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華洞府
雲天堂一瞬間就蒼老的十多歲,他昏沉二十多年,全是媚娘在照顧他,可是他的清醒卻也是因為媚娘的死。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埋葬了這個愛到骨子裡的女人,可是又聞聽自己的姐姐早就過世,噩耗一個接一個,即使鐵打的漢子也有崩潰的時候。
虞子語很是同情他,蹲在他身邊輕聲道:「雲叔叔,可能你不認識我,我叫虞子語,我父親是虞昊。雖然之前從未見過,但是雲叔叔和雲姨的大名我卻是聽過的,而且,雲姨不一定就過世了,我聽父親說當年因為雲姨的事情雲家鬧翻了天,但是最後是一位久不出世的長老出來平了此事。雲姨被放在了玄寒潭底,所以,她很有可能還活著,但是卻一直沉睡著。」
雲天堂抬起頭來,聽到虞子語這麼說才漸漸平穩了心情,他多打量了虞子語幾眼,心中很是詫異。
當年他們三兄妹出來歷練,來到這青嵐域,後來便分散開來,因為張楓的原因自己和姐姐翻臉,二哥也只是幫著姐姐,當年他們大婚之日他眼見心愛的女子悲痛欲絕,便不顧一切的攪亂他們的大婚儀式,而後被生氣的二哥給扔了出來,之後便陷入懵懂之中。
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由媚娘在照顧他,但是他自己並非是沒有意識,只是思維混亂而已。
他心底中早就原諒了他們,和媚娘在一起,他就是快樂的,不管媚娘為什麼要把自己變成那個樣子。
此番清醒過來,媚娘又去了,他只想回到家族,從此再也不理這外界的事情了,卻不想會遇到張凌。
他的外甥!
這是姐姐和張楓的孩子,他長得這般俊秀好看,繼承了姐姐和張楓的一切優點,聰慧果斷,是一個好孩子。
而第一次聽虞子語說起這些的張凌,心中如同驚濤駭浪一樣的翻滾。
原來母親的名字叫雲天女,原來母親被放置在了玄寒潭底。
張凌一時之間百感交集,既是激動又是傷心,這樣的消息對他而言是好消息,他應該高興才對,可偏偏又滿是心酸。
母親,她一個人,被放置在聽起來就很冰冷的玄寒潭底,她會不會冷?會不會孤單?
她生下了兩個孩子,卻一眼都沒有看過,她若是有意識,會不會感到悲傷和凄涼?
張凌緊咬著牙,渾然不知此時自己的臉色有多麼差。
「你是虞昊和穆煙聖女的孩子么?」雲天堂撐著自己的身體站起來,拍打幹凈裡衣上的泥土,向虞子語問道。
虞子語點頭,「正是。」
雲天堂多看了她幾眼,他有些記不清虞昊的樣子,但是當時大名鼎鼎的穆煙聖女他是非常熟悉的,虞子語和她確實在眉眼處有些相像。
雲天堂沒有再多說什麼,這才正眼看向張凌,他覺得張凌不僅僅像張楓,甚至是和自己都有那麼兩分相像的。
「你叫張凌?」
「是。」張凌回道,他並沒有對雲天堂表現出太多的親近,但是也不疏遠,本來就是陌生人,突然間認起了親戚,即使是這麼親密的關係,張凌也沒覺得多麼親切。
雲天堂顯然也沒有要和張凌拉近關係的心思,只是問道:「你是他們唯一的孩子么?」
「我還有一個姐姐,龍鳳胎。」
雲天堂這才有些訝異,看向張凌的時候眼睛中似乎多了一絲的親近,感嘆道:「這是遺傳吧!我和你母親也是龍鳳胎。」
他嘴角帶了一些笑意,雖然不明顯,但是在木訥的臉上已經很是顯眼,說話之間也多了些溫情,不再似先前那般的冷漠和疏遠。
似乎是龍鳳胎讓他想起了曾經在一起長大的事情。
張凌有些詫異,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母親和曾經母親的經歷過往家族一概不知,此時聽到任何關於母親的事情都覺得很新奇。
「舅、舅舅,不如我們找個地方落腳,再聊聊以前的事情吧,我很想知道關於我母親的事情。」張凌道,他不知道是有些不習慣喊舅舅,還是即將了解關於母親的事情,說話時結巴了一下,呼吸都紊亂了。
雲天堂卻搖了搖頭道:「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關於你母親的事情,既然張楓沒有告訴你,那就有沒有告訴你的理由,你不必強行的探究。」他看了看張凌,臉上終於露出一個淡淡的但是很溫暖的笑。
「你現在的實力不錯,如果二十年內你能達到浮屠心境,就去找我,我會給你一個機緣。」
張凌無聲的嘆了口氣,又是浮屠心境,父親這麼說,這個便宜的小舅舅也這麼說,看來確實要達到那個境界才能去見母親了。
「那你接下來要去哪裡?」
雲天堂沉默的看了一眼墓碑,而後才道:「我去見過你父親后,就要離開了,傷心地,不久留。」
張凌心中狠狠地跳了一下,良久才道:「我父親現在在南海邊境,比翼城中。」
雲天堂點頭,而後深深地看了一眼虞子語便轉身離去。
他只穿著單薄的白色裡衣,冬日中的背影單薄而孤寂,一步一步遠去,從此和這座孤墳,一別萬里,永不相見。
「雲叔叔好可憐。」虞子語小聲道,她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聽一些小叔叔們說起雲天女,然後就會提起和她同胞的雲天堂,這些都是活在人們口中的人,有一天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卻是這般光景,虞子語心酸不已。
張凌望著他決絕的背影,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做什麼。上一代人的恩怨,牽扯到他們這代時已經不那麼劍拔弩張,只有落幕的蒼涼,讓人嘆息。
忽然,張凌想到了什麼,大叫道:「舅舅等我一下!」而後快速的疾馳向前,他速度極快,不過呼吸間便站到了雲天堂的面前,有些急切的問道:「舅舅可知那些追殺我的人是哪裡來的么?」
雲天堂皺眉,而後搖頭道:「想不起來,我只去過那個地方一次,聽他們說什麼大羅還是什麼,那些一直都是媚娘和他們聯繫,我渾渾噩噩,並不清楚。」他提起媚娘的時候神色一暗,而後接道:「不過你現在的實力還不夠,媚娘說過她是地支之一,還有天乾的存在,那些天乾的首領每一個都在冥靈上境,所以以你現在的實力,切不可莽撞。」
張凌心中一沉,他的猜想得到了證實,可是證實的卻是這麼殘酷。那些人黑衣人要殺他,背後的實力這麼的強大。張凌心中燃起一股怒氣,難不成他們以為自己是可以隨意揉捏的麵糰么?
雲天堂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後快速的離去。
大羅!大羅盤,是羅生門么?
他們已經知道方氏兄弟的死訊了么?張凌突然平靜下來,摸著自己的下巴想著。
有意思,看來這凡塵俗事要快快了結,王朝更替的腳步,要不要自己給加快一些呢?
張凌帶著虞子語離開這裡,他們沒有回到驛站,而是向著邊境的第一座巨城飛去,所以兩人也並不知道,那裡又發生了一次哄搶的血案。
當然,這裡是沒人管的地帶,死個人是屬於家常便飯,那一片被血染紅的地面,在之後會慢慢被春夏秋冬掩埋。最後的贏家拖著被打斷的一條腿,看著滿地的死屍,一把火燒了個乾淨,倒是不用大自然來清理這些糞便。
包裹里是數百兩銀子和一些貴重的衣服首飾,是這家掌柜的辛苦了十年的黑暗勾當最後的東西,此時他斷了一條腿,沒了一隻耳朵,臉上滿是血跡,只余最後一口氣看著烈焰火光外的勝利者,眼神狠毒而暴躁。
為了擺脫那些討厭的尾巴,張凌沒有在路上多停留,直奔著大天海而去。
羅生門這麼的派人來殺他,早晚他會殺回去,但是前提是自己的實力必須達到能夠對抗羅生門這個龐然大物。所以現在他不打算去出風頭,實力弱小就要懂得退避,他雖然不怕事,但也不想天天有事。
大天海是和冥靈海齊名的兩大內陸海之一,位於晉國北部,和夏國隔海相望。
大天海最有名的就是天華洞府,天華珠被修士追捧,雖然一直下落不明,但是也阻擋不了修士的覓寶心理。
此時張凌和虞子語就在距離天華洞府不遠的一個小鎮上,這小鎮原名叫什麼也沒有人知道,反正所有人都叫它天華鎮,可能也是因為天華洞府的原因。
據說天華洞府每到每月十五之時,那裡面便會發出一陣陣的海嘯聲,比一直平靜無波的大天海更像是一片海域。也有人說天華洞府的深處連接著冥靈海,將這兩大內陸海連通了,所以每到十五的時候會發出海嘯聲,其實是因為這通道就是渴烏的原因。
總之這裡的說法很多,張凌也沒有深究的打算,他帶著虞子語一路疾馳,風塵僕僕,只用十二天的時間就到了這裡,恰好今夜就是十五,可算是掐著時間來的。
兩人一路上沒有休息過幾次,即使是張凌那樣變態的恢復能力,也有兩次元力乾枯不得不修鍊才能補充的時候。不過張凌倒是發現在元力耗盡而後重新修鍊之時所獲得的元力似乎有所增長,他記得在皇宮的時候也一樣,那個時候他元力耗盡,之後就出現了心臟這個怪異的現象。
而這兩次元力耗盡的時候,修為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看來修鍊之事也不能一味的苦修,戰鬥也是提升修為的一種必須,此時他倒是有些後悔沒有等等那些刺客了。
他們要了兩間房間,各自洗漱休息,在晚間才又聚在一起。
虞子語臉色好了許多,上次她突破之後原本沒有什麼問題,卻不想到驛站之後那天毒靈脈突然發作,幸好她當時已經突破,實力提升了不少,可以自己壓制天毒靈脈。
張凌在外面和那些人戰鬥的時候她正在努力的壓制,心中急切,卻也沒有辦法,直到後來外面有一瞬間的靜止,她才控制好天毒靈脈。
只是天毒靈脈畢竟是最毒的靈脈,隨著她慢慢長大和修為越來越高,天毒靈脈只會越來越難以壓制。
她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的衣服,依舊是裹得嚴嚴實實的,圓圓的眼睛,圓圓的小臉,圓圓的酒窩和圓滾滾的身體,看上去更加的可愛了。
張凌看著她笑個不停,讓虞子語臉上的紅斑一直沒有褪去。
兩人跟在五六個人的後面,一起向著那天華洞府而去。
那是四個中年男人和兩個年輕女子,那兩個女子長得一模一樣,穿著打扮也是相同,就像是一個人又複製出另外一個分身一般。
她們身材高挑,膚色白皙,只是臉色冰冷,拒人於千里之外。
張凌二人也不接近,只是在後面遠遠的跟著,十五的時候本來就有許多人前來天華洞府,因此那些人並不做多想。
天華洞府有禁制,如果不知道解開的手法是進不去的,雖然這個手法很多修士都知道,但是張凌和虞子語二人卻不知道。
遠遠見到前面為首的一個男人掐著繁複的結印打開了洞府,張凌和虞子語便走向前去。
「記住了么?」虞子語問道。
張凌點頭,他對結印無比熟悉,只要別人施展一遍他就能記住。
只見他雙手合在一起,由慢到快,最後雙手更是只有殘影,一道道白色的結印從雙手中飛出,印到洞府前無形的禁制上,泛起一陣陣的如水紋般的漣漪。
張凌的結印速度極快,比剛才那個人打開洞府的時間快了一倍不止。只見前方藍光一閃,張凌拉著虞子語快速的走了進去。這個禁制開啟的時間很短,大概不到一息,後面的藍光又是一閃,瞬間閉合。
兩人這才打量起這裡,這裡是正殿,一應物品都很陳舊,但是很乾凈,不見塵埃。兩邊各有四條通道,不知通向何方,這裡沒有人,看起來有些空蕩。
張凌二人順著一條通道向里走去,見通道里一片黢黑,不時還會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他牽著虞子語的手,虞子語手中出了冷汗。
兩人都有夜視的能力,自然看清楚這通道里的情形,兩邊的磚壁上被塗上血一樣顏色的顏料,畫著奇怪的畫。那些畫應該是一副敘述的畫,但是講的什麼張凌實在看不懂。
第一幅是有個沒有穿衣服的男人,在一棵樹上休息,樹下有一個沒有穿衣服的女人,那女人把手伸進了自己的腹中。
第二幅是一群人在圍著一塊巨大的石頭膜拜,那石頭看不出什麼樣,感覺就是個普通的石頭。
第三幅是有一片樹林,遠方有一個人向著這處樹林而來,手中還拿著什麼東西,這裡的壁畫有些脫落,張凌猜不透是什麼,但是樹林中的樹枝上掛了很多奇怪的東西。張凌走近了一些,一看之下急忙後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那是一個個的嬰兒,被樹枝纏著脖子掛著,脖子被拉得詭異的長。
那些嬰兒全部睜著眼睛,張凌湊上去的時候,彷彿看見無數的嬰兒的眼睛都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