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詠嘆調：絕望聖詠
「這兒……是哪裡？」
穿過傳送門之後，赫菈絲來到了一個簡陋的木造房子里，四周環境黑暗，看不見一絲亮光。
「煤城西面的貧民區，應該是某一個空置的房子吧，」林遠觸摸有一些腐朽的木牆，在上面施放光亮術，「我叫潛進來的間諜，隨便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留下了傳送坐標，以備不時之需，就像現在這樣呢。」
施加了光亮術的木牆發出了微弱的光芒，照耀著這一片空間。
殘舊的室內布滿了灰塵，有幾處地方破了大洞，看起來日久失修，很久沒有人使用了。
「那麼，娜蕾蒂婭，」林遠笑著面對還有一些懵懂的新生眷屬，「妳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只要唱一首歌就可以了。」
「那個……是要我在這裡唱歌嗎？」娜蕾蒂婭一面疑惑，她不明白林遠為什麼會提出這一個要求。
現在的她還沒有理解一切，對於自己身上多出來的魔力，也不曉得應該怎麼運用。
「我祝福妳的那個法術，其中最大的效果，就是給予人『聲音』的能力，最能夠表達出聲音的特點的，不就是歌唱嗎？」
「歌唱……」
「我稱呼這種力量為『聖詠』，原本祝福的魔法，是能夠引起別人混亂和瘋狂的聲音，不過由於我的祭品還沒有完全達成，所以力量應該會下降一些，不過加入了絕望的權能，能夠觸發的效果應該還是不錯的。」
林遠一面感嘆。
「這就是所謂計劃不如變化快嗎？我的祝福魔法的確是為了妳而準備的，不過在我的預計之中，其實應該還有另一個人先進行眷屬化才對，然後等到那個時候，祝福的祭品也應該完成了，才會給予妳這份力量。」
想起突然而來的權能爆彈，他低聲一笑。
「如果不是突然出現了絕望的權能者，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給妳這份力量，不過看起來一切都好，事情還算順利。」
娜蕾蒂婭感到有一些不安，對方所說明的力量，給人不太好的感覺。
「林遠……大人……我想問一下……如果我在這裡唱歌，會發生什麼事？」
「誰知道？妳不嘗試在這裡唱歌，是不會得出明確的效果的，」林遠攤攤手，「聖詠的聲音之力，絕望的權能之力，兩者也許會互相抵消，也許會互相加成，在沒有去真正使用之前，誰都不知道結果的。」
林遠笑容滿面，鼓勵娜蕾蒂婭。
「娜蕾蒂婭，妳的聲音之中蘊含了力量，這是無庸置疑的，也許現在妳不懂得怎樣使用，但是不要緊，只要妳唱歌，力量就會自然地引導出來，所以妳不用想太多，專心在唱歌的事情就可以了。」
「可是……你說過，我的聲音會引發混亂，我身上的權能……應該是絕望吧……如果我真的發揮出這兩種力量……」娜蕾蒂婭猶豫不決定抱著身子。
她到現在所做的一切，好像都被無形的流動推動一樣，無論是否她親自去做，自己的意志彷佛都不重要。
會從魔法世界前來地球也是。
會在學校釋放出魔物也是。
會被林遠救走的時候也是。
會親手殺死曾經的領導者也是。
甚至是剛剛，下手殺死一個素未謀面的人，也是不知不覺間做了出來。
娜蕾蒂婭想到了命運。
「這些都不是命運啊，他人的決定會影響別人，只不過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罷了。」
看穿了娜蕾蒂婭心中的迷惘，林遠笑著否定所謂的命運。
「娜蕾蒂婭，一切決定權都在於妳，如果妳還是覺得不安，我們現在就離開吧，要測試力量，什麼時候也可以，只不過我見有這個機會，才會來這裡嘗試，我不急於一時。」
娜蕾蒂婭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我會唱歌的，迷惘的時候，就去唱歌吧……姐姐是這麼告訴我的。」
最後，娜蕾蒂婭下定了決心。
「如果唱歌是我現在唯一能夠做到的……我會唱歌的。」
林遠笑逐頻開。
於是，帶來絕望的聖詠，第一次在人世之間響起。
＊
煤城的城主躺在舒適的椅子上，大口吸著煙城出產的香煙。
最近有太多要煩惱的事情，他連休息時間也大大地減少了。
「真是該死……現在應該怎麼辦才好？」
在南方的城邦中，發現了魔力結晶礦脈一事，很早就傳到他的耳里，在開始的時候，他曾經起過貪婪之心，想要派兵攻打那個地方，可是一知道那裡竟然是痛苦的權能者的城市的時候，他立刻停止了計劃。
在十年前，他剛剛坐上城主的位置的時候，曾經做過成為地方霸主的夢想，向四周的小城邦出兵攻打，但是第一次進攻，就遇到了嚴重的挫折。
痛苦的權能者，一個人就把他的大軍給擋下來了。
權能者的力量，太過強悍了，沒有克制的方法，除非是戰略級魔導師，否則一般的人都不會是權能者的對手。
很可惜，煤城雖然擁有龐大的兵力，但是缺少了頂尖的戰鬥力，沒有辦法突破權能者的防線。
「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魔力結晶礦脈的消息，已經逐漸向外界傳出去了，有很多人也對這裡虎視眈眈，一個不好煤城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而且，南方的城邦也不會一直安然不動，連續攻陷了好幾個城市之後，那裡形成了一股不大不小的勢力，對於他來說也是一個威脅。
更不用說有權能者的存在了。
「那批可惡的傢伙，難道真的要答應他們的要求嗎？」
其實南方的勢力，已經偷偷對煤城出手了，如果不是那些外來者的幫助，城市裡可能會像陷落了的煙城等三個城市一樣，被不知名的疾病感染，從而失去了反抗能力。
可是一想到那些外來者的要求，煤城的城主卻有心有不甘。
「一定有其他方法的！」
他不想失去現在自己的地位，答應外來者的要求，和服從他們沒有區別，那樣子他還不如對鄰近的地方霸主臣服！
「真是混帳，怎麼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嗯？」
城主疑惑地而起了頭。
在星光璀璨的夜空之中，傳來了空靈優美的歌聲。
如銀鈴般清脆的歌聲，迴響在天幕之下。
沒有樂聲相隨的清唱，清晰地傳到城主的耳朵中。
「怎麼回事？是誰在這裡用魔法播放歌曲？」
耳邊不停回蕩的歌曲，吟唱著關於故鄉的歌詞。
女性的歌聲非常清晰，絕對是經過了魔法的輔助，才能夠傳來這個地方的。
城主走到窗邊，俯視下面的城市。
「……真是令人討厭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麼，城主把窗戶打開了。
「……真是令人討厭的人生。」
他跨過窗戶，雙腿伸出了半空。
「啊啊……夜色，真美啊……」
城主放開雙手，擁抱天空。
「現實什麼的，好麻煩啊……」
然後，他在城堡的頂點高處，墮落在堅硬的磚石路上。
他用自己的身體，盛開出嫣紅的花朵。
＊
城市陷入了火海之中。
眼前的景象，赫菈絲曾經在另一座城市之中看見過。
「絕望的權能……」
她站在一棟高樓的屋頂，面無表情地觀看城市的崩壞。
這個時候，就算她做出引人注目的事情，也不會有人來理會她了。
在街上，許多人互相攻擊，充滿瘋狂地把看見的東西全部破壞。
他們在笑著，在欣喜地笑著。
他們聆聽著絕望的聖詠，去尋找他們絕望的家鄉。
有人在高處墮下。
有人用自己的雙手掐死自己。
有人斬下了自己的腦袋。
在絕望的之音的驅使下，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地互相殘殺、自相殘殺。
甚至是動物也是一樣，失控了的家畜把自己的腦袋撞破，或者活生生地咬死自己。
尤其是瘋癲的魔導師造成的破壞，更加是令城市加速滅亡的主因，他們胡亂放出魔法，破壞看得見的東西，然後毫不猶豫地給予了自己最後一擊。
這座城市最為自豪的空戰魔導師，他們集體飛上天空，然後解除了自己的魔法，齊齊以肉身墜落到地面上，變成了一地看不清原形的肉泥。
絕望在蔓延，毀滅不停繼續。
在混亂嘈雜的環境之中，優美的歌聲依然無比清晰，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里。
一切已經無法阻止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所謂的眷屬啊……」
赫菈絲呼吸著空氣中的濃重血腥氣。
這是讓她感到喜悅的親切味道。
她笑了起來，就像詠唱著絕望的少女一樣，露出了愉快的笑意。
赫菈絲閉上眼睛，回想起娜蕾蒂婭嫣然的笑容。
「原來唱歌，是這麼令人開心的一件事。」
絕望的化身，在高歌的時候，展現出殘酷的笑意。
「我只要唱歌就好，這樣絕對沒有錯的吧？我親愛的姐姐啊。」
唱出亡故姐姐教導給她的歌謠，少女拋開了一切的煩惱，感受歌唱的時候，帶給她無與倫比的快樂。
毀滅中的城市，動聽的歌聲仍然持續，直到一切結束，也依然聽得見那悅耳的聲音。
赫菈絲平靜地將一切收入眼中。
「這不會是最後一座城市，這不會是最後一次的絕望聖詠，這不會是……」
她的龍瞳散發深邃的血光。
「那個人不會停下來，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