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家
短暫的海邊之行結束,應安年帶著樂樂回c市,文灝直飛a市。
《無限攀登》決賽錄完,被選手們一通握手擁抱,再和其他嘉賓、節目主創最後一聚,互相道別,文灝以為自己短期內應該不會再來a市。
距離開學還有不到一個月,趁著應安年有空的時候,兩人帶著樂樂去省圖書館體驗體驗,文灝自己也借了幾本書回去做做樣子。
上個學期,因為文灝授課的高質量和受歡迎程度,c大希望他能轉為正式老師,但這涉及進入某個學院做長期教學和研究的問題,文灝目前還沒想好未來具體的發展方向,決定還是繼續兼職上公共選修課就好。
一大原因是,自從他的身體實體化到脖子上端,就再沒有進展了。
文灝能感覺到,這不是由於他為人解決的問題還不夠——無論他做什麼,他與現實世界的融合始終停滯不前。
用文灝自己的目光看,他現在就像個無頭男人裝了個半透明的假頭。有時他想起來有點心慌,不是因為這個形象很瘮人,而是只差臨門一腳,人類世界卻拒不讓他「入籍」的狀態讓他感到比過去更強的排斥。
但現在跟過去不同了,現在他身邊有了應安年。
文灝前所未有地浮躁了。
他找不到癥結所在。要解決問題,他可能隨時要到哪裡去。無法預設未來的情況下,現在誰請他做什麼長期的事,他都不好答應。
新學期文灝要上的是傳統文化概論,主題寬泛,公選課課次有限,文灝計劃利用這段時間對課程內容進行精選和編排,同時好好想想繼續「變人」的方法。
事情剛做了個開頭,一份文件傳到他和應安年手中。準確說,給文灝那份也傳到了應安年手中。
兩年一屆的國際科學與教育會議今年輪到在鷹國舉辦。
國際科學與教育會議簡稱s&e,參與成員皆為在國際上有一定實力的國家,旨在達成一些共識,實現交流與合作。科教常常不分家,互為依存、互相促進,因此被創始人放在了一起。
在國際會議多如牛毛、領導人峰會都越來越頻繁的今天,s&e遠遠比不上聯合國大會、多國經濟峰會、核安全會議等引人注目,從名字看還容易讓人誤認為是純學術活動,但它本質上仍帶有很強的政治性質,出席者以各國科學與教育系統的官方人員為主體。
今年有點不同。鷹國方面倡議,廣邀科學與教育領域的傑出從業者參與到交流中去,增加會議的實效與意義。
平台擴大有其益處,各國都說好啊好啊,紛紛擴充起自己的代表團。
華國這邊,由科技、教育兩部部長親領的代表團初擬名單內,也新添了一些公私科技企業、研究單位、學校、專業媒體的重要人士。
文灝和應安年也在受邀之列。應安年背後有啟星,文灝被選擇,主要是因為他在外網上的知名度。
文灝的供職單位有幾個,也可以說沒有固定的供職單位,負責邀請的公職人員也是有想法,反正於公於私文灝都同應安年關係緊密,乾脆把文件都發到啟星了。
看了長長的初擬名單,文灝和應安年清楚,他們屬於「青年代表」,主要任務是輔助展示形象,沒什麼負擔。
這種事他們沒有推脫的道理,沒意外兩人肯定都會去。
正在商量接下來的安排,文灝臉上忽然浮起笑意。
「笑什麼?」應安年不解。
文灝是想起了幾個月前他們在鷹國的時候,但他不好意思說,那時他太慫了,於是轉而道:「四月的時候我胡亂猜測法斯特被盯上與鷹國大選有關,現在又有了這樣的感覺。」
應安年勾起兩邊唇角,好像也想到了當時的情景,笑眼一眨,道:「我和你一樣。」
文灝望進應安年那雙總是吸引他去看的眼睛,毫不猶豫補上當時沒敢的一撲,張嘴不輕不重地咬在男人形狀漂亮的下巴上,然後溜進對方嘴裡掃蕩一圈。
「免疫力」提升卓有成效,他已經能把「深入地吃豆腐」這種事做得非常流暢了。然而甜了一嘴后,他非但沒有從應安年身上起來,反而翻了個身躺對方身上,賴得更徹底。
應安年看青年像只吃飽了露出肚皮享受的貓一樣,心裡眼裡都是滿足。這是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的風景。
「最近怎麼這麼喜歡挨著我?」
文灝抬手揉臉,揉散隱隱的不踏實,含糊不清地反問:「窩以前波喜歡挨啄你嗎?」
應安年低頭湊近他,笑容加深:「也喜歡,最近特別喜歡。」
文灝的聲音變清晰,像玉珠一顆一顆落進應安年心裡:「對啊,我以前也喜歡你,最近特別喜歡你。」
應安年沒有問下去,由下而上的吻抹掉了他們之間最後一點距離。
再繼續最初的話題時,一個多小時已經過去。
應安年輕輕捏著懷裡人的耳垂,聽他漫不經心道:「十月初鷹國大選就正式開始,從公開的民調看,現總統連任的機會不大,民眾不滿政府對科技和教育的忽略,現總統辯稱這部分民眾只是被誤導,他們埋頭做實事,沒有如競爭對手計劃的那樣砸錢進行無謂的國際競爭而已。所以這次他們把s&e辦大,是想展示他們對科學和教育的重視,抓住最後的時間博好感?」
「憑我們的有限信息,這個解釋最合理。估計作用不大。」應安年的聲音裡帶著滿足后的性\感,關注重點似乎仍不在眼前的談話上。
文灝拉住他的大掌,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把玩。「有沒有作用我倒關心不上,我是想,這樣一來像之前自然衛士做的那些事應該就不會發生了吧?」
「嗯,不會影響我們。」應安年回答,隨即托著文灝的背把他推得離自己更近些,在肌膚相貼間發出舒服的嘆息。
兩個人的慵懶時刻,彷彿光陰都被拉長了。
文灝僅剩的暑假時光在陪伴樂樂、與應安年纏綿、備課、直播及沒有結果的「變人」探索中度過了。八月下旬,應女士帶著新的紀念品和故事旅行歸來。八月底,應安年和文灝做好各項安排,先到a市參加出國前的內部碰頭會。
碰頭會內容簡單,他們倆和預想中一樣,跟隨大部隊參加活動、提供建議就行了,沒有被分配特別有針對性的任務,也沒有聽到超出一般的提醒。
本以為這就結束了,但晚些時候,文灝被獨自請到了帶隊人之一的辦公室。
當文灝跟著秘書踩著厚厚的地毯轉進辦公室裡面,方臉寬額的教育部主政官有風度地站起來和他握手。
「覃部長好。」
「小文老師,青年才俊,早就想和你見見了,現在才有機會。你還不知道吧,賀老是我的老師,跟我多次提起過你。」
對方氣勢內斂,言語溫和,甚至熱情,彷彿他不是位中年高官,只是個關照年輕人的普通長輩,可以「攀」的關係被他主動說出來,好讓文灝這個小輩不用拘謹。
賀老確實是覃部長的老師,師生倆時有聯繫,只是賀老不會主動對人提及自己都有哪些學生身居高位。覃部長調任教育部不久,此前為c市所在省份的省長。有這兩重關係,在覃部長的有意引導下,接見似乎變成了老鄉會面。
說說賀老,說說c市,談談對教育的看法,覃部長對文灝不吝誇獎:「我上次去c大,聽說你在上課就讓李校長帶我去聽了,講得很好啊!可惜時間有限,沒能聽完。」還說:「你是一線老師,對我們的工作有什麼意見建議,儘管提。」
茶香裊裊,對面的領導平易近人,談的話題輕鬆愉快,但文灝始終保持著應有的距離和禮儀,誠懇坦然,不攀附不高傲,有來有往,不多言不含糊。
儘管他沒有在對方眼裡看到審視,但其頭上的對話框在見面的第一時間就清楚呈現:『他合適嗎?』
這個「他」是指自己嗎?文灝不認為覃部長有那麼閑,所以這很可能是一場面試。面試的目的是什麼文灝不確定,不知道是他想做的還是不想做的,因此他給自己選了一個普通定位。
文灝眼裡的普通在覃部長看來可一點不普通。普通年輕人在這種時候多少都會有點緊張拘束,像文灝這樣長期廣受誇讚的,則更可能喜形於色、樂於表現,但文灝一直很穩,難得地穩。
拉近關係、充分表揚沒有引來特別的反應,覃部長不動聲色地換了策略,扮演起稍微有點熟就把不準分寸的老古板長輩。
「你該在學校做專職老師,怎麼搞起了直播這種不著調的?浪費才華。」
文灝的微笑絲毫沒變:「我覺得直播可以作為一種教學延伸,並做了一些嘗試,希望您有空幫我看看,有了您的指正這個嘗試肯定可以做得更好。」
「同性戀都不長久,要為以後打算啊。」
文灝還是淡淡的禮貌語氣:「謝謝您的提醒,我會用心好好經營感情的。」
「哈哈,好,年輕人不錯。」覃部長笑著說。
話音一起,問題對話框熄滅。文灝確認,這句仿若隨意的誇獎才是真心實意的。
中年官員坐正身體,雖不明顯,文灝還是感到了經年積累的威儀和嚴肅,明白正題就要來了。
「赴鷹會議期間,我想讓你加入談判顧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