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禁忌之戀
第二日早上天還未亮,張凌便聽見外面一陣吵嚷的聲音,他凝神聽了片刻,知道是早上城主府下令封城了。
此時的鄴城,彷彿被蓋上蓋子的瓮一般,與外界隔絕了。
他心知這是必然的,倘若只是普通的殺人案,死了這麼多人倒也不至於封城,只不過死的人是別的國家的,而且還是來頭甚大的人,二十多條人命,此時鄴城城主的腦袋都大了吧?
張凌暗想,不厚道的笑了起來。
不過出乎他意外的是,他以為會搜城的事情沒有發生,他們在這裡住了四天,只有城中的居民人心惶惶,商販們都在抱怨,城門口更是聚集了一群要進城的人,而要出城的人更是怨聲嘆氣的。
而每日由虞子語給明續二人療傷,效果顯著。二人的內傷已經大好,只有外傷還留著疤,但是只需要一些祛疤葯便可。
虞子語每日都臉色蒼白,明續二人對其既是感激又是愧疚。他們也聽說了封城之事,更是對延誤了張凌三人的行程而心懷不安。
「明月姐姐,你要多喝這個湯,這個非常補血的。」虞子語將一盆當歸雞湯推到明月面前,笑著說道。
明月則是眼含感激的對著虞子語點頭,「多謝子語妹妹,你也要好好的休息,這幾日你為了救我和哥哥,費了如此巨大的心神,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好。」
虞子語甜甜的一笑道:「說什麼謝不謝的,明月姐姐這麼柔弱的女子,當時卻那般的堅強,真是讓子語刮目相看。」
明月苦笑著搖搖頭,卻沒有再說話。
她本就是柔弱的女子,只是從夏國到越國,一路的追殺叫即使她那樣的性子也磨練的堅硬。數次的險死還生,讓她和哥哥都疲憊不堪,這次那些人下了最毒的手,卻被張凌三人所救,想必會輕鬆一段時間了。
鄴城封城,其實也算是變相的保護了他們。
明續看著自己的妹妹,心中一陣的疼痛,如刀絞一般的撕心裂肺。這天下之大,竟真的無他們兄妹二人的容身之處么?
「明兄,不知道追殺你們的人為什麼一定要致你們於死地呢?」張凌問道,同時暗暗觀察著二人,見明續只是身體緊繃,而明月則是刷的臉色慘白。
明續嘴角噙著無奈的苦笑,他的眼底一片哀傷,竟然帶著一絲祈求的對著張凌道:「此事一言難盡,只是我們自己種下的苦果,還需我們自己承擔。張兄弟,請你不要再問了好么?」
張凌沒有追問,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繼續吃飯,五人之間氣氛有些尷尬。
「那你們之後準備怎麼辦?有沒有想過要去哪裡?」張凌瞥了賀光一眼問向明續。
明續依舊苦笑著,搖搖頭說道:「說實話,我們真的不知道去哪裡好,這天下之大,可以容納億萬世人,卻容不下我們兄妹二人。」
他旁邊明月身體微顫,緊緊地咬著下唇,虞子語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無言的安慰她。明月對著虞子語笑了一下,卻比哭的還難看。
賀光道:「既然二位暫時無處可去,不如和我們一起進京如何?不瞞二位,我準備在京城開店,不過我師父和虞姑娘將來會去四國周遊,沒有辦法幫我經營,而我自己一人在京城也有些人手上的局促。二位若是暫時無事,不如就幫我經營店面吧?」
明續二人驚詫的看著他,卻聽賀光繼續道:「不過追殺你們的人既然能從夏國到我越國來,想必不致你們於死地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在下以為,兩位日後若想安靜,恐怕要易容了。」
明續繼續驚詫的看著他,但是賀光這個提議張凌沒有反對,顯然是同意的。他早就知道這三人中以張凌為首,此事雖說是賀光提議,但想必也是張凌默認的。
「這恐怕不妥吧?」明續斟酌著自己的話,這才道:「這次我們兄妹二人十分感謝你們相救,只是那追殺的人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不是易容就能瞞過他們的,他們有特殊的辦法可以找到我們,不然我們也不會逃了這麼久依然還能被找到。」
他看張凌三人沒有說話,就繼續道:「何況,此次已經給你們帶來這麼大的麻煩,以後若是跟你們在一起,還會給你們帶來數不盡的危險。你們救了我和妹妹,我們又怎麼能再拖累你們呢!」
賀光聽他把話說完,這才淡淡的笑道:「這一點,明公子還請放心,我師父有辦法可以讓那些人再也找不到你們。何況,我既然提議讓兩位隨我入京,便有保護你們的辦法,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西教的護教殿衛雖然強,但是還攻不破京城的防線。」
明續二人聽賀光提起護教殿衛時皆是面色大變,明續有些哆嗦的問道:「你們,你們都知道了么?」
賀光搖頭道:「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我們願意救你們,到現在更是將二位當成朋友,自然不會做出強迫你們的事情。你們若是不想進京,師父一樣會幫你們解除禁制,讓那些人再也追查不到你們,你們若是願意助我一臂之力,那麼對於朋友,將來也一定不會虧待於二位。」
明續心中一震,驀地看向張凌。
這個才不過十六歲的少年,他的心如此之大么?
明續心中混亂,他帶著妹妹逃了兩年,早就厭惡了每日提心弔膽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死掉的日子,倘若可以安定的生活,誰願意生活在那種環境里?
可是,張凌這個人……
「你們為什麼這麼信任我?」明續沉聲問道。
賀光淡淡一笑,看張凌沒有說話就道:「我們不是相信你們,我們是在賭而已。」
明續心中更是震驚,對張凌與賀光二人突然有些敬佩起來。
倘若如他們所說,他們是在賭,那還真是一場豪賭。
他們賭輸了沒有損失,大不了讓自己二人離開,最壞的結果就是殺了他們兄妹,不過看來張凌不是那樣的人,
但是如果他們賭贏了的話,那他們得到的就是天降奇緣。
如果張凌真的有那個心的話。
他們二人來自夏國最尊貴的家族,連皇室的人見了他們也十分尊敬。可是因為一場宗教權利的交接,他們兄妹二人就成了無辜的犧牲品,縱然他們兩個的存在確實給家族抹黑,但是也不該成為滅族的罪人。
但是就是那些人,覬覦著最高的權利,因此以他們兄妹為引子說整個家族的存在就是整個西教的恥辱,不惜動用護教殿衛對他們整個家族進行慘無人道的大清洗。
輝煌了八百多年的明氏家族,一夜之間雞犬不留,死屍遍地,連尚未走路的嬰孩都不曾放過,血流成河,染紅了明府前百丈長的街道。
西教的天,突然就變了。
帶著濃重的血腥和冷酷,那個人,登上至高寶座,踩著無數的屍骨和鮮血。
若不是當時明續兄妹二人被父親懲罰去城外的十里坡受罰,恐怕他們也會如同族人一般,變成那千百的屍首之一。
從那時他就帶著妹妹開始了逃亡了生涯,幸好幾年前他父親偶爾得到一枚特殊的儲物戒指,將那枚戒指送給了他。在他們去十里坡之前,他將戒指裝的滿滿的,做好了長期受罰的準備,但也正是這個準備,救了他們兄妹倆,讓他們二人在兩年的逃亡生涯中沒有餓死凍死。
他們曾經是夏國的天之驕子,也是西教的核心,他們對西教和對夏國的了解,是他們被冠上明府餘孽外另一個最重要的被追殺的理由。
而張凌想要的,就是這個。
這也是他決心進行這場賭注的原因,明國和晉國都不足為慮,唯獨夏國,以宗教為核心,團結力讓其他國家驚嘆並頭疼,要想吃掉夏國,就必須從其內部開始著手。而瞌睡就送來枕頭的明續二人,簡直就是上天對他的饋贈!
張凌這般的坦白直接,讓明續看到了他的誠意。
這天下之大,早無他們兄妹的容身之處,既然如此,那不如自己給自己創造一個可以容身的環境吧!
明續心中想定,對著張凌二人緩慢的但是堅決的點了點頭。
張凌與賀光笑起來,舉起酒杯敬向明續。
明續輕輕地的矜持的笑,一飲而盡,包括眼中黑暗的不見底的恨意。
一切盡在不言中。
虞子語看的一頭霧水,這幾人說的話教她越來越聽不懂,但是她也不關心這些,只不過覺得張凌此時的笑還真的挺好看的,比平日里都好看。
這種笑,讓他看起來不像少年,反倒是像一個睿智的成年人。
虞子語雖然沒有聽懂這三人打的啞謎,明月卻是隱約的聽出了一點,她擔憂的看著明續,卻又不想去干擾他的決定。
「方才聽賀兄說張兄弟有辦法解除我二人身上的禁制,可是真的?」明續小心翼翼的問道。
無怪他這般認真,實在是這禁制讓兩人吃夠了苦頭。
張凌認真而肯定的點頭道:「是的,我可以為你們解開禁制!」
明續二人皆是眼中一亮,有些期待的看著張凌。
卻見張凌只是將手放在明續的腕上,明續有一瞬間抗拒,但是馬上停下。
張凌若有若無的笑了一下,武人的身體自然反應么?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將精神力延伸到明續體內,一寸一寸的排查。半刻鐘后才在明續的左腹部發現一道淡淡的白色的氣流,那氣流似乎具有靈性,感應到了張凌的精神力,竟然想遁走,張凌豈會讓它跑掉,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便將那道氣流裹住,拉著它便離開了明續的體內。
明續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彷彿整個世界突然亮了一般。
而張凌則是將那道氣流拉到自己的體內,一口氣將之煉化掉了。那道氣流的主人大概也就是冥思圓滿,與虞子語的修為差不多。張凌心中凝重,西教竟然有這樣的高手,不知道是誰給明續二人下的禁制,倘若這樣的人在西教很多,那就真讓人側目了,何況除了西教還有一個夏教,這兩教一直對立且旗鼓相當,實力定然也不弱。
夏國還真是讓人看不透啊!
張凌又如法炮製的將明月的禁制除掉,這才凝重的問道:「你們二人的禁制都去了,不知道當初是誰給你們下的禁制?」
「是西教的三位護法之一,當初……」他看了明月一眼,才又接道:「當初我和妹妹被他們發現之後,那三位就把我們關了起來,並且給我們下了禁制。」
明月臉色又是一白,眸中隱隱含淚。
西教與夏教的體制與原來的西夏教基本一樣,最高的掌權者乃是教主,其下有三位護法,再往下有八大殿主,在凡人的眼中皆是深不可測之人。
明續給張凌細細的講解了夏國和兩個教派的體制,張凌這才懷疑的看著明續問道:「這麼說,你父親也是修士?」
明續神色一暗,點了點頭。
張凌繼續問道:「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和明姑娘卻沒有修鍊呢?」他好奇的看著二人,心中確實不解。
明續嘴唇顫抖,眼眶泛紅,緊緊地握住了明月的手。
而明月卻突然抬起頭看著張凌道:「都怪我!這一切都怪我!」她眼眶蓄滿了淚,卻強忍著不留下來。
「若不是我,我和哥哥的修為不會被廢去,我的家族也不會被屠戮,這一切,都怪我!我是罪人!我是整個家族的罪人!萬死莫贖的罪人!」
明月緊咬著牙,眼中的淚終於留了下來,而還留在眼中的,是無盡的愧疚和仇恨。
「月兒別說了!」明續喝道,他彷彿在害怕什麼一般,突然的打斷明月的話,他神色駭人,眼中赤紅。
不可以說,絕對不可以說,月兒,哥哥怎麼樣都可以,可是月兒,哥哥不能讓你活在別人的譏諷和恥笑當中!
絕對不可以!
但是明月掙扎著抽出自己的手,淚流滿面的看著明續,嘶啞著聲音低喊道:「哥哥!」
她渾身顫抖著,再也不見平日里柔弱的樣子,她搖著明續的雙肩,無助的哭喊著。
「我們能逃到什麼時候?哥哥!我不覺得這是恥辱啊!月兒就是喜歡哥哥,月兒就是愛哥哥啊!月兒就是想成為哥哥的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