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契機
一群漢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個說話的大漢就有些急著道:「我跟你們說,你們別不相信,我當時帶著一群官兵去那裡,見那裡早沒了活人,就地上二三十具屍體。趁著那群兵爺收拾屍體的時候我撿了一把劍看,你們知道我看見了什麼么?」
他神秘的低聲問著,見眾人都在緊盯著他看。
張凌夾了一顆醋花生放進口中,卻是放慢了動作,專心的聽那大漢講話。
那大漢見自己的話引起的眾人的注意,這才低聲道:「你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在那劍上看到了一種圖案,一種不屬於我們越國的圖案。」
「到底是什麼圖案?」眾人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又見他神神秘秘的,不禁催促的問。
那個大漢就用手比著,同時道:「一個圓,圓裡面是一種奇異的花紋,最中間則刻著一個月亮的圖形!」
張凌正欲喝酒的手突然一震,旋即酒杯微晃,接住了灑出來的酒水,不動聲色的喝下。而心中卻泛起諸多疑雲,更加懷疑那對兄妹的身份。
一個圓,代表天地,奇異的花紋,是陰陽花的紋路,中間有一個月亮的圖案。
這是西教的圖騰!
西教是夏國的國教之一,之所以說是之一,是因為還有一個夏教的存在。
在青嵐域的四國,越國尚武,明國尚政,晉國尚商,唯獨夏國奇異,宗教與皇權乃是一體。只是四百多年前不知為何,夏國的國教西夏教突然分裂,成為西教和夏教,雖然都是夏國的國教,但是兩教派之間卻是多有不合。
而西夏教曾經的圖騰便是一個圓,陰陽花的紋路,中間則是日月。
分裂之後的西教便用原來的圖騰,只是將日抹去,只有月的存在。而夏教則是中間只有日的存在,曾經的西夏教的圖騰,再也沒有了。
張凌曾經想過那對兄妹的身份,只是想不到會尊貴到那種程度。
普通的軍隊中士兵所佩戴的兵器,多是國家的圖騰,像是越國的圖騰就是一隻燃燒著的鳳凰。而夏國的圖騰則是弁茲,而像是那大漢說的那個西教的圖騰,則只有西教的護教殿衛才能有,普通的教徒是沒有資格將圖騰紋在兵器上的。
護教殿衛是什麼存在?那是相比於御林軍一樣的存在,能出動這些人的,必然是西教中的實際的掌權者,而一個龐大的教派中,能調動這些護教殿衛的,也不過那麼寥寥幾人罷了。
想著,張凌對那對兄妹的身份更加的好奇了。
他結了酒錢離開了酒肆,許是因為白天拉回來那麼多的屍體,鄴城中有些人心惶惶,商販也早早的就收了,才不過申時,大街上便早早的沒了人。
張凌沒有立刻回客棧,而是慢悠悠的在大街上晃著,回想著自從離開南海后的一切。
三月初離開南海,下旬離開比翼城,到現在也有三個多月的時間了,連和張瑤分開也有兩個月了,雖然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只是他自己知道,心底里其實是有些迷茫的。
對未來的迷茫,和分離的惆悵,讓他有些鬱鬱寡歡。
雖然已經決定要走上那一條路,只是自己畢竟是個修士,可以想見將來爾虞我詐的爭奪是多麼的艱難。
罷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修鍊不綴,等自己和張瑤度過了這劫難,那將來海闊天空,不是隨他么?何況,還要找到母親的。
張凌心裡平靜下來,有些想念張瑤,不知她此時如何了。不過張瑤向來比他穩重,恐怕張瑤擔心他的比較多吧?
想著想著就驀然失笑。
「這位朋友可真有閒情逸緻,月下漫步,倒也是一樂。」
張凌正在失神,驀地聽到背後響起聲音,他身體瞬間緊繃,轉過了身看向來人。
這是一個二十三四的青年,手中搖著摺扇,那摺扇上還畫著荷花,他身穿一身藏青色的長衫,長發用金冠束起,嘴角帶著笑容,只是眼神卻讓張凌有些不喜。
「在下方樂同,方才在酒肆中見到閣下,為閣下那一手攬酒的動作所傾倒,便冒昧前來,想和閣下交個朋友,以為如何?」
張凌眼睛眯了一下,露出一股危險的味道,只是一閃即逝,在黑夜中劃過。
「不過雕蟲小技爾,多練幾次就好。此時月光正好,我還要踏月尋香,就此別了。」張凌淡淡的回道,而後拱手離開。
這個方樂同看起來衣冠楚楚,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股邪佞,令人不喜,他雖然極力想表現出友好,只是在張凌轉身的一瞬間便看到他還未曾收盡的眼中的貪婪,這種人向來都是麻煩的代名詞,還是有多遠就離開多遠的好。
「等等!」方樂同叫道,他走到張凌面前,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布衣不掩其華,月光下的他如同謫仙一般。
倒是有趣的少年,要不是此行有事,倒是可以帶他回師門。
方樂同暗想,不過他又想到那個高不可攀的女子,心中對張凌反倒是憎惡起來。
張凌搞不懂這人眼神變來變去的在想什麼,不過天色已晚,他不欲在此久留,便皺眉道:「不知閣下還有何事?若無事就請讓開!」
「要說有事也有事,要說無事也無事。」方樂同搖了一下扇子,收起臉上的表情問道:「跟你在一起的那個黃衣女子,你們是什麼關係?」
張凌心下不虞,對這個一直糾纏的男子有些厭惡,說話之間也沒了客氣。
「那只是我的一個小丫鬟,告辭。」張凌說完,轉身便走。
「站住!我讓你離開了么?」方樂同一閃身,又擋在了張凌身前。他神色淡漠帶著一絲的譏笑道:「小丫鬟?虧你敢說!也不知是誰給你的膽子!」
張凌臉色越加冰冷道:「誰給的膽子,也跟閣下無關,我要離開與否,也與閣下無關。」
說罷他一閃身便撇開了方樂同,卻見方樂同依舊不依不饒的追著他。
而且那方樂同身法詭異,速度極快。張凌心下吃驚,他自己知道,自己所修鍊的無蹤步乃是頂級身法,雖然他才修鍊到第三步,離九步登天還有一大段的距離,但是已經非常厲害了,一般和他同境界的人是絕對追不上他的。
看來是他小看了此人,這人追著虞子語而來,想必也是來自同一個地方,不過聽他的問話又對虞子語身邊的人物不甚熟悉。此人身上帶著什麼東西可以屏蔽修為,張凌看不出他的深淺,倘若此人也是憑藉身法追上他的,那倒也不足為慮,倘若是憑修為的話,那就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了。
殊不知他吃驚,那方樂同更加的吃驚。
這個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五六的樣子,樣貌清秀俊美,卻沒想到修為如此可怕。
方樂同自己身上帶著師父煉製的玉佩,這玉佩可隱藏自己的修為,但是張凌身上卻沒有這樣的東西,但是自己仍然看不透他的修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張凌的修為比自己高!
想到此方樂同心下有些嫉恨,這不知哪裡來的野小子,各大門派中根本沒有見過他,這麼年輕修為還比他高,更何況他還和自己心中的神女走的那般近!
想到白天在城門口看見的那一幕方樂同就怒火中燒,竟然讓他心中的神女為他牽馬!可惡!而且此時自己拚命的追趕,可是那個灰色的身影還是越來越遠!方樂同停下了來,眼中陰沉的可怕。他看了看天上皎潔的明月,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張凌見那個方樂同終於被甩掉,鬆了一口氣。要說真的跟他打一場張凌也不怕,甚至還有些躍躍欲試,只不過明續兄妹二人重傷,虞子語為他們耗費心神,戰鬥力銳減,而賀光則只有冥思初期的修為,自己若是此時再受傷,那他們的處境將更加糟糕。
今天天色已晚,明日鄴城必然會發出封城的命令,屆時若是再有波瀾,他們必須有一個戰鬥力存在。
哼!且讓那方樂同再逍遙一段時日,待明續二人傷好,他們便可離開鄴城,方樂同既然為虞子語而來,就必然不會放棄,到時候還怕沒有一戰么?
張凌心中興奮,這些年來只知修鍊,對手只有張瑤一人,兩人對彼此的修為功法都了如指掌,最後都是兩敗俱傷的結局,打了十幾年也實在是沒意思。
他走上二樓,卻見虞子語房間的燈還亮著,想了一下便敲了敲門。
虞子語聽見敲門聲,便起身開門,卻見張凌穿著一身粗布衫站在門口,臉色還有些微紅,她扭頭看正在熟睡的明月,便走了出來將門帶上。
「你怎麼去這麼久?可打探到了什麼么?」她輕聲問道。
張凌點頭道:「路上遇到一點小麻煩,沒什麼事。聽說那些黑衣人的屍體已經被拉回來了,而且好像並非越國的人,我想明日鄴城便會封城,此事鄴城的城主管不了,肯定還會上報。」
「只不過是殺人案,鄴城怎麼會管不了呢?」虞子語有些好奇的問,她大眼睛眨巴著,卻透露出一絲疲憊。
張凌沉聲道:「那是夏國西教的人,那些黑衣人都是護教殿衛!」說著他凝神聽兩個房間的動靜,明續二人都在沉睡,賀光的呼吸聲則有些輕微,但是沉穩有力,悠久綿長,顯然是在修鍊。
「夏國的護教殿衛追到越國來殺人,這件事說輕了也就是他們的內部紛爭。若是說重了,說不了會引起兩國之間的戰爭。西教的人不惜暗殺也要除掉的人,卻在越國境內莫名失蹤,這事要是有心人多加引導,就會引起兩國戰亂,屆時受苦的還是平民百姓。」
張凌心中有些沉重,但是他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就沒有後退的道理,人反正是救了,只要抹除痕迹,應該不會懷疑到他們身上來。
虞子語不知自己一時的善心竟然會給張凌帶來這麼大的麻煩,心中有些愧疚的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引起這麼嚴重的後果。」
張凌臉色微暖,笑了一下道:「你不必自責,你說得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應該的,至於後果,那也要正義的心先實現了再想。」他摸了一下虞子語的小腦袋,見她沒有反對,嘴角的笑容更甚。
「何況,戰爭總會起的,就算這個不是導火線,那麼將來也總會有另外一個導火線,非人力所能控制,我們只要自己無愧於心就好。倘若你今日不救他們,說不定以後會成為你修鍊上的魔障,既然如此,那就隨著自己的心去做就好了。至於後果,既然做了,那就去承擔!」
他溫聲細語的開解著,不僅是為虞子語,也是為自己講。
虞子語點點頭,臉色這才平靜了。
「對了,你怎麼這麼晚還不睡?不是說了要你早點休息的么?」張凌嗔怪的道。
卻見虞子語臉色一紅,囁嚅道:「我見你自己出去,有些擔心。」
張凌一樂,嘿嘿了兩聲,卻也不說話。
虞子語見他如此,臉色更紅,輕哼了一聲便開門進了房間去,而後門一關將張凌丟在了過道上。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著,臉上的潮紅才慢慢的下去。
想起張凌方才撫摸自己的頭髮,她那時便心如鹿撞,卻又被張凌調戲,真有想挖個洞鑽進去的感覺。
不過又想起好幾個月不見的師兄,心中有了一絲的愧疚,師兄這麼久找不到她,心中一定很焦急,但是誰讓師兄那麼的管著她呢!想到此,虞子語心中對自己那位師兄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絲愧疚瞬間化成泡沫。
且說張凌見虞子語逃也似的離開,不禁有些莞爾。他進入自己的房間,換下衣服便盤膝坐下修鍊,只是心中卻靜不下來,手中似乎一直有著方才拂過那順滑長發的感覺。
帶著一股的幽香,柔柔的,像是貓爪在抓似得抓著心中的某處。
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了虞子語呢?張凌自己也有些不清楚,也許是第一次見到她時,那個時候她一襲淡紫色的衣裙,站在海岩之上,飄然若仙,似乎一陣海風吹來便要乘風而去。
又或者是她張牙舞爪的瞪著他的時候,一不小心便將那神情刻在了心底。
若是最初還是因為自己夢中那個女子對虞子語產生了好奇,可是後來便一點一滴的轉化成了對虞子語這個人的喜歡。
她不諳世事卻又機靈聰慧,修鍊不上心卻修為驚人。
她明明巧舌善辯卻又心存慈悲,這樣的人實在是修士中的異類。
修士修一顆心,越是接近神道越是平靜,或者說,越是淡漠。畢竟修士的壽命太長,如他父親那般到達冥靈圓滿便有了近三百年的壽命。這麼長的壽命,普通人也許已經十幾代了,身邊的親人也許早就不存在了,可是自己還活著,說不定修為突破還會活的更長。
漫長的生命便讓修士的心越來越冷,越來越硬。
誰還會記得最初的愛和熱血呢?那時候虞子語瞥了他的那一眼便出去救明續二人,給張凌的觸動是非常大的,讓他在心境修為上更上一層樓。
他甚至隱隱約約的感受到了突破的契機!
冥靈中境,那就可以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