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自己上
見明續二人要行大禮,虞子語急忙上前扶住他們道:「你們不必如此,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
說著她橫了張凌一眼,對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張凌不知道自己又被鄙視了,他正在認真的給賀光包紮傷口,是他給賀光下令只准傷不準殺的,賀光執行了他的命令,在他刺向那個領頭人的時候,旁邊的一個黑衣人見狀也向他發起了攻擊,而他最後硬生生的錯開了那一劍,卻沒有躲過那個黑衣人的攻擊,他只來得及抬起左臂。
那一劍傷勢頗重,從手肘划向手腕,足足有七八寸長,深可見骨。
賀光受傷之時一聲不發,此時見張凌給他包紮傷口,卻是囁嚅的想說什麼,但是他看到張凌肅穆的神色,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心中除了崇敬之外,此刻逐漸多了一抹溫暖。
張凌忙完,這才轉身看向明續二人,淡淡的道:「二位還是找個地方先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吧!這官道上死了這麼多人,肯定早有人報官了,這裡距離鄴城不足兩個時辰,你們若是不想進大牢,此刻就換一身乾淨的衣服,我們先進城再說。」
虞子語有些不滿張凌的態度,但是她也知道張凌的說的對,便沒有說話。
明續二人點點頭,他對張凌有些好奇,不過知道此時最重要的是離開這裡,便扶著明月去一邊的樹林中換下一身的猩紅破爛的衣服。
賀光帶著明續,虞子語帶著明月,三匹馬,五個人,迅速的離開了這片被血染紅的地面。此刻三人放開了馬讓他們跑,原本兩個時辰的路,只用了一個半時辰便到了城門口。
即使如此,明續二人也支持不住了。
其實進城並不是很好的選擇,死了二十多個人,屆時鄴城封城,他們出不去才麻煩,更麻煩的是如果搜城,那他們的處境將更糟糕。
但是明續二人的傷勢太重,不宜在外露宿,尤其是明月,她失血過多,如果此時不找個乾淨安全的地方為她療傷,怕她是挺不過去的。
幾人下馬,張凌給他們二人身上撒了一些粉末,用來掩飾他們身上濃重的血腥氣,這才牽馬來到城門處,給守城的士兵看了自己的身份銘牌。
這銘牌與普通人的銘牌有些不同,普通人的銘牌是木刻的,刻上名字之後再打上那個郡的獨特徽章,簡單明目。而張凌這銘牌卻是玉雕,除了名字之外,還有繁複的花紋,這是王族特有的銘牌。
越國的身份銘牌分為四等,一等的就是皇室子弟的銘牌,二等的是王侯將相,三等的是官員,四等的就是平民。
而張凌的父親張楓的銘牌就是一等的,但是因為他已分封,所以張凌的銘牌只能是二等。
即使如此,那個守城的士兵也呆了一呆,他在鄴城守城多年,還是第一次見這玉雕銘牌呢!再看張凌,俊美非常,貴氣逼人,身邊的侍從也是人中龍鳳,個個神采叫人不能直視。他點頭哈腰的道:「不知是哪位貴人,小人失禮了,您請進!」
張凌瞥了他一眼,見他也不檢查身後幾人的銘牌,暗暗地鬆了口氣,這才冷聲道:「把他們兩個給我押進去,哼,敢背著爺做出苟且之事,爺刷掉你們一層皮都是輕的!」
「是!」賀光非常機靈的答了一聲,隨即便押著明續與明月的胳膊向城中走去,看似是他押著二人,實際上只是在撐著二人的身體,不至於讓他們倒下去。
虞子語牽著兩匹馬在後邊跟著,張凌騎著一匹馬走在前面。
他們沒有看見,在張凌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明續二人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刷的慘白,明月更是嘴唇哆嗦,一副驚恐的要暈倒的樣子。
那守城的士兵見了,心底嘖嘖兩聲,怪不得他剛才就聞道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原來是這兩人的,他搖著頭看著五人進城去。
這富貴人家的丫鬟奴才也不好做啊,不知道那小妞是那位爺的什麼人,長得那般標緻,卻跟別的男人做出苟且之事,還被自己的主子抓到,瞧瞧剛才那臉色突變的,看來那位爺不會叫他們好死啊!
那士兵這般想著,嘆息著搖搖頭,還是自己這好,累點就累點,至少不必擔心什麼時候就沒命了。
張凌幾人自是不知道那個士兵的想法,他們進城去先去比較偏僻的客棧要了三間上房,將二人分別安頓好這才鬆了一口氣。
虞子語問道:「他們二人傷勢頗重,不如我現在去找大夫過來,先穩住他們的傷勢。」
「不可!」張凌皺眉道。
他看著虞子語,嘴角抽了一下。
「方才進城的時候,師父已然說出那番話,哪有主子給下人找大夫的道理,更何況,是給自己要懲罰的下人呢!雖然那話是說給那士兵聽的,但是將來若是查到這裡,多少也是個麻煩,我們現在能避免就避免。」賀光道,他知道張凌對虞子語沒辦法,心底也有些偷笑。
英雄尚且難過美人關。
更何況他們這些平常人。
這虞姑娘雖然精靈可愛,但是顯然是沒看到張凌這少年對她萌發的愛意,讓自覺作為過來人的賀光暗自偷笑了好久。
虞子語瞪著眼睛看著二人,嘟囔道:「那怎麼辦?他們傷得那麼重,再拖延的話就是大夫找來恐怕也回天無術了!」她說著,眼睛一轉,笑道:「不如這樣,我們去綁架個大夫,在我們離開之前都不讓他離開,怎麼樣?」
「不怎麼樣。」張凌黑著臉,對這餿主意有點想吐槽。
虞子語瞬間蹦了起來,怒氣沖沖的看著張凌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怎麼辦好啊!」
張凌無奈的嘆氣,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看著虞子語問道:「你不是修士么?你不會用自己的法力給他們療傷么?這普通人們用的再好的葯,比得上天地之力那麼純凈的修補么?枉我看你這般聰明,怎麼就不動腦子呢?」
呃……
虞子語瞬間從炸毛的狀態安靜下來,眼睛四處游移,乾咳著說道:「那個,我這不是這麼久沒用過,給忘了么。」她臉色泛紅,蔓延到耳根處。
不過她確實是忘了,幾個月來,張凌與賀光二人在休息的時候還知道修鍊,她卻只是對美食和美景感興趣,休息的時候累的倒頭就睡。對付黑衣人的時候賀光見她沒有用法力,於是自己也沒有用,他哪裡知道虞子語是真的將自己當成普通人了。
此刻聽到她說忘了,賀光有一瞬間想撞牆。
「唉!」張凌又嘆了一口氣,對虞子語道:「他們兩個療傷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虞子語眨眨眼,不解的問道:「為什麼啊?」
張凌沉吟了片刻,這才有些落寞的道:「我的法力除了我自己,無法給別人用。否則就不是救他們,而是害他們,只會讓他們死的更快而已。」他看著自己的雙手,神色恢復平靜,只是眼中的神色愈加的淡漠。
虞子語看著與往日有些不同的張凌,難得的沒有跟他拌嘴,乖乖的出去去給明續二人療傷去了。
賀光沒有動,他看著張凌,輕問道:「師父也有傷心事?」
張凌瞥了他一眼,反問道:「難道我不能有傷心事?」
賀光沉默。
他確實是認為張凌沒有傷心事的。
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可能有,但是張凌不會有。他出身富貴,又拜名師,在凡塵中擁有至高的身份,自己的修為又高,他會有什麼傷心事呢?
他初見張凌的時候,只覺張凌甚為俊美,他雖然還年少,但眉宇之間英氣勃發,眼神清澈,對這個世間沒有偏見的愛和惡。倘若自己當時不是精蟲上腦,被張瑤迷得三魂七魄都不歸位的話,就該知道,這個少年定非池中物。
這比翼城是攔不下這個少年的,而這些時日的相處,他對張凌的認知更加深刻。
他雖然平日里有些散漫,有些弔兒郎當,對什麼都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是對自己要做的事情,他嚴苛的緊。
自己之所以能進步這麼快,與張凌不無關係。
那些野獸,從最初的一隻到現在的三四隻,從最初六七天一隻到現在兩三日一隻,賀光並不傻,相反他其實很聰明,自然知道那些野獸其實都是張凌找來的。那是張凌根據他的身體狀況找來相對應或者比他強一點的野獸用來磨練他的,最初他見到張凌就心怯,到現在對張凌心懷崇敬,並不僅僅只是張凌教他修鍊,更是感激張凌對他的提攜。
比翼城畢竟太小了,他從前只知道流連於花館脂粉之中,哪裡知道這世界如此斑斕,倘若不是張凌帶他,他可能就一輩子那般紈絝了。
因此他對張凌的崇敬那是一點一滴積累出來的,這些從他對張凌的了解中更加深刻的烙印在心底。
所以在他心中,哪怕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有傷心煩惱之事,可是張凌不會有。
但是此刻張凌的反問,卻是把賀光問的怔住了。
張凌拍拍賀光的肩膀站起來走到窗邊,大街上叫賣聲不絕於耳,越國尚武,因此即使是平民也帶著一股剽悍的意味。
他眯著眼睛看著繁華的街市,心中的石頭越沉越深。
一條帝王路,萬千枯骨鋪。
他雖然志不在紅塵,但是劫難加身,上蒼要他們姐弟死,他們豈能不爭渡?
爭,則有一線生機,不爭則死。
這繁華的大世,終有一天要被鮮血染紅。這些商販走卒,也許終究要毀於戰爭之下,對與錯,總歸是說不清的。
張凌眼眸深沉,他負手而立的背影,讓賀光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直到晚間虞子語才疲憊的回來,臉色有些蒼白。明續二人傷勢太重,尤其是明月,幾乎就是奄奄一息的狀態。
張凌上前扶住虞子語坐下,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關切的問道:「你怎麼樣?」
虞子語有些無力的笑了笑,打趣的說道:「難得今天張公子居然給我倒水,看來我以後得多虛弱才是。」
「胡說八道什麼你!」張凌不悅的看著她,「要想我以後給你倒水還不簡單,說一聲就是了。這裡是你的飯菜,剛熱過,你快些吃,吃過就去休息。」
張凌將飯菜端到虞子語的面前,又親自給她盛了一碗湯。
「賀光與明續一間房,你就與明月姑娘一間房吧!他們傷勢重,為避免反覆,這兩日便守著他們,要辛苦你們倆人了。」
他說罷將湯放在虞子語面前,又道:「我方才聽到有人說城外死人被拉了回來,等下我出去打探一番,你早些休息,他們二人的傷勢還需要你的救治。」
見虞子語只是獃獃的看著桌子上的飯菜,張凌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虞子語的頭髮,這才出門去。
他沒有看到虞子語晶瑩的大眼睛覆滿了淚,而後又像是賭氣一般的擦乾,只是臉頰越來越紅,蔓延到整個耳朵。
張凌換了一身衣服進入酒肆中,要了一碟醋泡花生一壇酒。
花生不錯,就是酒的味道不大好,不如師父釀的,張凌想著,有些懷念當初偷酒喝的歲月。
這酒肆中魚龍混雜,想打聽消息來這裡絕對是正確的。張凌穿著一身和大漢們差不多的衣服,不過他面容俊美,英挺秀氣,倒是惹得一群大漢頻頻觀望。
不過這些大漢都是一些腳夫,走南闖北見識的多了,多看了張凌兩眼便不再關注,繼續著剛才熱論的話題。
一個面色黝黑的大漢打著扇子,那扇子用蒲草編的,蒲草被薄荷液浸過,扇出來的風帶著一股濃濃的薄荷味,提神醒目還可驅蚊蟲,夏天裡這個賣的最火。他邊搖著邊說著道:「你們當時可沒見,那兩個年輕人簡直是太厲害了。當時我的隊伍才走過那裡,那年輕人就在我們後邊不到百步的距離,那一群黑衣人就像幽靈一樣從樹林里衝出來,圍著那兩個人就打。」
他說著喝了一口酒,神采飛揚的炫耀著下午看見的事情。
「那兩個人反應也快,瞬間就抽出劍來,那黑衣人看上去有三四十個,可是那兩個人厲害的緊啊,眨眼就殺了兩個黑衣人。不瞞弟兄們說,我當時還真是嚇壞了,咱們雖然說走南闖北的,身上那也是常年帶著傢伙的,但是哪裡真的殺過人啊,那血腥味,遠遠地就聞見了。我們家那個小四,當時就給嚇暈了。」
「哈哈哈哈!」眾人哄然大笑起來。
那大漢旁邊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面色通紅的解釋道:「我那可不是嚇暈的,那走了那麼遠,我是累暈的。」
「對,就是累暈的,早不暈晚不暈,偏偏趕上那時候暈倒!」先前說話的那個大漢打趣道,又引起一陣的鬨笑。
他旁邊一個黑衣漢子就催促的問道:「快說快說,後來呢?」
「後來啊?」那大漢嘶了一聲,才接道:「當時小四暈了,那伙人離我們也近,我就下令趕緊離開,不過當時帶著貨物,還得背著小四,到城中也兩個多時辰了,連貨都沒來得及交我就去報官了。開始那老爺還不信,也是說嘛,光天化日的,官道之上有人截殺,要不是親眼見我也不信啊!那官老爺就把我們都叫去問了一遍這才信了。」
他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酒,眼神中有著一種后怕的神色。
「你們知道么?我懷疑啊,那些黑衣人其實是當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