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家

  不論象徵意義是什麼,s&e最重要的部分都是合作——共圖或交換利益。


  我把某個技術共享給你,你的優勢領域開放給我多少個學習名額;我為你培養人才、建設學校,你用其他資源來換;或者我們把某些重大課題圈起來共同研究,成果按約定分配;抑或直接的出售、購買……


  政治不是慈善,簽字握手合影前,談判是必須的。涉及國家利益,大家都想用最少換最多,沒有哪一方佔據絕對主動權、互相不知底牌的情況下,談判桌上的心理戰少不了。


  覃部長叫文灝加入談判顧問組,不是想讓他提供什麼高瞻遠矚的分析或高明的策略,而是希望他能在心理戰的過程中發揮作用。


  他不會參與談判,只用在旁邊聽著,在中場休息時提供參考意見,比如還沒有觸到對方能接受的底線,可以繼續壓價之類的。


  聽了覃部長的安排,文灝明白對方早就對他有所了解,看中的是他編出來的微表情識別能力。至於他身份上的可疑,對方沒提,文灝就當自己過關了。


  文灝想的是對的。政府部門人才濟濟,不缺素質高、經驗足的相關人才,但要說文灝這樣的,短時間內還真找不出來。可以錦上添花,何樂不為?


  不過,要論政治素養,文灝可能還比不上一個普通的公務員。覃部長不擔心他的知識儲量、學習能力、形象品格,保密方面也有條款約束,就怕年輕人穩不起,心裡想什麼都流於外,還沒將別人看透,先把己方的底線露出來了。因此才有了之前這番試探。


  結果令他滿意。


  任務好像清楚了,做臨時顧問的事也確定了,文灝心裡仍有疑問。


  就算按他的猜測,覃部長知道有他這號人後覺得可堪一用,也沒必要現在就讓沒有經受過政治訓練的他參與重要活動,這不是必須的,且顯得有點急切。


  「我還需要注意些什麼嗎,基本事項之外的?」文灝問。


  覃部長的眉目更加舒展:「是因為頭腦特別清醒,還是看出我有未盡之言?」


  沒等文灝回答,他又道:「我不能告訴你具體還需要注意些什麼,因為我也不知道,出訪期間,你多留心就好了。」


  「您覺得可能會有什麼事發生?」文灝在意起來,覃部長是得到了什麼特別消息嗎?


  覃部長身體往後靠,十指交叉放在胸前,沉吟一下,道:「多半是我杞人憂天,我有點不太好的預感。過去二十多年,這種預感幫我躲過多次危機,你可以把它看作從政者的經驗或者是想太多。」


  文灝仔細聽對方說。


  「你還記得葛友懇吧?辦了很多娛樂產業,打壓你們做教學直播那個?」


  文灝點頭:「記得,一直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他和他的靠山被鷹國收買,計劃腐蝕我們的青少年。除了他們,還有一些人拿了鷹國的錢,不斷在國內抹黑、造謠、挑起矛盾。國家之間關係複雜,這類事早就有,只是這幾年特別多。」


  文灝想起金貝和c大發生的事,想起「恨老師小組」和那個境外網站。


  「鷹國這屆政府,」覃部長頓了一下,像在找合適的措辭,「從上台到現在任期快結束,始終讓人覺得行事難以預測,有不少自相矛盾的地方。」


  秘密花大錢破壞別國的教育事業,頻頻指責他國進行高殺傷性武器研究和「違背人性的」生命科學研究,又大幅縮減自己國內的教育和科研經費;在其他洲挑起、資助戰爭,用各種理由侵佔他國海域,干涉弱國內政、扶植傀儡,但不見明顯的資源掠奪,有的地方說是戰略布局都勉強;發達社會老齡化日愈嚴重的背景下,養老體系做得很好,而生育福利幾乎成為一紙空文……


  後面這些覃部長沒有跟文灝提,但即便全加起來……


  「這些都算不上他們可能會藉此時機給我們下絆子的依據,我們只需要多上心一點,不用太緊張。」


  覃部長擔心遇到利益陷阱、對我方與其他國家合作的惡意破壞等問題,這些官方肯定有固定的應對措施。文灝估計覃部長的「預感」沒有得到同僚的充分贊同,也不適合做更多大張旗鼓的準備,因此把自己加進來,聊作額外的補充。


  這是他到新位置后的第一件大事,要更謹慎些。


  臨時培訓的內容佔了腦袋裡的一個角落,文灝隨大部隊飛赴鷹國。


  這周不湊巧,時差的關係,該直播的時候文灝會在會議現場,他提前向觀眾說了抱歉,第一次斷掉直播。


  登機后應安年關掉手機,笑著對文灝道:「你的粉絲在嫉妒我,他們要再等一周才能看到你,我卻天天陪在你身邊。」


  文灝失笑:「你還在看粉絲群?」


  自從應安年一高興把群名片改成自己的名字,他的企鵝號就不再消停。粉絲們當著他的面可能不好意思說什麼,隔著社交賬號卻沒那麼多顧慮。對著他向文灝表白的、祝福的、拜大神的、自薦去來錢工作的……消息擠作堆。


  應安年沒有回復過任何一條消息,沒有再在群里說過話,但也沒有退群,偶爾還會登陸企鵝號看看。


  「你的粉絲挺有趣的,我現在也覺得自己命好得值得被嫉妒。」應安年給了個不符合他日常畫風的回答。


  文灝笑眯了眼,莫名有種「我帶壞人,我驕傲」的得意。


  他們聲音很低,沒有任何親密動作,旁人看去還是覺得他們之間彷彿連著蜂蜜拉出的絲線。


  隔條過道那位健談的企業家調侃兩人,說參加這種活動也能情侶搭檔,出差就像一起旅行,讓人羨慕。


  「不是有人專程到鷹國領結婚證嗎?你們要不要趁此機會也去領了?」他說的是一些同性\愛侶去鷹國領的結婚證,在國內不具有法律效力。


  文灝微笑道:「等國內的法案通過,我們在國內領。」


  應安年在旁邊點頭。兩個人自然得像老夫老夫在說一件早就定好的事,不會有人想到他們根本沒商量過。


  機艙暗下來,大家開始休息,文灝也閉上眼睛,感受到應安年給他蓋上毯子,一隻手伸到毯子下面握住他的手,思緒蔓延。


  要挑個好時候求婚,戒指得提前定做,選什麼形狀材質的呢?要不要自己設計?求婚地點選在哪裡?怎麼布置驚喜……


  s&e在代表團眾人不算太緊繃的狀態下進入主會程,全體大會沒什麼需要特別銘記的,分組討論很讓人長見識,重頭戲「協商合作」也比想象中順利。


  華國是高速發展中的實力強國,想要取經、搭車的國家必須拿出誠意,其他有合作意願的國家談判拉鋸也不是很劇烈。而與鷹國的協商出人意料的輕鬆,這也與協商內容很少有關。


  連鷹國官方常常大義凜然強調的科學道德和自律、宣稱的強迫學習侵犯人權都沒有在大會中聽到。他們似乎暫時放下自我加冕的大國傲慢與強勢,要辦一屆熱鬧的大會、和諧的大會、成果突出的大會,爭取一些國際聲譽,給大選加一點點勝率。


  沒有碰到刻意設置的障礙,之前的目標基本都得以達成,覃部長心情愉快,拍著文灝的肩膀道:「看來是我想多了,可以放鬆些了。」


  談判的時候,對方的思維有時會以問題的形式呈現,有時不會,文灝根據看到的換個說法給予我方建議,幫到了一些忙,但不是起決定性作用,總體可以說有貢獻、不出格。覃部長對他的表現已經非常滿意。


  主會程四天時間,文灝進行了一次量最多、最頻繁、最仔細的彈幕閱讀,裝了一肚子不會往外倒的*,知道了r國代表發言過程中擔心痔瘡發作加重,h國一位下屬對上司心懷怨恨,f國試圖重金挖t國的一個科學家……對華國的負面想法也有看到,但都證實不屬於明確威脅。


  啊,還有這樣的:『他是單身嗎?』


  文灝站到應安年左邊,恨自己不夠高,不能完全擋住身邊這個穿著晚禮服、帥到他人黯然失色的男人。


  「有女士在盯著你看。」面對應安年疑問的眼神,文灝解釋道。


  應安年抬頭看了那邊一眼,挪動身形站到文灝左邊:「我覺得她看的是你。」


  第四天的晚上,慶祝晚宴在寬闊華麗的宴會廳舉行,文灝習慣性地讀著周圍的對話框。當他的目光掃到走到話筒前的那個人時,他的能力就像突然消失了。


  鷹國教育部長,一個疑似和應安年一樣,問題思維圖紋不會顯露於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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