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帝后
金瓦琉璃,絢麗奪目。
神獸鎮守,紅牆巍巍,莊嚴肅重。
皇宮是一個國家最神聖也是最殘酷的地方。
明續帶著明月跟在張凌身後,目不斜視,神色凝重。
張凌則是抬頭打量著這宮牆,臉上一直保持著淡淡的但是又讓人覺得舒心的笑容。
一個穿著看起來很是貴重的太監輕輕地走到皇上的身邊,低下頭耳語了幾句便恭手在側。皇上聽完他的話臉色一喜,馬上道:「快宣!」
「是!」那個太監應了一聲,匆匆的走了出去。
他走的太急,差點撞到要進門的皇后,嚇得他立刻跪了下來求饒道:「皇後娘娘饒命!奴才該死!」
皇后微微皺眉問道:「海公公急急忙忙的這是做什麼?在皇上身邊伺候,怎可如此魯莽?」
海公公跪伏在地上,急忙道:「皇後娘娘見諒,奴才伺候皇上多年,怎麼敢魯莽,這不正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去辦差呢!」
「起來吧!」皇后道,而後有些好奇,她這麼多年還未見過這海公公這般失禮過,心中不禁有了些疑惑。
「皇上叫你去做什麼?」
那海公公猶豫了一下,不過想到那人等會就要覲見皇上,既是為皇后賀壽而來,肯定也會見皇后的,他還不如賣皇后個情面。
想到這裡,便陪著笑道:「回稟皇後娘娘,一刻鐘前宮門口的侍衛來報,說是一位凌郡王前來京城為皇后賀壽,現在則是奉命來向皇上和太后請安,皇上聽了很是欣喜,這不就叫奴才速速去請這位凌郡王。奴才見皇上好久不曾這麼高興了,奴才也實在高興,這不就衝撞了皇後娘娘,還請皇後娘娘贖罪。」
皇后淡淡的嗯了一聲,便道:「算了,本宮不怪罪你,既是皇上高興,那你就快些去請這位凌郡王過來吧!」
「是!奴才多謝皇後娘娘!」海公公恭敬的道,退了幾步讓過皇后,而後急匆匆的向宮門小跑而去。
御書房中溫暖如春,炭火燒的正旺。
皇上見到皇后,微微責怪道:「你怎麼來了?這剛下過雪,路面濕滑,天氣又冷,你風寒還未大好,怎麼可以隨便出來,見了風可怎麼好?」
說著便將皇后拉到榻上,仔細的看了她臉色,見並無不適,這才放心。
皇后嘴角泛起一抹笑,嗔怪的道:「皇上不去見我,難不成還不讓我來看你么?」
皇上哈哈大笑了兩聲,說道:「你這莫不是在埋怨朕么?好了,朕給你賠不是,一會兒讓你見一個人,保證你絕對高興!」
「可是那位凌郡王?」皇后帶笑看著皇上,心中倒是更加好奇那位凌郡王是何等人物了。
而皇上只是笑著卻閉口不言,皇后瞥了他一眼,也不問,她知道皇上自己會說的。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皇上這次只是笑著,卻是一言不發,只是頻頻的望向門口,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覺。
皇後有些意外。
她深知皇帝的脾性,二人大婚以來有二十多年,誕育了三位公主兩位皇子,並且皇帝只有她這個皇后一人,未納妃嬪,她獨寵後宮,陪著皇帝從當初一個王爺到現在的至尊帝王,她對他的了解,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皇帝是重情而不多情。
這也是他能坐上這帝位的原因,她很少見到皇帝有過這般高興甚至興奮的情緒。
那位凌郡王,京城中並未聽過這麼一號人物,皇后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凌郡王是誰。
張凌隨著這位海公公向御書房而來,明續二人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皇上,凌郡王到了。」海公公進入御書房內,躬身道。
「快讓他進來!」皇帝立刻起身向外走,還沒走出幾步,就見一少年迎面而來。
這少年劍眉濃重,星目有神,他只是普通的走過來,皇帝便覺得帶著一股凌厲的氣息。他的眼睛和他父王極其相似,只是迥異的氣質讓皇帝有些失神。
張凌見皇帝竟然親自出來迎接他,急忙快走幾步拜道:「侄兒見過皇上!」
皇上哪裡容他拜下,立刻伸手摻起了他,又細細的打量了一遍,越看越滿意。
這孩子,帶著他父親隱匿的驕傲和霸氣,他鋒芒畢露又懂得怎麼收斂自己,張柳一瞬間就看出了張凌的性格,心中提起的大石才微微的放了下來。
「這是?這是凌兒?」皇后顫巍巍的走上前來,她不可思議的看看皇上,又看看張凌,眼中蓄滿了淚水,卻似乎質疑著什麼強忍著不落下。
可是,這張臉,繼承了他父親和母親所有的優點,柔和之下隱匿著不可忽視的凌厲,如同即將出鞘的寶劍。皇后獃獃的看著張凌,心中細數面前的少年和他父母的相似之處。
眼睛和眉毛像他父親,臉型像他的母親,嘴巴和鼻子像父親,他還是像他父親多一點。皇後有些失望,而後看向張凌身後的明續二人,她細細的看著明月,眼神之中帶著質疑。
這個女孩子看起來柔柔弱弱,帶著一種讓人能產生強烈保護慾望的美,可是她長得和張楓還有雲妹妹一點都不像啊!
張凌被皇后看的有些不自然,他心中有些哀嚎,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啊?
為什麼所有人看他的時候都彷彿通過他在看別人?師父是這樣,父親是這樣,誠王是這樣,如今皇上和皇后也是這樣!
難道這些人不能看他么?難道他長得很醜么?
張凌心中不忿,但是也只能強忍著,因為他發現皇后此時在仔細的端詳明月。
明月被看的有些不自然,儘力的低著頭,可是皇后因為她低著頭反而走的更近了,明月聞到了她身上一股淡淡的但是很好聞的香味,她說不清這是什麼香味,只是有些緊張的靠近了明續。
她這個小動作引起了皇后的注意,甚至皇上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這是張瑤么?和信中雲王說的不一樣嘛!雲王不是說張凌性格散漫有些弔兒郎當,而張瑤卻是穩重之人,此刻這個女子,並不像是雲王所說那般啊!難道她不是張瑤么?
皇帝有些疑惑,他並不知道張凌兩人分開的事情。
張凌動了動身體,擋住了身後的明月,正好面對著皇后,恭敬的道:「凌兒見過皇後娘娘,來京之前父親曾萬分叮囑過,說一定要替他和我母親向娘娘問安。」
「真的是你!」皇后眼淚瞬間流了下來,滾燙的淚珠不停的滴落,而她只是望著張凌,口中喃喃自語著:「替他和你母親問安!你母親……」皇後轉身撲在了皇帝的懷裡,哭的泣不成聲,她身體劇烈的顫動,似乎想強忍悲慟,似乎想在小輩面前保持平靜,似乎想在外臣面前保持端莊。
可她畢竟不只是皇后,她還是一個女人,只是一個情感豐富的女人而已。
「好了,別哭了婉兒,凌兒在呢!」皇上拍拍皇后的背,輕聲的安撫著她。
張凌也心有感觸,他只聽父親說過母親曾在遊歷各國之時認識了幾個朋友,其中有一位更是至交好友,正是當今的皇后。後來皇后嫁給了當時還是王爺的皇帝,而當時的張楓還在跟著誠王在邊境,回來之後通過誠王才結識了母親,而母親和父親因為皆是修士,自然更是情趣相投,後來更是沒有通過母親的家族便直接在越國成了婚。
成親之後的父母便沒有再出去,只是住在宮中,後來皇后懷第二胎邀月公主之時早產,還是母親拼了修為才保住了皇後母女,兩人之間交情莫逆。
還聽父親說母親生他們的時候非常艱難,疼了整整三天三夜,而皇后就守了母親三天三夜,之後張瑤出生之後,又因為母親受到驚嚇,生他的時候竟然難產,那些接生婆子又莫名其妙的暈厥,叫都叫不醒,是皇后親手將他接生出來的……
父親雖然沒有講太多之前的事情,只是撿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講給他聽,但就算如此,張凌心中對皇后的感覺已經不同於別人了。
此時又見皇后如此,他心中也是苦澀,對皇后除了感激之外還有另外一種的親密。
「還請娘娘莫要太過悲傷,否則母親見到凌兒惹你這般難過,也定然會責怪凌兒的。」張凌上前一步,溫和的說道。
皇后的手用力的揪扯皇上身上的便服,因為用力,她的指節發白,只是已經漸漸不再顫抖。
「不會的,若是你母親在這裡,她只會笑罵我這麼多年不理她。」皇后似乎想到了什麼,竟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皇帝無奈的搖搖頭,拿出帕子仔細的將皇后的臉擦乾淨才道:「你看看你,又是哭又是笑的,都變醜了。」
張凌默默地退了兩步,對皇上和皇后之間的相處模式也有些詫異。
誠王和張頡,皇上和皇后,這京城中還能讓他看到什麼?
皇后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這才又重新走到張凌面前,看了明月一眼問道:「這位姑娘是?」
「她叫明月,是我朋友的妻子。」張凌道,指了一下明續,又接道:「本來來的時候是和姐姐一起來的,但是在忘情川的時候姐姐說她想一個人去走走,所以未曾和我一起來。」
皇後有些失落,但是很快又笑道:「無妨,總有見面的時候,你這次來京城,可是要留下么?」
張凌搖搖頭:「不是,這次來,一是為娘娘賀壽,二是幫我朋友在京中開一個店面。」
他看了皇后一眼,而後沉默下來。
皇后也沉默下來,經過最初的激動之後,她的心境漸漸平和,卻是更加失落。
她想起了過去的種種,一時間只覺得萬般愁緒,便強笑道:「罷了,既然如此,你便住在宮中吧!這些日子多陪陪我,可以么?」
張凌笑了笑,臉上一直保持著溫和的笑意道:「自然,凌兒一切都聽娘娘的安排!」
皇后這才點了點頭道:「好孩子,我有些累了,晚膳之時你把你的幾位朋友都帶來給我見見吧!」
張凌應了一聲是,笑著送皇后出了御書房,這才又回到張柳的面前,面色凝重起來。
張柳揮手退了伺候的人,眾人落座之後他才問道:「你說你的朋友想在京城開一個店面?」
「是,他的家族在比翼城本來就是商貿世家,這個人其實還是我的弟子。」張凌停了一下,又道:「未來弟子。」
張柳一下子笑了出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未來弟子這種稱呼。
「我和父親商量過,此時不同往年,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但是又不能太過明顯,所以藉以經商的名義做事是最好的,至於買賣什麼反而只是幌子而已。」
張柳沉吟著看了他一眼,又瞥了明續二人,心中對這兩人有些狐疑。
明續則拉著明月上前,邊行禮邊道:「明續攜內子叩見皇上。」
張柳挑了挑眉,看向了張凌,卻沒說話。
張凌不禁暗嘆,人精啊!
「皇上可知,最近京城中流傳著一個小道消息,說我救了兩個夏國人,就是他們!」張凌指著明續二人道,臉上一派平靜,不起波瀾。
張柳繼續挑眉,眼中浮現出玩味的神色。
這個侄子,果然是有本事!
他道:「二位請起,坐著說話就好。」
明續稱是,坐定之後暗暗的看了張凌一眼,見張凌只是淡定的喝茶,心中暗暗翻了個白眼,覺得這張家的一對叔侄都是狐狸,小狐狸撒網,老狐狸收網,讓他們這些魚兒一但進了網中就再也逃不掉。
「謝皇上。」明續雖然心中暗罵,卻仍然道:「我和內子曾蒙凌郡王所救,我們本願意為奴為婢供凌郡王差遣,但是凌郡王說我們曾有至高身份,因此不敢奴役我們,而且他是修士,也不需要奴婢,所以讓我們自由離去。」
他說到這裡停了一下,感激的看了張凌一眼,雖然方才他還在心中暗罵這傢伙是小狐狸,但是此時的感激卻也是真切的感激。
「但是我們身上有屬於西教的封印,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一樣會被追殺,凌郡王說願意保我們一命,並且幫我們解除封印,還說可以給我們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我們感激凌郡王,也想報仇,但是報仇對於我們兩人來講太過艱難,凌郡王就說只要我們願意歸附皇上,皇上就會為我們報仇雪恨,所以我們二人才會隨郡王入宮覲見皇上。」
明續說完,便目光灼灼的看著張柳。
倘若是別人,張柳可能還會生氣,可是想到是張凌送他的這一份大禮,他沒有現在大笑出來就是他定力非常了。
不過……
「凌兒,你竟然私自給朕做主?」張柳陰森森的看著張凌,眼神中有著不知名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