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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未曾謀面的心痛

  琴聲飄蕩,凄涼哀婉,苦澀綿長。


  張凌站著,沒有動。


  他不去看她的正面,因為他努力了十年也沒有看到。


  他知道這是夢,從六歲就開始做的夢。


  那時候夢中的女子與他一般大小,他看不見她的面容,卻見她活潑可愛,奔跑在花中樹下,銀鈴的笑聲充斥整個夢中。


  後來她隨著他長大也慢慢長大,他弔兒郎當瀟洒不羈,她卻愈加悲涼。


  她永遠一襲淡紫色的衣裙,裙裾飛揚,輕靈淡雅,又孤獨一人。


  她伴隨著他從鮮花蝴蝶不諳世事到情竇初開,但是他不知道她是誰,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會做這樣的夢。


  夢中他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又是歡喜又是苦澀。


  夢醒之後,那種感覺全部消失,彷彿那是另外一個人的情感。


  但是張凌卻越來越覺得遺憾。


  那種悵然若失的遺憾,令他每次醒來之時都會覺得空落落的。


  那是空虛。


  他在現實中從未見過那個女子,自然沒有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說法,他不會愛上夢中的虛幻,只是總有那種揮之不去的情感,或許,那是前世的愛人么?

  張凌被自己逗笑了。


  他穿衣起床,卻見張瑤三人正在吃早飯。


  清粥小菜,張凌坐下,仔細的看著賀光。


  賀光正在喝粥,被張凌這樣看著,險些噴出來,他抹抹自己的嘴角,小心翼翼的道:「師父,我有什麼不對么?」


  張凌詭異的一笑,搖搖頭,而後吃起飯來,也不理他。


  賀光有點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求救的看向張瑤和虞子語,那兩人卻是不理他,自顧自的吃飯。


  他有點怕張凌,現在張凌只要對他有一點多餘的舉動,他心底就發顫。實在是這一個月來,他被折騰的夠了。


  他們已經離開比翼城有一個月的時間,四人走走停停,一個月才走了千餘里,虞子語嫌慢,張凌卻卻是樂在其中。


  他走的路線專挑不好走的地方,比如多野獸什麼的,這個時候張凌就把賀光推出去,那賀光雖然紈絝,倒也不是不學無術的人,至少張凌覺得賀光比他有學問,雖然肢體力量實在不行。


  不過這一個月下來,賀光也確實比之前要強上太多,至少之前臉上的虛浮之色褪去,現在已經多了幾分成熟穩重。


  張凌覺得這傢伙之前雖然可惡,但是還是可以拯救一下的。他自己現在都不算出師,自然是不能收徒的,只是教給賀光基本的吐納之法,賀光就叫上師父了。


  不過畢竟是世家出來的子弟,紈絝歸紈絝,這一路上賀光所表現出來的對地理風景,古今學識都讓三人側目。他們是長年隱世清修之人,世俗之事不沾惹,這一番入世倒是長了不少見識。


  張瑤覆上面紗,這才開口道:「凌弟,此去京城路途尚遠,我便不去了,這裡靠近忘情川,我想在此多留一段時間。」


  張凌一怔,沒有說話。


  「瑤姐姐,你要自己一個人走么?」虞子語拉著張瑤的手,不舍的問道。


  張瑤輕笑了一聲,「是啊,總要一個人的走的。」


  她似乎意有所指,虞子語沒有聽懂,張凌卻聽懂了,這才道:「也好,我去京城,見過皇上之後便準備在四國之間轉轉,不過之前皇上來信的時候特別叮囑父親,要你一定要去見見皇后的,姐姐不準備去了么?」


  「將來總有見面的時候。」她淡淡的笑著,目光劃過虞子語,看向張凌的時候眼眸之中藏了更深的笑意。


  張凌乾咳兩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姐姐自己保重,我們便先走一步了。」說罷率先一步上了馬。


  虞子語嘟囔了兩句,沒有看到張凌臉上蔓延的紅色。拉著張瑤的手道:「瑤姐姐,要不我陪你一起吧?自己一個人多無趣啊。」


  「不必,我就想自己去看看這片大地。」張瑤道,而後又笑道:「何況你這性子,跟凌弟在一起才好玩,跟我在一起豈不是要悶死了。」


  虞子語被她說的面紅耳赤,羞急道:「瑤姐姐這是什麼話,誰要跟他在一起!」


  張瑤只不說話,眼眸含笑的看著她。


  虞子語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見張凌已經走遠,匆匆的說了一句我走了便急急離開,倒叫張瑤笑出了聲。


  賀光向張瑤拱手離開,眼神清澈。張瑤對他點點頭,看著他們離去。


  她心中有些不舍,與張凌從小生活在一起從未分開,張凌雖然走的洒脫,但何嘗不是怕再多說兩句會忍不住跟她一起呢!


  他們早就做好了要分離的準備,從師父跟他們說起他們的劫難之時。


  張瑤收拾好心情,在臉上覆上輕紗,望著遠處廣闊自由的天地,飄然而去。


  而在他們分開的時候,南海上卻來了一個人。


  南海老人站在一處海岩上,他的對面,一個全身黑衣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人冰冷的看著他,那雙眼睛神色冰冷淡漠,死寂無聲,彷彿這世間一切都不在其心中。


  「他們離開多久了?」


  「他們離開多久,與你何干?」南海老人反問。


  那黑衣人似乎笑了一聲,短促而冷淡。


  「有沒有關係,你自己不知道么?」


  南海老人皺眉,這才道:「已經一個多月了。」他看著那個黑衣人,眼神中露出一種莫名的神色。


  「你這樣的狀態,能存在在這世間多久?倒還不如我那徒兒一般。」


  黑衣人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在笑著問道:「怎麼,難道你這老不死的是在關心我么?」


  「誰會關心你!」南海老人翻了一個白眼,似乎被他說的話噁心到了,用了的呸了兩聲。..

  那黑衣人嘿嘿兩聲,低沉冷峻。


  「這樣活著,始終是我自己,那般選擇,雖然活在陽光之下,可是,那還是他們自己么?」


  南海老人沉默,久久不語。


  而南海之上,少見的起了風,一向平靜的海面,泛起白色的浪頭,天空暗沉,沒有光。


  張凌三人騎馬前行,速度並不快,還有將近兩個時辰的路程才到鄴城,時值正午,七月的天是正熱的時候。


  與張瑤分手已有兩月有餘,鄴城是常淇郡最大的城池,過了常淇郡,再經過陵安郡上原郡便是京城,按照他們現在的速度,大約還有三四個月的路程。


  虞子語面色懨懨,神情不振,整日騎馬,雖然景色甚好,但是她一個女孩子還真受不住。


  賀光看著他們便道:「師父,照我們這樣的走法,速度未免有些慢,不如我們到鄴城之後買輛馬車,再雇傭兩個馬夫,這樣速度不僅加快,我們也有時間修鍊。」


  他這樣說,眼睛盯著張凌,見張凌只是慵懶的打了個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賀光摸摸鼻子,沒有再說話。


  他不知道張凌現在的境界,只是前幾日他修鍊到了冥思初境,感到了一種突破的衝動,但是張凌曾經跟他講過,基礎的修為很重要,不要急於突破,多在基礎境界感受,對以後的修為大有裨益,他便強忍著沒有突破。


  現在卻有些控制不住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突破到冥思中境,畢竟修鍊時日尚短。而且在嘗試到了修鍊的奇妙感覺后,他覺得自己幾乎已經脫胎換骨一般,和過去的自己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人。


  他覺得自己現在最需要的,大概就是一個安靜的環境,可以讓他暢遊在天地的神秘之力中。


  賀光有些慶幸,自己曾經那麼混蛋,但是跟在張凌身邊之後,這傢伙雖然經常整他,但是也教給他這麼神奇的法門,可以讓他擺脫普通人的身份,從此也可以成為那些傳說中的存在。所以他對張凌雖然抱怨,心底卻是十分的崇敬的。


  「那些人在幹什麼?光天化日的搶劫么?」


  賀光正在走神,突然聽到虞子語詫異的聲音。


  他回過神看向前方,見張凌已勒馬停住。前方遠處正有兩伙人在打鬥,一群黑衣人在圍攻兩個身著華服的年輕人,怪不得虞子語會說在搶劫。


  張凌蹙眉看著前方,沒有想要幫助的意思。


  那是兩個約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女,兩人身著華服,氣質高貴,即使身處劣勢,身上的衣服破碎染血,依然神聖不可侵犯。圍著他們攻擊的是二十幾個黑衣人,地上還有十幾具黑衣人的屍體,看來雙方已打鬥多時。


  那被圍攻的兩人體力已有些不支,尤其是那個身著寶藍色華服的女子,一身幾乎被鮮血浸透,看不出是她的還是敵人的,她搖搖欲墜,只是仍然緊咬著唇片,面色憤怒無奈又滿是堅毅。


  虞子語看到那女子在看了他們一眼之後不小心被一個黑衣人的劍劃過,那劍斜著在她背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但是卻沒有太多的血流出。


  張凌眉頭皺的更緊,那女子明顯失血過多,她現在的清醒,幾乎全憑一股不屈的意志。


  「妹妹,你怎麼樣?」只見那被圍攻的男子一聲怒吼,一劍穿透一個黑衣人的咽喉,他迅速的拔出劍攬過那個女子,面色焦慮的問道。


  那個被他一劍穿透咽喉的黑衣人喉間噴出一道血注,殘酷而冷冽,他的眼中還仍有不甘,只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沒事,哥哥小心!」那個女子虛弱的搖搖頭,見到那群黑衣人雖然有一瞬間的停頓,但是組織之後又迅速攻來,急忙提醒。


  虞子語心有不忍,她瞥了張凌一眼,猛的抽了一馬鞭,那馬吃痛,向前狂奔,虞子語低喝一聲飛身而起便落入戰圈,她站到了那女子身前,也不說話,只是迅速的抽出了一把長劍向黑衣人進攻去。


  那兩人見是這麼漂亮可愛的女子,均有些吃驚。


  而這邊張凌卻有些氣急敗壞的罵道:「白痴女人!」他咬牙切齒的看著前方道:「你去助他們一臂之力,但是那些黑衣人,只准傷,不準死。」


  賀光詫異,但仍是點點頭,便向前掠去。


  張凌眼神微眯的看著前方,他不出手,自然有不出手的原因,只是虞子語卻不知道。


  那兩人,並不是越國的人,雖然他們穿著越國的服飾,但是其形容皆不像越國的人,想必賀光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才沒有魯莽的出手。


  現在是非常時期,四國戰爭隨時都可能爆發,他既然有心,自然會注意這些。


  那兩人非常年輕,不像是通商的。而倘若只是遊玩,又怎麼會遭到一群身手訓練有素身上帶著殺氣的人的追殺?


  而那種殺氣,並不像殺手所釋放出的那種陰詭的感覺,也不像他們這些修士的殺氣,那種殺氣,張凌只在一個人的身上感受到過,那個人叫莫齊峰,曾是比翼城的守城士兵,後來被他爹調到了城主府的府兵中。


  那是一種在戰場上在千軍萬馬中廝殺出的堂堂正正的殺氣,或者說是一種殺意,一種意志。


  這些黑衣人身上的殺氣並不濃郁,並不如莫齊峰那般,即使是上過戰場,想必也沒有幾次。他們行動之間進退有素,不像普通的殺手一樣各自行事,顯然這是一群化裝成殺手的士兵。


  張凌看不出他們是哪裡的兵,也許是越國的,也許是和那兩個年輕人來自一國。現在這樣的非常時期,有人能動用的起這樣上過戰場的士兵,顯然那個追殺者的身份非同尋常,在不知道敵我的情況下,最好的選擇就是袖手旁觀,最重要的是,那兩個年輕人明顯不是越國的人,救了他們說不定是麻煩啊!


  張凌心中有著無限的糾結,他當然知道虞子語那一眼是什麼意思。


  那是在責怪他!怪他見死不救,怪他冷漠。可是這樣的時期,對其他三國的人那是要能避就避的,那二人看起來來頭不小,倘若是救了自己未來的對頭,那可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張凌輕嘆了一聲,無奈的看著那抹鵝黃色的身影,算了算了,救就救吧!對頭就對頭吧!他一冥靈境的修士還怕一個普通人么?何況,誰讓他對人家虞子語動了心呢?


  那邊,有虞子語與賀光兩人的加入,那群黑衣人被打的潰不成軍,虞子語恨他們對一個女孩子都下那樣的狠手,因此出手之間儘是殺招,但是她並沒有展露法力,只是像一個普通武者一般。


  賀光見虞子語這般,也只是用武者的手法,但是他下手雖重,卻只是打傷他們,避開了能致死的地方。


  二人雖然沒有動用法力,但是出招精妙,一刻鐘不到就將那二十幾人擊退,虞子語殺了四五個黑衣人,那男子又殺了兩三個,這黑衣人便只剩下十四人,還有六個重傷。


  那個頭領深深地看了賀光一眼,方才賀光那一劍明明可以刺中他的咽喉,但是他最後卻收手只是刺中他的右肩膀,讓他不能繼續參與攻擊,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一伙人這個男人卻不殺他,但是他卻記住了這個人。


  賀光錯開的那一劍,虞子語沒有看見,張凌與那名被圍攻的男子卻都看見了。


  那黑衣人的首領見帶來的四十個人如今只剩十四個,心中苦澀,卻仍是低喝道:「撤!」


  他深深的看了那兩個年輕人一眼,心中知道這次沒有成功,下次機會就不知道到什麼時候了。倘若這次回去將軍能饒他一死,他也該想個什麼借口回家了。


  張凌這才策馬上前,他下馬看了虞子語身上並沒有受傷的地方,這才走到賀光身邊,拿出一塊紗布為賀光包紮左臂上的傷口。


  那邊那男子這才開口道:「在下明續,攜妹明月向恩人致謝!」說罷她扶著自己的妹妹便深深地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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