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陸寒生,我們走不下去了
第181章陸寒生,我們走不下去了
顧清煙的話實在是太雲裏霧裏了,陸寒生聽得一頭霧水。
隻是看著她無聲落淚的樣子,他隻覺得心裏好像是有一雙手,正在將他的心扯著,往外掰。
她坐的位置實在是太危險了,陸寒生很是擔心,
“阿煙,你先過來,有什麽事,我們回家再說,嗯?”
陸寒生抬腳微微往前一挪,剛想要朝她走去。
可惜被發現了,顧清煙又是一聲低吼,“我讓你別過來!”
她說話的時候,身形晃了晃,嚇得陸寒生不敢再動,一雙黑眸擔憂而緊張地盯著她,
“好好好,我不過去,你別激動。”
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麽,顧清煙忽然笑著說,“別擔心,我是不會做傻事的,我好不容易才獲得新生,我怎麽會輕生呢。”
陸寒生蹙眉,他試探性地問,“是顧霜兒跟你說了什麽嗎?”
未等顧清煙回話,他又便說,“阿煙,不管她說了什麽,她都隻是想讓你不好受而已,你別受她影響。”
顧清煙唇角一揚,嘴角綻放出一抹璀璨卻又帶著悲涼的笑弧。
“陸寒生,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陸寒生直覺並不是個好的故事,他當即便說,“好,咱們先回家,回家後,你再好好跟我說。”
顧清煙撲哧一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回家?”
她搖了搖頭,嗤笑,“陸寒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什麽回不去了?”陸寒生下意識追問顧清煙。
顧清煙卻沒解釋,反而兀自地跟他講起了故事,“有個女孩啊,她本可以平平淡淡過完一生,然而有一天有個男人出現了。
那男人是來報恩,他對女孩的妹妹各種好,導致女孩的妹妹野心逐漸變大,大到打起了女孩的主意。
就因為女孩的血型能給男人生孩子,女孩的妹妹就讓她媽媽把女孩灌醉,將女孩送上了男人的床。
翌日女孩醒來,發現自己不僅丟了清白,還被妹妹和媽媽關在了地下室。”
顧清煙沒有注意到在她說女孩被關在地下室的時候,陸寒生的瞳孔瑟縮了一下,雙拳無意識地攥緊。
“女孩整整被關在地下室八個多月,最後早產誕下一名男孩。
女孩啊,她連自己生的孩子是白是黑,是醜是美都沒見著,就被迫骨肉分離。
後來啊,妹妹怕事情敗露,就把女孩關在瘋人院裏。
整整八年,女孩過著整日不見光的昏暗生活,直到有一天,男人出事了,需要輸血。
女孩啊,她就被妹妹帶去給男人輸血了。
男人失血過多,需要很多的血,所以妹妹就讓人把女孩的血都抽給了男人。”
說到這裏的時候,顧清煙忽然衝陸寒生笑了笑,那笑帶著諷刺和悲涼,
“女孩以為這就是命運對她最大的惡作劇了。可原來不是。”
“原來啊,男人的恩人根本不是妹妹,而是女孩。”
陸寒生瞳孔猛地又是一陣收縮,整個人愣在了那。
他的恩人不是顧霜兒,是顧清煙?
陸寒生感覺喉嚨被人扼住了一般,忽然感覺呼吸不上來了。
這邊,顧清煙還在說著,“最可笑的是,女孩有一回逃跑,她本可以逃出去的,可是男人啊,他沒有對女孩伸出援救之手,他還給妹妹打了電話,告訴了妹妹,女孩的下落,導致女孩被重新關了起來。”
“陸寒生,你說故事裏的女孩該不該恨故事裏的男人?”
還沒等陸寒生回話,顧清煙又追問他,
“你說故事裏的男人當時為什麽不救女孩呢?”
顧清煙的眼底忽然布滿了恨意,她近乎冰冷地說,
“明明隻要他下車搭把手,他就能把女孩從深淵裏拉出來的,可他沒有。
他非但沒有,他還推了女孩一把,讓她墜入更深的深淵裏!”
她再度問陸寒生,“你說,女孩該如何麵對這個害了她悲劇一生的罪魁禍首?”
原來在上一世,她不僅被顧霜兒帶去抽光了血救他。
她還曾被關在地下室八個月。
光是想一想她是怎麽過來的,陸寒生就覺得有一把刀子,正在一下一下地割著他的心。
每一下,都沾著血水。
雖然他的行為都是無心之舉。
可是他的無心之舉卻害了她一生。
不是所有的無心之舉都能被原諒的。
至少在顧清煙的故事裏,陸寒生覺得男人不值得被原諒。
尤其是當他知道,那個男人,是他自己。
他擁有那個男人的記憶,他知道那個男人當時為什麽不救女孩。
說來也是可笑。
他不救他的原因很簡單。
他是急著去見一個客戶,一個能給陸氏集團帶來十幾億的大客戶。
就為了去簽這十幾億的合同,他間接把她推入了更深的深淵。
見顧清煙滿眼悲蒼地望著他,陸寒生第一次那麽痛恨一個人。
他恨記憶裏那個一心隻有工作,好像沒有心的自己。
他也恨他當時為什麽不下車看一眼。
為什麽要打電話給顧霜兒,讓她出來幫忙看看。
他若沒有打那個電話,她也許就逃出去了。
“阿煙……”
陸寒生眼眶幾乎泛紅地看著顧清煙,如鯁在喉。
他很想說,那不是他。
他不是故事裏的那個男人。
可……
那就是他啊。
如果她沒有重生回來,他隻怕會走上和那個男人一樣的人生。
顧清煙知道陸寒生那麽聰明的人,不可能聽不懂她話的意思。
何況她說得那麽明顯。
傻子都該明白她在說什麽了。
“陸寒生,你說人為什麽一定要相遇呢,又為什麽相遇的過程,不是好的呢。”
顧清煙努力地衝陸寒生微笑,可眼淚卻不受控製地從眼眶裏溢了出來。
她的眼淚就像是致命的武器,割得陸寒生心口疼痛難忍。
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把上前,將顧清煙給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他單膝跪在礁石上,雙手緊緊地擁抱著她,“阿煙,別哭。”
顧清煙將頭埋在陸寒生的懷裏,雙手死死地攥著他的衣襟,像個受盡委屈的孩子,歇斯底裏地質問他,
“陸寒生,為什麽是你啊,你為什麽不救我!”
“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陸寒生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我恨你。”顧清煙捶打陸寒生的胸膛,“陸寒生,我恨死你了。”
她死死地揪著他的衣襟,近乎憤恨地指責他,“你為什麽要報恩,你不報恩,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陸寒生,你為什麽非要報恩呢!”
顧清煙完全陷入了自己的負麵情緒裏,一遍又一遍地指責陸寒生。
陸寒生抱著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說‘對不起’。
那一天,顧清煙在陸寒生的懷裏,又是捶打,又是指責地哭鬧了整個下午。
最後哭累了,就在陸寒生的懷中睡了過去。
陸寒生望著顧清煙熟睡著還緊蹙的眉心,心中很是無力。
他知道,他和顧清煙安寧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他也知道,自己和顧清煙,怕是要完了。
可是他不想放手。
他可以放棄陸氏集團,可以放棄陸寒生這個身份。
可唯獨不想放開顧清煙的手。
,
從海邊回來,顧清煙就開始低燒不止。
不僅如此,她還陷入了夢魘中無法醒來。
聽著顧清煙一聲比一聲絕望地嘶喊著‘為什麽是你,為什麽不救我’時,陸寒生才明白自己給顧清煙帶來了什麽不可磨滅的傷害。
那是深刻她靈魂的傷害。
是他用盡一生,也無法為其抹掉的傷痕。
“阿煙,對不起。”
陸寒生輕輕地替顧清煙擦拭掉眼角不斷溢出的眼淚,一聲比一聲無力地道歉著。
夢境裏。
顧清煙不停地在追趕黑色的轎車。
追趕途中。
她跌趴在地上,滿眼絕望。
然而當她再度抬眸時,那輛轎車卻忽然停了下來。
顧清煙麵色一喜。
望著緩緩停下的轎車,她不斷地揚手揮舞。
然而就在她滿臉歡喜,揮手求救的時候,對方連車都沒下,就啟動車子,揚長而去。
顧清煙眼底的光,瞬間殲滅。
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絕望。
她無力地趴在地上,嘴裏不停地念叨著:“救我……陸寒生,救我……”
頭發忽然被人狠狠地揪住,顧清煙聽到顧霜兒得意張狂地對她說,
“顧清煙,你看啊,即便他當時是有機會救你的,可他卻還是沒救你。”
“嘖,顧清煙,你真可憐。”
,
顧清煙睜開眼睛,眼神毫無焦距地望著白色的天花板。
她還有點沒反應過來自己這會兒是在哪。
隻知道頭很難受,喉嚨也宛如有火在燒。
“醒了?喝點水?”
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顧清煙不由偏了偏頭,看到陸寒生帶著青渣的下巴,她眸光微微一頓,隨後她移開視線,聲音沙啞地問,“我這是怎麽了?”
“你發燒了,燒了整整三天!”
這話是後麵進來的華女士說的。
“發燒?”
顧清煙下意識抬手去摸自己的額頭,卻不想牽動了手上的留置針,疼得她皺了皺眉。
“你還在輸液,手別亂動。”
陸寒生第一時間將她的手放平。
顧清煙這才看到掛在上麵的輸液包。
她無力地閉了閉眼,覺得生病真是好要命。
她好難受。
頭暈還想吐。
華女士見她眉頭擰得跟一團麻花似的,不由心疼地上前撫了撫她的額頭,“是不是很難受。”
顧清煙睜眼,一雙眸濕漉漉地望著華女士,“嗯。難受。”
華女士當即心疼地嗔道,“知道難受,下次就不要再去海邊吹風了。如今什麽天氣,你也敢去海邊,真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
生病了還要被訓,顧清煙頓時可憐兮兮地抿了抿唇,“媽,您就不要再說我了,我知道錯了。”
“你可真是把媽給嚇壞了,以後可不許再這樣了。”
華女士心有餘悸地望著她。
尤其她昏迷了三日,還渾渾噩噩地說著什麽救她之類的夢話,華女士聽得,心都要碎了。
華女士不知道她到底夢到了什麽,但從她的夢話裏,她感受到她當時的無助和絕望。
讓人不自覺地心疼不已。
“對不起啊媽,讓您擔心了。”
顧清煙很抱歉因為自己的一時任性,害得華女士擔心。
“行了,你剛醒來,一定還很難受,媽就不鬧你了,你餓不餓,媽去給你熱粥。”
顧清煙其實並不怎麽吃得下,但她不想讓華女士擔心,索性就點頭應道,
“好。”
華女士去熱粥了。
顧清煙和陸寒生兩兩相望,一陣無言。
最後顧清煙說,“你走吧,這裏有我媽在就行。”
陸寒生身體驀地一僵,他下意識說,“我不放心你。”
顧清煙很直白地說,“可是我一看到你,我就難受。”
末了,她才又說,“陸寒生,我還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
陸寒生眼眶驀地紅了起來。
他眸光帶著難過地望著顧清煙,聲音帶著幾分卑微地說,
“我就在這看著你,不吵你,好不好?”
顧清煙閉了閉眼,“你是聰明人,想必知道我跟你說的故事不是故事。”
“那是我上一世的親生經曆。”不顧他是如何神色,她忽然攤牌道,“我是重生回來複仇的。”
她忽然睜眼看向他,“是不是覺得很荒唐?”
“阿煙……”
陸寒生絲毫不覺得荒唐,他更多的是慶幸。
見他絲毫不覺得意外,顧清煙微微挑了挑眉,也沒有多想。
大概是上位者的接受能力挺強的吧。
顧霜兒已經落網,她的複仇計劃,似乎該圓滿結束了。
“陸寒生,我們散了吧。”
顧清煙一臉木然地說,
“當初我嫁給你,本就是為了報複顧霜兒,如今我大仇已報,我想我們的婚姻,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陸寒生瞬間慌了,他握住顧清煙的手,急切地說,
“有必要,阿煙,我們還有孩子。”
孩子……
顧清煙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隆起的小腹,她將被陸寒生握住的手抽了回去,滿臉苦澀,
“可是陸寒生,我跟你過不下去了。”
她笑容格外淒涼,“我忘不掉上一世你是如何斷了我的生路,將我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她知道他不是上一世的他,可她無法不遷怒於他。
她好怨,真的好怨,
“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我們到此結束,好嗎?”
“不好。”
陸寒生望著她,一雙眼睛紅得像要滴血。
他通紅的眼睛讓顧清煙看著難受,她微微別開頭說,
“可是陸寒生,我累了,我想離開這裏了。”
人一旦受了傷,就會想要逃離。
如今顧清煙就是這個心態。
她想離開陸寒生,去一個沒有陸寒生的地方。
無論去哪,隻要沒有陸寒生就行。
陸寒生聞言,心一下子就慌了,他下意識說,
“你想去哪,我陪你。”
顧清煙微微一笑,說出來的話卻宛如一把尖銳的刀子,狠狠地紮在陸寒生的心上,
“陸寒生,你還不明白嗎,我想要離開的不是地方,而是你。”
他怎麽會不明白呢。
他不過是在裝傻罷了。
故作不明白她的意思,陸寒生繼續自欺欺人地說,
“你要是想去散心,讓媽陪你,散夠了,就回來。”
聽著他那自欺欺人的話語,顧清煙的眼底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就騰起了薄薄的水霧,
“陸寒生,別自欺欺人了。”
她態度很決然地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分開,我離開晏城,從此以後,你我形同陌路。”
形同陌路……
光是想想,陸寒生都覺得心髒要窒息。
他幾乎下意識地就逃避了這個話題,他起身站了起來,
“我公司還有事,我先去處理一下。”
說完,他幾乎是惶然而逃地走出了病房。
顧清煙望著陸寒生一向從容的步伐在這一刻,慌不擇路時,不禁鼻頭一酸。
如果一開始就不曾愛過,是不是就不會那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