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註定一死
校尉府周圍的街巷已經封禁,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刺客必須要穿過長街,闖入府內,在執戟的甲士圍困中一路廝殺,接近池苑。而從他越過長街的那一刻開始,就進入射聲士的射程之內。
程宗揚邊走邊道:「咱們的人都撤回來了?」
「街上把守得太嚴,都撤了。」
「馮**呢?」
」
「他不敢上樓,先回去了。」
馮源有恐高症,上這望樓,肯定要犯病。
程宗揚道:「老劉,如果讓你刺殺韓定國,你有什麼辦法?」
「近戰不可能,除非用神臂弓。」劉詔估量了一下,搖頭道:「不行。距離太遠,即使有神臂弓也射不到。如果靠近的話,周圍的高點都被射聲士守住,只要一露頭就會被發現。」
程宗揚自言自語道:「那就沒辦法了嗎?」
敖潤道:「在他菜里下毒!」
程宗揚一拍欄干,「老敖,你這個主意不錯啊!」
死丫頭擅長的是什麼?用毒啊!毒宗衣缽傳人豈是白叫的?說不定死丫頭這會兒正在校尉府的廚房裡給客人備菜呢。
「只怕不成。」蔣安世不知何時過來,低聲道:「剛才有一輛車過來,車上全是建威將軍府運來的酒食器皿,連洗碗水都是自己帶的。那車沒去廚房,直接進了苑內。」他指了指橋頭,「就在那處假山後面。」
連校尉府的廚房都不用,可見韓定國對這次赴宴小心到了極點。程宗揚道:「我倒是想知道,那位射聲校尉是什麼人?姓韓的到他家裡吃飯,還一點面子都不給?」
「陳升在軍中擔任書佐近二十年。兩年前被闢為功曹,半年後升至參軍,擔任射聲校尉不到四個月。」說話間,一個人影從檐角飄下。
程宗揚呼了口氣,「嚇我一跳,盧五哥,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
盧景把一隻沉甸甸的包裹放在地上,「唐季臣說的。」
「呂不疑那個家臣?他也來了?」
「我回寓所見的他。」盧景道:「他是來告訴我今晚韓定國會赴宴,順便再加五千金銖,連陳升一併幹掉。」
「嘖嘖,大手筆啊。」
「我沒接。」
「哦?」
「我只保證韓定國活不過今晚。」
程宗揚有些納悶,看到校尉府的布置,本來已經和盧景說定今晚不再出手,沒想到他又改了主意。
程宗揚剛要開口,那條小賤狗邁著四條小短腿,魚雷般直躥上來,氣勢洶洶地要跟他拚命。等它到了身前,程宗揚身形微微一動,雪雪頓時撲了空,炮彈一樣從望樓上直射出去。
程宗揚若無其事地說道:「太危險了吧?」
盧景翻了個白眼,然後伸手拍了拍包裹,「要不怎麼先討來三千金銖的定金呢?」
怪不得包裹這麼沉,裡面裝著六十多斤黃金蔡敬仲借了半天才借來一百八十萬錢,盧五哥只動動嘴就拿到六百萬錢,還是當殺手賺得多啊。
「五哥,你不會這麼卷了定金就跑吧?」程宗揚覺得有點不安,從蔡敬仲到盧景,都打著捲款跑路的主意,人與人之間還能有最起碼的信任嗎?
盧景扭頭道:「老匡。」
柱後轉出一個人來,面容清癯,骨骼清奇,頜下留著三綹長鬚,一派仙風道骨,一看就是得道的高人除了匡仲玉還能是誰?
匡仲玉三指捻著長鬚,從容說道:「貧道夜觀天象,韓定國此子必活不過今夜子時。」
「韓定國什麼人啊?還能上應天象?幹!匡大騙!你怎麼跑這兒來了?」程宗揚叫道:「是不是大營的兄弟都來了?」
看到匡仲玉神仙下凡一樣突然出現在面前,程宗揚差點兒樂暈過去,如果星月湖大營的兄弟都趕到洛都,自己還用擔心小紫?就算龍潭虎穴照樣踩平。手腳利落點,闖進宮裡擄了天子也不是難事,說不定還能順手擄了趙飛燕……
匡仲玉收起神棍的嘴臉,上前一步,腳跟「啪」的並緊,舉手向程宗揚敬了個標準的軍禮,朗聲道:「星月湖大營第一團第一營第一連上尉匡仲玉,奉命前來報道!」
匡仲玉一身道袍,再配著三綹長鬚,卻作出標準的軍禮姿勢,那模樣看起來很有些滑稽。但看到他堅毅的眼神,程宗揚笑容只露出一半就消失了。星月湖大營這些同袍,才是真正靠得住的生死兄弟。
程宗揚認真還了一禮,然後問道:「你怎麼來洛都了?」
「接到消息,屬下和吳少校正好在臨安,隨即與秦執事一同北上,午後剛抵達洛都。」
「長伯也來了?」
「聽說紫姑娘的事,吳少校去了校尉府。」
盧景摸出一把蠶豆,邊吃邊道:「若不是他們趕來,我能回去見唐季臣?」
「會之呢?」
匡仲玉道:「秦執事帶著家眷,落後數日路程。我們一營來了十二名兄弟,五人與秦執事同行,其餘七人都已經到了洛都。」
十天時間從臨安趕到洛都,這速度堪比宋國日行五百里的金牌急腳遞。有了這一批得力的助手,程宗揚整個人都輕鬆起來,連日來的壓力頓時少了一半,笑道:「既然匡神仙開口,姓韓的今晚必死無疑!咱們先別急著動手,安安心心在樓上看戲!」
校尉府內人影穿梭,府中的僕人都在忙碌。忽然院中一盞燈籠熄滅,府內的僕人彷彿得到信號,各自回房,緊閉門窗,只剩下執戟的甲士和一名便服男子。
那男子年逾四旬,頭上戴著一頂輕便的紗冠,負手立在階前。
「那人就是陳升?」望樓距校尉府一里有餘,又是夜間,即使程宗揚修為大進,也難以看清那人的面容,只不過遠遠看去,那人並不像一個主掌漢國最精銳射手的糾糾武夫。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當了二十年書佐,突然間飛黃騰達……這人有什麼後台?」
「他三年前死了老婆,續弦是內庭一名宦官的侄女。」
「哪位宦官?」
盧景想了想,「似乎姓具。」
具瑗嗎?那可是為天子掌管印璽的近侍。陳升如果真是抱上具瑗的大腿,兩年間一口氣升至八校尉之一的射聲校尉,也不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