘟了起來:「阿奶,中午咋沒白麵餅子吃?」
沈成梅啄了口筷子頭:「你還想頓頓吃好的呀,等你爹中了秀才,咱家就能頓頓吃肉了。」
「為啥?」春河不太懂。
「因為秀才能免五十畝田的賦稅的,到時候不光咱家的田不用交稅,還有人把田掛到咱家戶頭上,給咱交租子。」到時候說不定她能嫁到縣城去,再不濟,鎮上也比村裡好。
「就像里正家嗎?」春河別的不懂,收租子他倒是知道的,村裡就裡正家有田賃給別人。
「對!就像里正家,慢慢的咱家也能當個小地主了!」沈成梅從小就被沈婆子灌輸這一套,已經憧憬了很久。
吃過晌午飯,沈婆子帶著沈成梅把家裡各處掃掃擦擦,因為是泥巴地,所以三天不擦,桌子上就一層的灰。
王氏下床后,在屋內走了幾圈,沒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便出了屋子去廳堂,看見婆婆和小姑子在洒掃,就想過去幫忙。
介於沈婆子的原因,沈成梅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大嫂,再加上大嫂一嫁過來就生了龍鳳胎,分走了她不少的寵愛。原本她是家裡最小的,突然多了兩個只比她小五歲的侄子侄女,吃的玩的啥啥都要緊著讓著他倆,這口憋屈一直到現在都沒散去。雖然平時不顯現出來,可看見對方柔柔弱弱的樣子,她就心裡不爽快,好似她全家都欺負她似的。
「大嫂,你咋下床了,瞧你還沒好透呢,再回頭病了,這兩天的魚啊肉的可就白給你補了。」
沈婆子伸手在沈成梅肩膀上拍了一下:「咋跟你大嫂說話呢,你以為你還小啊!姑娘家沒個姑娘家的樣子,就你這樣的性子嫁去人家家當媳婦,我都替你愁!」
王氏默了片刻:「沒事兒,好的差不多了。」
沈成梅撇撇嘴沒吭聲,沈婆子又沖她使了個眼色,她才說:「大嫂,我昨兒沒睡好,你別生我氣啊。」
王氏勉強笑了笑:「那你去睡會,剩下的活我來干。」
正說著,何氏臉色刷白的衝進院子,唬了三人一大跳!
「娘,大嫂,快,春山叫驢給踢了,現在在鎮子上呢,大夫說,怕是不好,爹讓你們趕緊過去。」
王氏頓時一個踉蹌,眼前發暈,緩了緩神,衝過去抓住何氏的胳膊:「你說春山咋了?!」
沈成才也從西三間沖了出來,瞪著眼睛問:「弟妹,你剛說啥?」
何氏一路連走帶跑,連口氣都沒來得及喘,聽大哥大嫂還要再問,急的直跺腳:「還問啥啊,路上說唄,趕緊的,娘,爹說多帶些錢。」
何氏說話本來就快,這幾個短句連著說更是讓人也跟著急躁忙亂起來。沈婆子還算穩重,二話沒問回主屋找了個帕子把錢罐里的錢全倒進去揣進內衣兜里,出來的時候對沈成梅說:「你留在家,看好小河。」她本想讓王氏也留在家,但看王氏已經加了件衣服從東屋出來一臉惶惶的樣子,便招呼道,「走吧。」
路上遇到春溪和沈華,沈婆子口氣嚴厲的喊道:「趕緊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