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薛遜列傳
鐵血作為護衛統領銳氣未失,不像金獸一樣妄想不費一兵一卒擊退來犯之敵。鐵血默默抽出腰間長刀,他的刀已經叫囂著想要飲血了。
第一次,這是他們第一次要與敵人硬碰硬了。
在這個時空,大慶承襲南宋而立,南宋不是蒙古鐵騎打敗的,而是亡在漢族人手裡。所以沒有了那場「崖山之後再無中華」的著名海戰,海戰在是一直是陸地戰爭的附屬品。若不是為了震懾屬國,基本不會有所謂海軍、水軍。
薛遜就算知道那場著名海戰也沒用,他不懂指揮,連著名戰役也僅僅是聽說過名字而已,讓他說出詳細經過都不能。薛遜能做的,是堅定相信他們能贏,因為有「前例」,作為靈魂人物,只要他信念堅定,就足以讓手下人信心百倍。
鐵血帶人出城,薛遜召集幕僚開會,此次坐在這裡的除了從家中一直跟隨的幾位之外,還有慈溪本地人曹嚴華和魏江。這兩位乃是舉人,在這一縣頗有威望,江浙一點文風甚濃,很多富裕地方有錢之後第一件事就是供養讀書人,所以慈溪小小一個縣城居然有三位進士,可惜,最大的那個是縣令,帶頭跑了,然後才有舉人當家的事情。
在薛遜等人到來之前,縣衙空置,全城大事由幾家不想走大戶喊上各村鎮代表協商處理,居民糾紛之類的民事案件不必衙門出面,族長、里長,甚至一個鄰居家老大爺都能幫忙斷上一斷。若不是有潰兵蜂擁而至,縣衙空置三五年百姓都能自治。當然話又說回來,沒有潰軍,也不至於嚇跑縣令。
「城外有潰軍到來,交戰只在瞬間,本侯有些猶豫,該不該告知百姓?」有外人在,薛遜也裝作自己是正兒八經的侯爺。
曹嚴華和魏江以為這話是在問他們,告訴不告訴的只薛侯爺一聲令下就是,何須商議?兩人中曹嚴華更年長一些,一向由他出頭。曹嚴華看其他人都不說話,自己作為後來者也不好意思要「老資歷」的強,房中頓時一片沉默。
這就是薛遜把他們叫來的理由,才認識幾天,相交相處全無默契,不把事情掰開揉碎的講,很容易出現誤會。
薛遜很怕當地人對他們的態度和對潰軍的態度是一樣的,反正都是佔領縣城,搶佔他們的生活資源,誰占不是占?
「敵軍就在城下,當通知百姓以做防衛。」牛先生開口道:「潰軍既是戰敗,必定無糧草輜重相隨,慈溪富裕遠近聞名,若是城破,自然要燒殺搶掠一番,補充糧草。在這點上,潰軍和茜香敵軍沒什麼差異。」
「是啊,當兵的都是青壯男子,城中還有那麼多婦孺,一旦城破,女子性命難保。」當然這是委婉的說法,其實很多時候當兵都會搶奪婦女洩慾,這時候女人只是財產的一種。
「諸位先生料想得太簡單了,家中老人說過百年前的海戰,餓瘋了的人沒有良知,搶錢糧婦人還在其次,真要破城,一村一鎮的殺人充做『米肉』,人啊,餓極了是會發瘋的。」曹嚴華捋著鬍子嘆息。易子而食、同類相食,這種可怕的地獄場景不僅發生在異族與中原交戰之時,不僅發生在飢荒年代。
曹嚴華沒有說假話,薛遜等人到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做好了決一死戰的準備,因為不想讓自己淪為口糧。哪知天降好人,不僅不殺他們搶奪錢財,還發放了一點糧食物品,東西雖然少,但也是正經的朝廷命官做派,這也是他們兩位自持正統的舉人,願意幫忙穩定局面的原因。
「曹先生清明大義,可就怕城中百姓不是這麼想的。」薛遜嘆息。
「學生願為大人宣講政策,百姓也非草木,誰對他們好,他們是有感覺的。」魏江抱拳道,他年輕一些對宣講台這樣的東西並不排斥,反而興緻勃勃的想要上去講一回。
「如此甚好!」薛撫掌大笑,「請曹先生與牛先生一起統領宣講一事,魏先生做宣講團的先鋒大將,可好?」
被點名的三人都笑著起身抱拳應是。
「那就快去準備吧,此事宜早不宜遲。」薛遜吩咐道。
等著三人走了,薛遜才道:「不能依靠城中百姓,鐵血走的時候帶走了多少人?」
「船上本就留了五百人,鐵血再帶走五百人交由祁作為預備,原本分散在各城頭上的有五百人,城中機動人手還有兩百人,剩下的人要拱衛主子和夫人,還有銀霜麾下的暗探和很多後勤人員。」金獸巴拉著指頭清算,作為後勤大總管,他對這些門清。
「主子,人太少了,還是要適當編入本地人才是。」銀霜勸道。
「他們可願意?」薛遜反問,徵兵自古以來就是難事。
「主子忘了,您是朝廷命官啊,徵兵、徵收徭役本就是應有之義,更何況大敵當前,百姓若意識到這一點,不敢袖手旁觀的。」馬先生笑道。
一言驚醒夢中人,薛遜自己是冒牌貨就對官員的本職工作沒有上心,是啊,他是縣令啊,本就該組織人手抵抗侵略。這和他是不是新上任沒關係,百姓再也只認朝廷的招牌。薛遜想明白,心頭一松,果然天無絕人之路。
「組織城中青壯年分批上城牆觀看,讓他們感受一下什麼才是戰爭。等到適應得差不多了,就打散編入護衛隊,這是保衛他們的家鄉,都會想要出力的,讓宣傳上的人加緊了。」年輕人血氣方剛、豪氣干雲,尤其是男人更是熱血,在城頭上看見了戰爭場面,心裡的暴力因子就會增加。到時候引導得當,就能讓他們嗷嗷叫著上戰場。宣傳的作用薛遜上輩子早有領教,或者可以稱之為信仰。
希望經過這次歷練,他的護衛隊能成為「軍隊」。
薛遜望著窗外沉思,此時城外灘涂尚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慈溪臨海,又有大片灘涂,海岸線綿延數里,沒有高大山體掩護,也沒有海峽海灣,放眼望去一馬平川,根本無處藏人。薛遜名下的樓船已經遠遠開走,藏在礁石密布的懸崖之後,剩下的船隻都無法隱藏,就那麼大大咧咧的擺在江邊。
薛遜這邊能提早得到消息有人來了,潰軍這邊也不會看不到這些明擺著的船隻。
此次率領五百人大隊過來的潰軍將領名喚施定松,拿著千里眼遠遠看見岸邊停靠著好幾艘大船,周圍還有無數小船拱衛,還是船上看不見人也看不見旗幟,十分奇怪的把千里眼遞給副手。
等副手看過之後,問道:「奇怪的很,你看那些船上是不是沒有人?或者只是誘敵之計?」
「瞧不出來,再近一點才好。」
施定松沉吟一會兒,不敢靠近,就怕這是陷阱,他們只有五百人,三艘快船,快船上沒有配備火炮,那小船拱衛著的大船看著可不像是一般貨船,他不敢冒險。
副手建議道:「是不是陷阱,試一試就知道了。不如先派一艘快船過去,箭矢飛射一輪看看。」
「也好,小心些。」此時水面上明明是兩方對峙,但平白生出一種詭異的平靜,沒有人喧嘩高呼,一方船隻靜靜停靠在岸邊,沒有人煙;另一方小心翼翼的靠近,無聲無息。雙方好似幽靈船交鋒一般,一切都是靜靜的。
施定松派一艘快船小心得駛到弓箭射程之類,張弓就是一輪飛射。有意讓箭矢四散開來,外圍的每艘船上基本都被射過輪,箭矢直接射到地板上,穿透模板射進艙房,沒有人聲喧嘩,只聽得箭矢釘進木頭「哆哆哆」的聲音。
試探的人還嫌不夠,點了火箭,飛射到離他們最近的那一艘小船上,小船慢慢燃燒起來,多虧停船的時候留有距離,不然大火一起,還不把靠近的船隻一起燒毀。
射過一輪沒有反應,快船馬上迴轉稟告施定松:「將軍,果真是空船。都試探過了,箭支穿入艙房,還有一艘起火的,都沒反應,這些人肯定藏進城中了。」
「好,快速靠岸,準備登陸!」施定松笑了,他就說一個小縣城不可能有什麼精通水戰之人,先前是他小心太過。
「這些人膽小如鼠,船就被我們接收了,去,把那著火的船鑿沉了,剩下的收為己用。」施定松興奮道,這些船隻都是他的戰利品。看對方寧願棄船也要守城的架勢,就知道攻城不會容易。他們都是水軍,對攻城也沒有多少心得,但是有了這些船隻,就算沒找到糧草,也不算白來了。
此時燃燒著的船上並不是無人的。一小隊人躲在底倉,負責戒備的人小聲道:「頭兒,甲板上燒起來了,怎麼辦?」
「小聲點,不要慌,再等等。實在不行就打開底倉的進水板,讓船沉了便是。來之前統領怎麼交待的,按計劃行事。」小隊長輕聲道。