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尋求的因由
林遠微笑著等待瓦爾巴王的回應。
這位一國之君、這位萬象研究會的成員，林遠對他很有興趣。
「……為什麼嗎？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不過有實現的機會，難道不會想嘗試一下實驗嗎？」
瓦爾巴王沉聲回答的時候，望向了遠方的天際，那一片被魔力所扭曲的模糊天空。
「阿爾卡那皇，如果沒有你的特殊魔法封鎖了我們三個國家的邊境，阻止了任何人的進入，我也不會有這一份嘗試的心，說起來，我還要多謝你提供了這個機會。」
「不客氣不客氣，反正也只不過是順便的。」
林遠哈哈一笑，他沒有懷疑對方說話的真與假，因為他能夠看得出來，瓦爾巴王是真心這麼想的。
「比起異色卿和那由多博，還有那一位會長大人，瓦爾巴王，你才是真真正正的瘋狂的魔導學者呢，居然不怕犧牲，完全無視了這麼多人的死亡，真是長見識了。」
瓦爾巴王面無表情地閉上了眼睛，沒有作出任何的動作和反應。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基於什麼興趣，才會讓有情人終成兄妹啦，不過這個點子真的不錯，雖然對於當事人來說應該很殘酷就是了。」
林遠轉頭望向了房間后的通道，巴克斐雷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
「巴克斐雷如果看見現在自己的妻子，不知道會不會後悔沒有在這裡殺了你，如果他從妻子的口中得知了真相，不知道會不會後悔再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果然，你是知道的。」
瓦爾巴王依然閉著眼。
「你是基於什麼目的和理由，才會不告訴巴克所知道的一切，你……真的有把巴克當成個部下來看待嗎？還是說……」
「我當然是把他當成部下了，要不然也不會給予他力量，只是呢，有些事情就算我說出來，當事人也是不會相信的，或者說，他不想去相信，雖然是可以打一支預防針啦，不過我認為直接面對才能夠看的見有趣的東西啊。」
林遠面上展露的，是純粹的無邪笑意。
「有趣的東西，對，就像你一樣，瓦爾巴王。」
林遠坐在椅子上的身影閃爍消失，瞬間出現在瓦爾巴王的身側。
而他的右手上，已經手持著一柄黑色的長刀。
林遠向長刀加持魔法，讓長刀全體泛起了黑色的光芒，然後向仍舊一動不動的瓦爾巴王的項頸斬去。
長刀沒有受到任何阻礙，順暢地劃過了瓦爾巴王的脖子。
只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瓦爾巴王的身上沒有噴濺出鮮血，頭顱也沒有就此掉下。
這時候，毫髮無傷的國王張開了眼睛，平靜地望向了攻擊自己的人。
「哈哈，果然，沒有效果啊。」
林遠揮了揮手中的武器，命中的時候就跟很砍空氣一樣，沒有一絲真實的手感。
但是他可以肯定，瓦爾巴王的確存在於那裡，眼前的既不是幻影也不是掩眼法。
「就讓我們來開門見山的說真話吧，你的研究項目的確包括了魔物的根源的尋找，不過那並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你所做的研究，一切都是為了尋找這個世界的真實，是向真理進行研究的計劃。」
林遠一邊說話的時候，一邊不停朝眼前的瘦削男人揮刀。
不過無論他的武器從哪一種角度攻擊，附加上何種特性的魔法，都無法做成真實的傷害，全部都穿過了對方的身體，連對方身上的衣服也沒有影響到。
「所謂的研究魔物，只不過是一個間接的手段，如果不是你發現魔物會隨機的憑空出現在魔法世界各地，脫離了一般生物的範疇，讓你猜測和真理的力量有所聯繫，你也不會這樣去研究吧，而你之後所做的實驗，就是間接的間接了，為了尋求真實道路的一種迂迴手段。」
哪怕被人攻擊了也神情不改的瓦爾巴王，聽見這話之後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不過他還是沒有作出回答。
「魔物和世界的力量有所聯繫，就像是權能者的權能一樣呢，你選擇了研究魔物來尋找前進的道路，到底是不是正確的我不知道，不過我可以肯定的確很適合你，要不然你也不會做出這一切的成果了。」
林遠這時候才停下了斬擊，上下打量著瓦爾巴王。
「不過說真的，在研究的時候把自己本身也搭了上去，可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呢，瓦爾巴王啊，你身處世界的夾縫之間到底有多少年了？為了尋找能夠回歸現實的方法，你又到底犧牲了多少人了？」
「既然你心中已經有答案，為什麼還要向我詢問。」瓦爾巴王直視林遠。
「我的始終是推測和猜測，當然要得到本人的承認才能夠得出結論呀，不過看你的反應，我的想法應該沒有錯呢。」
林遠緩緩地繞著瓦爾巴王來回踱步。
「現在我終於可以肯定了，在你生出了三位公主之後，你就在你那位妻子、那位可憐的實驗品身上找到了一個可行性，然後就嘗試實驗，內容我是不清楚啦，不過看起來你在期間出了一些差錯，讓你的妻子死亡，讓你的存在陷入了真實與虛無的夾縫置中，一個屬於兩個世界之間的連接點。」
林遠在繞圈子的同時，側目觀察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真理的力量是無所不能的，但是一旦出了差錯，這樣無所不能就會成為難以挽回的局面了，瓦爾巴王，從此以後，你就變成了這樣的模糊的存在了，只能夠以虛幻的身姿示人，不讓任何外人接觸你，以免讓他們發現了你身上的破綻。」
對方存在於此處，的確就存在於他的眼前，有充沛的生命的反應，也能夠感受得到對方的情感。
只是，對方存在於此地的同時，卻又不存在於這裡，他身處在另一個空間，身處在另一個次元。
「瓦爾巴王，變成這樣的狀態方便嗎？身體的時間被固定了，可以不吃不喝，也不用睡覺，而且誰人也無法接觸到你，當然，反過來說你也一樣，只能夠觀察這個世界，其他什麼都做不到。」
瓦爾巴王平靜的表情，帶上了一絲不耐煩。
不過他仍然閉口不語，沒有回應對方。
「說起來，你真的要多謝萬象研究會的同伴，以及你那位充滿親情的第三位女兒呢，如果沒有他們的協力，你這一種狀態根本什麼都做不到，更遑論要繼續進行研究了。」
林遠的指節輕敲手上的長刀，手中模擬著適合的切入角度。
「其實你原本的打算，就只不過是在這個首都的地下進行實驗，利用人類的血肉轉化魔物的方法，尋找可以在一度令你受肉的方法，我說得沒錯吧？因為你已經知道了要脫離世界的夾縫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你沒有動搖這個世界的力量，自然不可能脫離那個地方，偶然和意外這種東西真是可怕啊，居然把你成為了這一種堪稱奇迹的狀態。」
林遠現在已經看透了，對方的存在就在這個地點的坐標上，不過讓其他人看見的影像，只是對方想讓別人看見的模擬物，身在世界夾縫的真實的他，已經初步失去了人類的姿態，僅僅是維持著自我和智能的存在。
所以對方才能夠不受龐大魔力扭曲的視覺影響，身影能夠看得這麼清晰，並非像是他所說的一樣用魔法道具的輔助，而是他的外表是直接投射到別人的視網膜之中。
往日的所有形象，都只不過是虛假的表象，就連在這裡的模樣，也不過是對方理想中的樣子，瓦爾巴王實際上沒有真的坐在椅上，不過是想讓其他人看成這樣子罷了。
「你變成了像是精靈一類的存在，卻偏偏又無比地接近魔物，無法簡單地讓自己的意識投入到你的克隆體之中，所以迫於無奈之下，你唯有更深入進行魔物的研究，試圖讓自己轉變成能夠自然在世界上現身的魔物，在人造的魔物子宮之中重新受肉，你的打算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林遠因為這隻不過是一個字標不治本的方法，瓦爾巴王的研究計劃就算成功了，也依然沒有脫離世界的夾縫之中，他不過是得到了一具能夠在現實之中活動的軀體，沒有完全地解決身上的問題。
「不過，對於你來說應該滿足了呢，擁有一個能夠感受得到的身體，畢竟在世界的夾縫之中，是什麼都無法感受的，雖然能夠看到、能夠聽到，卻是間接性的資訊的輸入，更不要說什麼都接觸不到了，長久這麼下去，對於人類來說是一個嚴重的精神打擊呢，唯一能夠慶幸的是，就是你的存在仍然有一部分在現實里，可以和其他人進行溝通吧。」
林遠停下腳步，站在瓦爾巴王的正前方。
「所以，你才會自暴自棄嗎？在你的瀕臨計劃失敗之後，不顧一切地把國家的所有國民轉變成魔物，然後將他們全部趕到我的面前送死，把應該成為隱藏戰鬥力的秘密部隊推出王宮的門口，連拖延時間也做不到，毫無意義地死掉。」
林遠的視覺裡面，瓦爾巴王神情依舊平靜，不過那只是無用的掩飾，對方那種雜亂之中蘊含忿怒的感情，他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萬象研究會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問題，不然動搖了整個世界，讓身在兩個世界夾縫之中的你受到了嚴重的影響，大概再過不久你就會完全消亡了吧，於是心急如焚的你立刻發動了準備還不充足的計劃，然後就搭上了一切，華麗地失敗了。」
林遠咧嘴而笑，這並非嘲笑對方的愚蠢，只是為好笑的事情而發笑。
「讓整個國家來陪葬嗎？這個想法相當的不錯，雖然不夠明智，不過我很喜歡，有機會就來參考一下吧，當然，我會把事情搞得更大一點，讓整個世界來為我陪葬的。」
林遠還想繼續說什麼，但他突然轉頭張望，然後哈哈地笑了起來。
「哎呀，我在這裡浪費太多的時間了，好戲終於要開場了，我也差不多是時候要告辭了。」
林遠轉頭對瓦爾巴王輕輕地點了點頭。
「說起來，這一切還要多謝你呢，如果沒有你在從中作梗，我也不會看到這麼有趣的事情，所以，就讓我來報答一下你，來實現你的其中一個願望吧。」
黑色的刀芒閃過，貫穿了瓦爾巴王的胸口。
瓦爾巴王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的胸前。
只是具備「存在」這一特點的身體影像，無法接觸和干涉現實之中的任何事物，可是，現在出現在他身上的，是幾乎快要遺忘的感覺。
那是痛覺。
「啊……啊……」瓦爾巴王痛苦地吐息，五官堆擠在一起。
彷佛將身撕裂的疼痛，瞬間從胸膛上蔓延到全身。
「瓦爾巴王，你身體的同時存在於兩個世界，並且身處夾縫之中，所以才兩邊都無法影響到，既無法干涉現實，也無法停留在虛幻裡面，這種不上不下的情形，困擾你這麼多年，也是時候結束了。」
林遠手中的長刀無比沉重，彷佛貫穿的不是人類的軀體，而是一塊沉重的岩石。
「無法脫離夾縫，代表不生也不死的狀態，你也曾經嘗試過自我了斷，不過根本沒有任何的用途，因為你根本找不出傷害自己的方法，所以你唯有尋找另外一條道路，嘗試脫離現在的困境，為了這一點，你不惜犧牲一切，你的國家也好、你的子民也好、你的親人也好，能夠利用的、能夠嘗試的，你都去這麼做了。」
林遠雙手握刀，讓沉重的武器不停向上移動。
「難道你不會覺得奇怪嗎？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想？你的精神真的只是受到環境的影響嗎？你或許真的會不惜犧牲一切，但是整個國家的人民，一千多萬人的性命，就算是怎麼不正常的情況，真的會有人去這麼做嗎？就算那是一個瘋子，真的能夠這麼簡單地下決定嗎？」
瓦爾巴王已經無法發出聲音，連代表其存在的影像，也開始扭曲崩潰，逐漸變成虛幻的陰影。
「受命運擺布的可憐人，就讓我來為你解脫吧，其實，想要殺死你還是有方法的，只要能夠一口氣攻擊兩個世界，接觸到世界的夾縫就可以了，當然啦，一般人根本就做不到，就算再高明的魔導師，大概也沒有辦法吧。」
林遠貫穿世界了的長刀，刀鋒持續撕裂瓦爾巴王的身體，已經抵達對方的下巴。
「安息吧，你不會覺得寂寞的，再有一會兒，你的女兒也會陪你上路的，你也很清楚這一點吧。」
黑色的長刀擺脫了沉重的壓力，發出了鋼鐵的鏗鏘聲，斬斷了男人的頭部，將其分開了兩半。
幻象的椅子消失，瓦爾巴王的身體緩緩地倒下，然後就如同輕煙一樣，無聲無息地消逝無蹤。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希望你在極樂凈土享得安寧。」
林遠把手上的長刀隨手一拋，然後對象瓦爾巴王消失的地方，裝模作樣地雙手合十。
「那麼，這個地方就只有最後一個事情要處理了。」
林遠望向了房間後方的走廊通道。
他帶著愉快輕鬆的微笑，步入漆黑無光的空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