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薛遜列傳
小船用料簡陋,擋不住軍用箭支的力道,很多箭支就這樣直愣愣得射進了船艙。船艙中躲著的人還不能出聲,用兵器擋會發出鐵器碰撞之聲,驚動敵軍。躲在船艙的人拆了木板做盾牌,全體轉移到夾板之下的底倉。
被火箭試探的小船處境更是堪憂,「小七,沒事吧?」
「沒事兒,撐得住。」被喚小七的人人先鋒隊最小的成員,此時箭支射入他的左胳膊,他本是觀望警戒的人,一時不察,箭支透過船板空隙,射到他身上。
「來啊,搭把手,把他抬下去,王虎,你接著警戒。」小隊長王龍低聲吩咐,讓自己本家兄弟擔任危險的警戒之職。
「頭兒,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小七被幾位兄弟抬著往底倉轉移。
王龍一巴掌打在他後腦勺上,「閉嘴,別動,血流得更多了。」
幾人轉移到底倉,外面燃燒的聲音大了。
小隊長王龍反手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割開傷口,為小七取箭。
劃開十字刀口,王龍訝異出聲:「咦?」
「怎麼了,頭兒?箭上有毒?」隊友擔心問道。
「不是,讓小七白受罪了。」王龍丟掉匕首,示意按住小七,右手發力,飛速拔出箭支。小七疼得臉色煞白,不自覺跟著王龍的手勢騰空起來。
王龍丟掉箭支,取出藥包給他裹傷,先用羊腸線縫起來,再上藥粉、紗布,還有裹一層油布,防止進水,傷口還用烈酒消毒過了,這些都是薛遜過來之後才成為標配的,不敢保證不感染,只能儘力降低感染化膿的風險。
給小七裹好傷口,王龍才撿起地上的箭支道:「你們看。」
「這不是軍中的箭。」有見識的馬上反應過來了。
是啊,軍中的箭和民間打獵用的不一樣,民間用箭兩面光滑,軍中用箭在箭頭上帶有倒刺,這樣的箭支射入人體緊緊勾住皮肉,讓人大量失血。想要取出也不能直接拔,那樣會帶出大量血肉,加速死亡;只能劃開傷口,一點點取出。王龍剛才就是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沒有驗看箭支,直接就在在小七箭上劃了十字刀口。
「這是怎麼回事兒?難道攻擊我們的不是潰軍?」腦洞大的人開始胡思亂想了,他們出身通政司,見多了陰謀詭計,不自覺腦洞大開。
「別瞎想,萬一工部的人偷工減料,或者武庫的人偷天換日呢。」王龍反駁道。
不等他細說,頭上就掉下燒斷的夾板,砸在底倉地板上。
諸人手忙腳亂的滅火,抬頭觀望,夾板快要燒斷了。
「好了,兄弟們知道有這回事兒就好,回去一定稟告統領,後面的陰謀是非讓主子操心去吧。」王龍朗笑,故作輕鬆道。
「頭兒,咱們現在跳嗎?」隊員問道。
「再等一等,統領還沒有給訊號。」王龍抬手微微下壓,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王龍扶著小七往夾板最結實的地方走,頭上的夾板在燒,他們躲在最結實的地方也不容易被燒斷的木頭砸傷。他們不能弄出動靜來,給計劃好的隱匿任務增加風險。
……………………
「統領,動手嗎?」
鐵血躲在大船的船艙內,靜靜看著遠處的敵軍一點點靠近,他所在的大船裝備有炮火,被朱清徵集來的小船拱衛在最中間,施定松的試探箭矢不能射到他這艘船上。
鐵血也是暗衛出身,手下人自有其風格,隱匿是一把好手,當初過瓜州的時候,打頭第一艘船上就是他們,能騙過王蘊跳水逃生,此時也不會有問題。
施定松的三艘快船慢慢靠近,已經能夠肉眼看清甲板上走動的人了。
「統領,動手嗎?」副手再次問道。
鐵血依舊不說話,等施定松船上是士兵開始抬木板準備登陸的時候,鐵血才冷聲道:「動手!」
此時施定松的三艘船已經呈一字排開,一艘準備來救火,順便把剩下的船隻收入囊中,一艘準備登陸,一艘隨後壓陣,十分穩重的做法。
因地形限制,鐵血這邊的船隻不能分裂兩邊排開,不然就是傻子都看的出來是陷阱。此時拱衛炮船的小船慢慢移開,已經伸出船艙的炮口黑咕隆咚的豎在那裡。
原本打算來救火的那隻船上人率先發現了不對,高聲呼喊道:「有詐,炮台!有詐……」
不必他大勝呼喊,炮火聲是最好的註解,轟轟轟幾聲炮響,靠得最近的那艘船率先被擊沉。因施定松的船隻呈一字排開,兩艘炮船剛好都在射程內,準備登陸的那艘船已經停靠在淺談上,回頭不易,緊跟著也被擊破,斷成幾節,爛木板垮在灘涂上。
勝負只在瞬間,施定松也是老將,見勢不對,立馬讓壓陣靠後的船回撤,躲在兩艘船之間,打定主意用這兩艘船船體做掩護,準備撤離。
施定松反應太快了,或許他留在壓陣這艘船上就是出於武將的只覺,沒有看出陷阱,但也下意識知道不對勁。炮船射程有限,等施定松的船退出射程之後,鐵血也沒來得及馬上追擊。只看著施定松的船帶著幾個火炮轟出來的缺口逃之夭夭。
此時,靠岸的這片水域已經被染紅,海面上全是浮屍和木板,有運氣好沒被火炮打死的,正手腳並用得爬上岸,能停靠大船的深水灣被鐵血一方佔據著,施定松登陸的地方是大片灘涂,泥沙淤積,行動不便。
等這些人耗費體力,七手八腳得爬到乾地上的時候,等著他們的是全副武裝的騎兵。
被炮火擊落水中的士兵,身上帶著武器的不多,有戰鬥素養的拔出長劍,幾人圍城一組向祁紅一方衝去,他們不是要拚命,只是虛晃一招,然後沖著兩邊開闊地帶跑去。
騎兵微微讓開一些,弓箭手張弓搭箭,這些人後背中箭,直接撲倒在地,血水混著海水染紅岸上的土地。弓箭手功成身退,隱回隊伍,騎兵齊整得再次合起來,一點兒縫隙都沒留,好似剛才的張弓搭箭是幻覺。如此整齊劃一,又如此沉默寡言,威武肅穆震懾著敗軍。
祁紅領著這些騎兵沉默站在路口,有了前車之鑒,鬧哄哄衝上來的人頓時委頓在地,識趣投降。再有幾個「有血性」的嗷嗷衝上來卻被斬落馬下,剩下的人像鵪鶉一樣識趣。
「快些,快些,都排成一排,我們薛家優待俘虜,都是同根兄弟,又不是茜香敵軍,只要安分守己,薛家不殺俘。」不停有兵丁指揮俘虜排成一排,高聲宣傳薛家的政策,那些人聽說薛家不殺俘便不再試圖反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祁紅帶著人馬打掃戰場,把這些俘虜一根繩子串了,拉到慈溪縣城邊上的倉庫里。慈溪商業發達,這裡原本是商人們堆貨用的地方,高大堅固,地方寬敞。
「副統領,咱們去幫統領嗎?」安頓好之後,有人問祁紅道。
「不用,想幫也幫不上,統領早就出發了。」
原來在祁紅打掃戰場的同時,鐵血已經領著兩艘炮船,三艘快船和十餘艘小船主動出擊了。炮聲轟隆,不可能掩蓋得住,與其坐等敵軍上門,不若主動出擊。鐵血要把最大生存的希望留給城中主力。
眼見施定松退走,鐵血召人追擊,炮船上基本無人傷亡,鐵血傳令小船上有傷者下船、父母健在獨子者下船,剩下的人隨他出征。
可除去重傷暈過去被戰友抬下去的人,誰又是貪生怕死的,被叫出來的,趁隊長不注意又溜回隊伍了。很多隊長本身也是附和不參戰條件的,可他們依然去了,視死如歸。
小七身上箭傷太深,又不小心泡了水,被隊長張龍抱著下船。
小七緊緊抓住張龍的衣服道:「頭兒,我要去,我能去。」
「燒的都說胡話了,別忘了我們發現的那個不屬於軍中的箭支,稟告主子的重任就交給你了。」張龍低聲道,反手一個手刀敲在小七後頸上,小七頓時暈了過去。
他們都沒打過海戰,但也知道潰軍不會都是施定松的水平,就單單一個施定松他們沒能全殲敵人,大軍壓境,他們沒有辦法,此次一去,九死一生。
大家都明白,所以才把生的機會留給更需要的人,至於自己?我不需要。出戰的人在心裡告訴自己。
鐵血讓人在兩艘炮船上插了繳獲的旗幟,偽裝成施定松的船隊開拔。讓三艘快船在前面開路,緊跟著的是兩艘炮船,剩下的是十餘艘小船。
個人勇武在海上沒有丁點兒用處,龐大的船體不易移動,鐵血已經讓人張滿風帆全速前進,可還是沒能追上敗退的施定松那條船。
眼看著潰軍龐大的船隊出現在遠方,鐵血深吸一口氣,無奈讓人把偽裝的旗幟拔掉。是他們太慢了,不能在施定松退回大部隊之前攔住他、擊沉他,現在只有無技巧得硬碰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